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第75章

華昆雲拉起膝便的華驚鴻,道：“你跟我來。”

華驚鴻跟着對方繞過屏風，裏面是衣帽間,放着一座三面立體等身鏡。華昆雲將手按在左側等身鏡的中央,只見鏡面開始泛起光圈，一道光束將二人籠罩其中,地面開始下降。腳下是圓形平台,華驚鴻抬頭,頭頂卻早已閉合。

“梁東白與父親從進入研究院后就是搭檔，母親的機甲烈鳶是二人合力設計的,這是帝國唯一一台sss級機甲,只有母親能夠操控。”

話音剛落,面前豁然開闊。他們面前是一道延伸而出的懸空走廊，兩側的地燈釋放着微弱的光線,走廊底下是巨大的半圓形空間,營造出一種空空茫無所着落的墜落之感。

華昆雲走到走廊盡頭，那裏佇立着一座半人高的操作台。華昆雲將手再次按向台上的感應面板，四周頓時一片雪亮。驟然的亮光讓華驚鴻忍不住眯起了雙眼,他聽見一陣儀器運轉的聲響，一台紅色的機甲緩緩地佔據了他所有的視線。

“這是……”華驚鴻不由張大了嘴巴。光線投映之下,紅色的機身上流轉着火焰般跳動的光澤,彷彿一隻燃燒的火鳥，後背的六扇機翼好像隨意就要展開衝破穹宇。

“這是我複製的烈鳶。”華昆雲道，“當年父親發現x-1黑洞趨於穩定后，便計劃籌建星門連接帝星的邊緣港與邊境的躍遷通道。但在你七月大的時候,父親檢測到x-1黑洞的奇點發生轉移，並且計算出有89.9327的概率可以將相位導.彈通過躍遷定位到離蟲族母巢最近的白洞。白洞崩塌造成的空間坍縮會直接將母巢所在的蟲星吞滅，那麼人類就再也不用擔心蟲患了。”

“但是這個做法存在極大的風險，因為很容易驚動蟲族。到時蟲族通過躍遷直逼帝星，反而是人類危在旦夕。所以雖然消滅蟲族的可行性很大，這件事除了一起參與計算的梁東白，其他人都被瞞着。”

“我在整理父親的數據時，發現數據出現變化，好奇之下根據父親的參數也算出了一些問題，然後父親才把這件事告訴了我。”

“當時我以為父親第二天就會開始銷毀通道，奇點轉移這件事也就這麼結束了。但是那一天夜裏，蟲族突然出現。在我們竭力拖住蟲族的時候，華重明和梁東白卻都不見了。”

“當時我們的科研飛船根本沒有辦法發射相位導.彈，而華重明的星艦是一艘恆星際戰列巡洋艦，不但配備十二列相位導.彈，還能實現單艦躍遷。結果蟲族一出現，他人就不見了。”

“我一開始也不願意相信，但是後來我有了別的發現。”華昆雲盯着華驚鴻的眼睛，裏面黑得像是凌晨的深海。

“你知道利用蟲族提高精神力這個方法是誰發現的嗎？”華昆雲問。

“不是梁東白嗎？”華驚鴻喃喃，“f-3礦星的礦難不就是因為梁東白要掩蓋實驗體才釀成的？”

“母親自爆烈鳶，留下了烈鳶的中樞晶片。我原本只是利用晶片復原烈鳶，沒想到發現裏面有一道自毀程序。”華昆雲的眼裏劃過一絲冷光，“烈鳶的核心程序只有父親和梁東白能夠接觸。我發現這個程序后，就開始調查梁東白。”

“你知道，二十年前，梁東白研發了精神力強化劑。戰場上，有時會有一些士兵在被蟲族吞噬后反而活了下來。這些人的精神力會突然增長，但是不久后就會蟲化。所以這些士兵即使從蟲腹里活了下來，最後也會被軍部處死。”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父親和梁東白開始接手這些士兵，想要讓他們恢復成人類。但是梁東白和父親發生了分歧，他利用這些士兵研製出了精神力強化劑。而父親一直在研究抗同化劑。”

“我在調查梁東白的時候，發現他手上有父親生前所有的手稿和研究材料。他想利用父親的成果，繼續研製抗同化劑，只是目的卻不是救死扶傷，而是為了批量生產能夠吞噬蟲族的人形武.器。”

“而這些，你以為沒有華重明的支持，以梁家當時沒落的地位，梁東白又能做什麼？”

華驚鴻張了張口，喉嚨一陣艱澀：“所以，是梁東白將事情告訴華重明，讓華重明發射了導.彈，失敗后又臨陣脫逃了？”

華昆雲冷笑：“我們華家會生出瘋子、狂人、□□者，但是你覺得會有逃兵？”

“華重明從來就是一個徹頭徹尾殘酷無情的陰謀家。重創蟲族，剷除敵手，提升皇室在軍隊和民眾間的威望。你看他這些年動作，哪一步不會為了收攏權力？”

“我可以向你坦白，梁東白在f-3上的實驗體之所以會脫離控制，那是我為了拿到父親的資料暗中製造的。”華昆雲黯然笑道，“華重明果然夠狠，將那三萬曠工直接滅口……”

就像整個人被丟進冰下的湖水，華驚鴻感到一陣難以呼吸侵入骨髓的寒冷。

忽然華昆雲抱住了他：“不要難過，你那時候才出生，無法知道這一切。不過沒有關係，從今往後你和哥哥一起，哥哥會保護你。”

華驚鴻無法想像這些年華昆雲是如何承受這一切的。他再也無法壓制自己的情感，置身事外地看着華昆雲日夜忍受身心的折磨。

眼眶陣陣發熱，華驚鴻忍住眼裏的濕意，抬手摟住華昆雲的後背，喑啞道：“我也會保護你的，讓我幫你吧，哥哥。”

“好，我把烈鳶給你。”

華驚鴻驚異，離開對方的懷抱。只見華昆雲解開胸前的衣扣，然後按住右胸，頓時一塊硬幣大小的肌膚向外突出。他從裏面取出一顆紅色的立方體晶石，放到華驚鴻手中。

“只有你配得上母親的烈鳶。”華昆雲目光灼灼地看着華驚鴻，“這是烈鳶的中樞晶片，我已經修改了梁東白留下的漏洞，你的精神潛力甚至超過了母親，一定可以匹配成功。”

華驚鴻望向靜默佇立在射燈下的烈鳶，握緊了手中的立方體晶石：“好，我試試。”

迎着華昆雲期待的眼神，華驚鴻走到操作台前，舉起緊握晶片的右手，開始激發晶片里的機甲中樞。

他以為會很難，但是意識體才一接觸晶片，就彷彿被投入溫熱的水中。水中漂浮着的意識碎片在他進入后瞬間點亮，彷彿重力吸引般，光點連接成線向他聚攏。

華驚鴻的眼前有一瞬間什麼也看不見，只有這些火星般的光點，它們圍繞着排列旋轉，四面八方投入他的身體。在被擊中的那一刻，華驚鴻又恢復了視線，便見烈鳶菱形的雙目迸出兩簇金色的光束，它們快速的旋轉了一圈，然後收斂回去，猶如光華內斂，冰冷的機器霎時賦予了生命，轉向華驚鴻，伸出右手放到他腳邊。

“烈鳶為您待命。”

溫潤的聲音，彷彿泉水下的鵝卵石，華驚鴻恍惚中覺得烈鳶的聲音非常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因為這是在意識中交流，所以在華驚鴻疑問的時候，烈鳶便給了他答案：“我的音色被謝庄先生設定為他的聲音。”

“所以這是……這是父親的聲音？”

“是的，主人。”烈鳶的聲音甚至帶上了笑意，這讓他感覺烈鳶不是一個機器，而被賦予了人格。

“哥哥……”華驚鴻轉頭，驚疑不定地看向華昆雲，之間對方眼眶發紅，雙眼緊緊地注視着烈鳶。

聽到華驚鴻的聲音，華昆雲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態。他平靜了下，道：“s級以上機甲可以設定性格，不過很少人這麼做。父親將烈鳶設定成他的性格，所以烈鳶無論是聲音還是說話語調，都跟父親很像。”

“驚鴻，你現在可以進入烈鳶的操控艙。以你的精神力等級，大概能發揮烈鳶30%的能力。不過，我相信很快你就能完全駕馭他。”

華驚鴻臉上不由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他跳上烈鳶的手掌，被對方送入胸口的中央機艙。接駁線自動貼向他的頭皮，另一些探入他的衣領，連接他的脊柱。

這是他第一次使用真正的機甲，跟以往的機甲模擬倉根本無法比擬。他的視野擴大了數百倍，卻又能看清華昆雲每一根髮絲間的摩擦。感官的變化，讓他一時無法準確地判斷動作。華驚鴻才微微跨出一步，就整個人向一邊倒去。

關鍵時刻他立即切換到輔助模式，於是烈鳶自動調整站穩了機身。華驚鴻舒了一口氣，又不忍住雀躍道：“哥哥，這裏有訓練的場地嗎？”

華昆雲笑道：“當然。”他按向操控台，華驚鴻便感到腳下一陣下降，然後整個人進入了海底。

他再也按捺不住，操控者烈鳶在水下翻轉飛躍，避開好奇的魚類，又猛地衝進去攪亂魚群。從一開始的暈暈轉轉到後來的進退自如，華驚鴻直玩到烈鳶提醒他精神力處於疲憊狀態才回到基地。

出了機艙，華驚鴻整個人還處於興奮狀態，但是腳步明顯虛浮了不少。華昆雲好笑地扶住他，幫他拭去額頭的汗珠，柔聲道：“你現在就像只撒歡的小狗。”

華驚鴻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臉皮很厚地“汪汪”了一聲，玩笑道：“那我每天都要開心得像只狗子。”

華昆雲揉了揉狗子汗濕的頭髮，說：“今天不能再練了，要不然你會受不住。現在試着把烈鳶收回來。”

s級以下的機甲只要精神力等級到了就能駕駛，但是往上的機甲對精神力的匹配度要求卻很高。與之而來的，也是很多a級機甲無法擁有的功能，其中一項就是變形。

烈鳶在縮小變形后，是一隻鳳凰模樣的吊墜。由於質量不變，這枚吊墜雖然還不到嬰兒巴掌大，卻能壓死一個人。好在內嵌式微型反重力裝置的研發，使得機甲可以戴在身上。

接下來兩天，華驚鴻沉迷於機甲操作不可自拔。努德蘭離開的那天，為華驚鴻做了次午飯。華驚鴻吃着滑嫩q彈的蝦滑，含糊道：“可惜以後吃不到你做的菜了。”

努德蘭幫他舀了碗湯，說：“能讓殿下記住我的手藝，也是我的榮幸。”

老子的初戀都夭折在你這兒，華驚鴻翻了個小小的白眼，嘟囔道：“你讓我印象深刻的地方多着呢。”

努德蘭眼裏閃過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像是掉入水中的煙火星兒，只亮了一瞬。

“殿下，如果有機會見面，你會認出我嗎？”

華驚鴻咽下嘴裏的東西，瞥了眼努德蘭深紫的眼眸，道：“唔，你這一出現肯定要改變面貌，到時候肯定面目全非，我應該是認不出來。”

努德蘭輕笑：“沒關係，只要我認得出殿下就行。”

“哎，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華驚鴻來勁了似的說道：“到時候隨便一個人跑到我面前，說他是你，我要怎麼判斷啊？”

努德蘭從懷中拿出一方手帕，角落上綉着精緻的雛菊。他定定地看着華驚，問：“殿下還記得這支手帕嗎？”

華驚鴻定睛一看，不確定道：“我的？我什麼時候給你的？”

努德蘭垂下眼眸，說：“去看星游大賽的時候，殿下磕到我的下巴。我不小心咬到嘴唇，這是殿下給我的手帕。本來要還給你的，但是一直沒有機會。”

華驚鴻總算想起來這件事：“我想起來了，哎呀，那次真絲不好意思，你嘴巴應該沒有留下傷疤吧？”

說著華驚鴻就湊近了觀察，嘴裏還嘟囔着“唇部的新陳代謝是人體最快的部分之一，應該不會留疤”。

努德蘭沒有避開，僵直這脊背任由華驚鴻靠近他，在對方離開后，心裏又一陣的失落。

“所以就用這張手帕作信物？”華驚鴻嘀咕，“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努德蘭卻收回了手帕，一錘定音：“就用這張手帕。”

華驚鴻：“那好吧……哎不對，雖然我的一切賬號都不能用了，之後肯定要重新換個身份，但是你可以在安全之後把你的通訊方式發給我哥，我再去聯繫你不就行了。”

努德蘭卻搖了搖頭：“我相信我們會再見面的。”

華驚鴻皺了皺眉頭，既然對方堅持，他也就作罷了。

努德蘭離開之後，華驚鴻想起三天沒有給華昆雲治療，也沒有聯繫小啾，於是往決定去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華驚鴻：“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手倦：“因為你倆gaygay的，攤手.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