12.第12章

12.第12章

綠蔭如蓋的竹林小徑邊,王韻然側卧在大石之上,聽着一旁流水潺潺,年輕的少年弓着身,踮着腳尖漸漸靠近,突地,一隻短竹笛出現在王韻然眼瞼下。

“生辰禮物。”將笛子交到王韻然手中,陸晉良側過頭去,盯着右側的瀑布似在賞景,耳朵卻恨不得貼在王韻然身邊。

等了許久,也不見王韻然說話,不免着急了:“可是這笛子你不喜歡,我改日再買一個漂亮的送你。”說完,伸手要去拿回竹笛。

王韻然一個回手,將竹笛護在手裏,道:“是挺丑的。”陸晉良是個講究的公子哥,平時用的物件都是極好的,便是出門在外,隨身帶着的茶盤也得是前朝工藝的紫檀木,向這般粗糙得有些扎手的短笛,怕只能是自己親手做來的。

說完,王韻然將短竹笛放在唇邊,嘗試地吹着幾個音,倒很是好聽,隨即將曲子吹完,才道:“還不錯,正好以前的笛子舊了,得換個新的。”

王韻然不同其他閨閣小姐,弦琴總學不會,卻最喜歡吹笛,陸晉良見王韻然收下,也是歡喜,道:“音都是準的,我找許多老師傅聽過,不過那些人吹的曲子都沒你好聽。”

“瞎說,吹出來的曲子都是一個調兒,你能聽出差別來?”

“當然可以!”陸晉良堅定道,他自然不會承認,每每王韻然在自己院中吹笛,他總躲在牆角聽着,無論白日黑夜,他就那麼蹲着聽了一年......

“以後你不高興了只管吹笛,我定第一時間出現在你面前,那時要我做什麼都行。”

“我哪有不高興的時候。”王韻然撇撇嘴道。

陸晉良最喜與人鬥嘴,半點吃不得虧的人,偏偏王韻然的話他總聽着由着,連他身邊小廝都曾嘲笑過,他卻毫不在意,總有那麼一個人,讓你做什麼都甘之如飴。

“做什麼都行?”王韻然眼珠一轉,吹奏了幾個單音,而後道:“我想看落水狗。”

陸晉良毫無猶疑地往水中一跳,姿勢狼狽,倒是像極落水狗,王韻然卻是站起,大喊着:“你做什麼呢!這水多冷呀,你也不怕染了風寒。”

深秋的季節,山風一吹,更是冷的哆嗦,陸晉良卻是笑說著:“可是什麼都行。”

無奈,王韻然抿唇:“傻子,若是我要你今後再不許出現在我跟前呢?”

陸晉良皺眉,直接抬手指着頂上的瀑布崖:“那我就從這兒跳下。”崖高三丈有餘,跳下來哪還有命活。

不過十六歲少年的話語,當年那樣的情真意切,隨着時光掩埋,只留在回憶里。時過境遷,王韻然從袖口抽出短竹笛,三年前,她就是吹着短笛將他喚來,要求他今後再不許出現在她眼前,他卻真聽了話,被老祖宗關在洛城城外莊園的三年裏,她無數次吹響竹笛,那個明媚的少年一次都沒有出現。

房門被推開,孫吉走近,回著話:“我已經探看過,大理寺本就是銅牆鐵壁,如今還有太子的人把守在暗處,想要將人劫出,簡直天方夜譚,姑娘想不連累謝家,怕是很難。”

王韻然猶疑了會兒,她不是沒想過利用謝懷棠,可茲事體大,謝家或還不至於因此獲罪,可懷棠在謝家本就艱難。

“我與懷棠說好了,午後他會帶我進大理寺,我先看過情況,再做定奪。”

看了眼王韻然手中的竹笛,孫吉終是問出:“姑娘是想求安平王?”

王韻然將竹笛收好,搖了搖頭:“徐叔叔這事本就是太子用來撼動靜安公主在朝中勢力的,他又怎會插手。”

靜安公主與安平郡王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確不可能輕舉妄動,倒是孫吉不解:“陛下最寵靜安公主,只要靜安公主與安平王不救人,又能如何牽連?”

“太子既然將人興師動眾押解入京,肯定是有了謀划的,犯人不關在刑部,卻放大理寺,可知為何?”

“刑部尚書是榮國公門生,與太子交好,倒是大理寺卿是靜安公主保舉的,大理寺何少卿更是德馨縣主的夫婿,若是犯人丟在大理寺,靜安公主可逃不了干係!”說罷,孫吉恍悟,卻是蹙眉道:“那,大理寺防衛更加森嚴,咱們如何下手?”

王韻然抿唇,半晌才道:“無論如何,徐叔叔都得救下。”

-

大理寺的地牢潮濕陰暗,獄卒點着蠟燭引路:“謝大人怎麼這時候過來提審犯人?”

“哦,臨時發現了新線索,我已經稟過謝少卿。”謝懷棠應完,看了眼身邊衙差打扮的王韻然,好在地牢光線不好,否則女兒姿態很容易被人瞧出。

謝懷棠是謝少卿的親侄子,他的話獄卒自然不懷疑,只一個勁兒地討好着:“謝大人真是辛苦,不過那人可是個江洋大盜,在洛城犯了三起人命案,待會大人離遠一些,小心被鐵鏈傷着。”

“恩。”說話間,已經來到死牢,裏頭看守的獄卒將刑具都已經備好,犯人被帶上時,謝懷棠壓低嗓音問着身邊:“看清楚了,可是?”

王韻然眼神卻飄向別處,聽着謝懷棠問話,才回過神,搖了搖頭:“怕是梨白弄錯了。”

“也是,梨白那個哥哥我見過一回,是個老實模樣,就算大理寺為了結案,也不能抓個看着就穿幫的不是,再說,我們大理寺沒外頭傳言的那麼些冤枉案子。”

而後,裝模作樣地問了幾句話,才叫人將犯人押回去。

王韻然趁着這一小會,已是將地牢地形看清,對着盡頭官兵把守的地方問着:“那邊好似還有鐵牢?”

謝懷棠點頭:“裏頭是重要犯人,光看守就有十來個人,都是鐵網困住的,對了,上回我和你說起的那個死而復生的犯人,就在裏頭關着。”

說完,見王韻然盯着裏頭一瞬不瞬,趕緊道:“你可別好奇,那裏面我都進不去的,得有令牌才能通行。”

被謝懷棠拉着走,卻正好有幾名大理寺衙役經過二人跟前,不知哪個不小心碰撞了謝懷棠右肩,卻也沒個歉意,惹得謝懷棠蹙眉:“誰手下當差的,竟如此沒有規矩。”

才說完,就見領頭那衙役舉着令牌道:“何大人有令,押解徐飛出去過堂。”

“原來是何正卿。”謝懷棠撇撇嘴,想着徐飛向來只在地牢裏審問,怎突地押解過堂,便多看了那頭幾眼,都是生人面孔。

守衛的士兵檢查了令牌為真,便開門放行,王韻然小聲朝謝懷棠道:“咱們可趕上熱鬧了。”

謝懷棠隱約覺出了不對,想上前去詢問,卻被王韻然拉住:“若叫何大人知道你帶了外人進來,才是麻煩。”

謝懷棠猶豫了會兒,才是作罷,沒多久,鐵鏈拖地的聲音傳來,漸漸,畫面清晰,只看官衙將人拖出,那人單衣被鮮血染紅,頭髮散亂,只能從髮絲縫隙見看見一張佈滿傷痕的臉頰,王韻然握緊右拳,看着人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你知道摘十畝地的玉米得多久么?”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謝懷棠沒太聽懂:“什麼?”

王韻然卻搖頭不再言語,謝懷棠只當逗他,笑了笑也沒當真,誰也沒注意到,被拖着的徐飛眼瞼有一瞬微微睜開。

等人走遠,謝懷棠也牽着王韻然出去,待出了地牢,卻見一隊士兵將之前的幾名衙役團團圍住,見謝懷棠出來,自然上前將人扣住。

“你們這是做什麼?”謝懷棠掙扎說著。

“做什麼?私放重犯,謝推丞莫不是受了誰的指使?”說話的是孫少卿,大理寺兩位少卿素來不和,想不到今日捉兔子能逮上個意外之魚。

“什麼重犯,我不過來審問洛城捉來的那名江洋大盜。”謝懷棠說完,已經明白了一二,指着那幾個衙役,道:“這幾人和我可不是一路,孫少卿可別隨意誣陷。”

“哦?這話留着何大人面前再說吧。”說完,正好掃了眼謝懷棠身邊的王韻然,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將王韻然帽子打落,卻被身後之人攔住。

高大的身形擋在孫少卿面前,他退開兩步:“王爺。”

對於安平王,他心中滿是佩服,竟算準了有人劫牢,還能不動聲色在太子府佈滿暗衛的大理寺暗中部署自己的人。

“謝懷棠帶着個......”孫少卿話還沒說完,卻被安平王打斷:“謝少卿既是審案,與徐飛之事無關,就先請吧。”

聽罷,王韻然抬頭,正好對着陸晉良深邃的眼眸,隨即趕緊低了頭,將身子縮在謝懷棠之後。

安平王發話,自然沒人敢扣着謝懷棠,謝懷棠與安平王沒什麼交情,不知葫蘆里賣什麼葯,卻因身後的王韻然,不敢久留。

待人走遠一些,孫少卿才道:“謝家與太子關係密切,今日正巧逮着了謝懷棠,也是夠謝家喝一壺的,不是正好?”

“謝家在朝堂勢力根深蒂固,沒有萬全準備動謝家,怕適得其反。”安平王只回了這麼一句。

怎麼沒有萬全準備!不管謝懷棠是不是牽扯進徐飛之事,帶着個女人進地牢,足夠叫他洗脫不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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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沉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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