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74章

“這時候回去恐怕對你不利。”努德蘭收起播放器,嘴唇動了動，沒有繼續說究竟會是哪裏不利。

但是華驚鴻卻說了他的未竟之言：“當初赤鈞帶着我們一起逃走,舅舅到底還是覺得我背叛了他。”

“以我現在的處境,估計只要我一現身，舅舅的人就會把我控制起來。說不定一槍就把我給崩了了事,省得大家陰謀論,以為這是皇室傾軋。”

華驚鴻低着頭,臉上有些落寞。努德蘭微微抬了抬手，又背到身後,說：“是我連累了你。當時我不應該控制赤鈞的身體,將你一起帶回來。”

華驚鴻牽了牽嘴角,想要來輕鬆點的氣氛，不過馬上就失敗了,乾脆垮着四肢攤在休息台上,道：“不必安慰我。當時情況危急，你也是別無選擇。再說把我留在那兒，舅舅也會懷疑我的。畢竟‘你’可是我的龍雀啊。”

努德蘭淡色的嘴唇微抿着,眉頭鎖着幾分沉重。華驚鴻躺在台上對着站在他腿邊的努德蘭揚了揚下巴，道：“要是真想補償我,就多把一些外面的信息告訴我。”

努德蘭忍不住側身,一手撐在華驚鴻臉邊，緩緩俯身欺身上來，停在一個尚且安全的距離，不至於讓華驚鴻感到壓迫。

他凝視着華驚鴻疑惑的眼神,低聲道：“蟲族每一任新誕生的女皇只有吞噬上一屆女皇才能快速成熟。當年赤鈞絞殺蟲族女皇的精神髓體，以至於下一任女皇推遲了十四年直到最近才有孵化出來跡象。沒有傳承，蟲族雖然實力大損，但是反而更加瘋狂地掠取能量。”

“一周前，越閩星域的安歇爾星系遭襲，救援趕到的時候，法布思堡五十萬官兵無一生還。”

華驚鴻震驚：“竟然是法布思堡？”

越閩星域適合人類居住的星球不多，但是蘊藏着極其豐富的礦產和能源。尤其是法布思堡鎮守的安歇爾六星星系，幾乎每顆行星都是次方石的天然儲備庫。而次方石中提取的稀有金屬正是製造機甲核心中樞的原材料，用於連接人類的精神力，擴大精神力的輻射範圍。

這也是為什麼越閩星系靠近蟲族領域，即使經常淪陷，帝國也要搶回來的原因。

蟲族一般會進攻人口密集的星系，在吞噬軍隊之後，就會建立蟲穴，然後將普通民眾圈養起來。

安歇爾常住人口加上太空堡上的軍隊，也沒超過一百萬，這次竟然成了蟲族的進攻目標，實在是匪夷所思。

“法布思堡守備薄弱，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蟲族吞噬。這次蟲族進食之後立即撤退，沒有像以往那樣建穴，並且死的全是精神力者。”努德蘭頓了頓，繼續道，“法布思堡現由最近的第四軍團第九艦隊接管，但是華重明和議會以救援不力為由要求軍部撤除路德維希上校隊長職務。謝曇準將所領37艦隊正好輪值越閩星域的重鎮安海要塞，軍部便命謝曇準將暫代49艦隊指揮官。”

華驚鴻一時想不通軍部為什麼要這麼安排，問道：“我聽說第四軍團的總司令路德維希星將和那位上校同屬一個家族，而且三四軍團兩位總司令經常意見不合，路德維希怎麼會同意這麼安排？”

“所以謝曇準將接管49艦隊時，必然會有衝突。同時越閩星域之後只會越來越危險……”

華驚鴻臉上驚疑不定，他按住努德蘭的肩膀緩緩起身，喃喃道：“簡直像是一個圈套……”

努德蘭忽然握住華驚鴻的手，說：“三天後我就會去越閩星域參軍，你現在還需要留在這裏幫助你哥哥康復，如果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你。”

華驚鴻微愣：“我哥讓你去的？”

努德蘭搖頭：“我與他的合作已經結束，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那你為什麼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華驚鴻驚愕，“總不會是拯救人類吧？”

努德蘭鬆開握着華驚鴻的手，垂下眼睫，道：“之前你問我，我現在到底算是人類，還是龍雀。我當時沒有給你確定的答案。”

“不過，”努德蘭抬眼，眸光深深地看着華驚鴻，“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想做人類。”

努德蘭的眼眸看起來很平靜，華驚鴻卻感到一種莫名的沉重，他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努德蘭的嘴唇翕動了下，然後道：“連漪夫人對我很好，既然我用了努德蘭的身體，就要負起這具身體的責任。”

“也對。”華驚鴻為即將到來的離別感到一絲悵然。這段時間相處以來，他早就放下當初的心結。他揚起一個振奮的笑容，朗聲道，“你現在記憶也恢復了，以你的能力，在軍隊裏肯定會大放異彩。”

至於身份的問題，之前努德蘭既然說過他能解決，華驚鴻也不多問。他起身向訓練場走去，揚手道：“既然你都要走了，這兩天我們呢就多練練。來，繼續。”

努德蘭眼角一彎，上前道：“好。”

…………

結束之後，華驚鴻沖了個澡換好衣服，又和努德蘭一起用了晚飯。兩人分手后，華驚鴻往起居室走了幾步，腳步一頓，轉向另一個方向。

自從為華昆雲治療后，對方便讓索托瓦了他身後的兩名護衛。華昆雲門口的守衛看到他后，行禮后便打開了門。這是華昆雲醒來之後吩咐的，華驚鴻隨時可以來見他，不用任何通報。

“驚鴻，你來了。”華昆雲坐在天鵝絨軟墊的圓形扶手椅上，順直的長發用雙頭蛇銀環扣着垂在胸前，膝蓋上覆著一層柔軟的毛毯。

華驚鴻注意到他的虛弱，走過去疑問道：“臉色怎麼還不如昨天，身體不舒服嗎？”

華昆雲搖搖頭，仰頭望着面前的華驚鴻，說：“別擔心，中午沒有休息好。倒是你，你是不是有事要問我。”

雖然是個疑問句，華昆雲卻用了陳述的口吻。華驚鴻看着他彷彿能夠看穿一切的平靜眼神，乾脆直接問道：“你知道謝曇姑姑的調任了嗎？軍部議會這麼做事為了什麼？你要是知道的話，可不可以告訴我？”

華昆雲微微一笑，說：“看來你是確定能從這裏得到消息。你先坐下。”

華驚鴻依言坐下，神色間不由露出一些急切。

“也不是不能告訴你。”華昆雲撫了撫毛毯上的褶皺，“不過是怕你不信。”

華驚鴻抿唇，說：“你說，我信。”

華昆雲掠了眼華驚鴻放在膝蓋上微微握緊了的雙手，說：“你既然連謝曇的調任都知道了，那麼也應該知道華重明對外宣稱你遇害身亡的消息。”

華驚鴻臉色微黯：“嗯，剛知道不久……”

華昆云：“華重明生性多疑，北天極山那件事之後，他絕無再相信你的可能。作為我們的外族，華重明現在也開始懷疑謝家了。”

“軍部六大軍團，第一軍團朱泰豫中立。第二軍團總司令古蒂耶雷與第三軍團謝茂芝星將不合。第五軍團總司令宋妙崢一直就是保皇黨。第四軍團的路德維希和第六軍團納爾遜·祖馬向來反對皇室和議會插手軍部，是華重明最想除掉的人。”

“帝國公主長久不見蹤影總會引人懷疑，正好這時法布思堡淪陷，第四軍團偵查救援不力。華重明於是暗示議會，藉此機會整飭軍部。然後讓宋妙崢鼓動與謝茂芝有怨的古蒂耶雷，在將軍會議上將路德維希星將的人折了下來。按照以往規則，本該是路德維希星將任命49艦隊下一任指揮官，結果謝曇準將插了進來，還不是正式授職，只是一個模稜兩可的暫代。”

“經過華重明這一手，謝家得罪了路德維希一族，進一步挑撥軍部關係。等到謝曇到了法布思堡，你說路德維希會讓她順利接手嗎？”

“眼下蟲族逐漸猖獗，越閩星域的情勢只會越來越險峻，手底下的兵陽奉陰違，謝曇但凡有一個小失誤，就能以貽誤戰機的罪名摘下來。如果華重明再狠點，讓她葬身蟲腹也不是不可能的，就像當年——！”

華昆雲猛地住了口，他急促地喘了一口氣，拿起桌上的水杯。

華驚鴻消化着這一切，他知道對方在三垣島有很多情.報佈置，要不然也不會在華重明的眼皮子底下進入北天極山，還對他之前的生活這麼了解。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問道：“你一直沒有告訴我當年華重明到底做了什麼，難道現在還不跟我說嗎？”

華昆雲閉上眼，似乎陷入痛苦的回憶之中，雙手僵硬地抓着膝上的毛毯。華驚鴻向前一步，半蹲在他腳邊，抬手覆蓋他的手背，輕聲道：“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知道，你一開始沒說，是怕我不信，怕我承受不住。但是現在華重明都希望真的死了，我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作者有話要說：華驚鴻：你咋想當人類了？

努德蘭：當然是因為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