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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歸無計
——青荷給他香包,那是在端午節前幾天余保利生日的晚上,他拿過來看看,問怎麼沒有綉上魚啊?
青荷說這是給你的,我沒有綉魚,只有青荷。戴上。雖然繡的不好,但這是你畫的啊。
張甫臣難堪,是,這畫是自己畫的,但這本來也不是繡花樣子。他看了知道這是荷葉荷花,別人看了還指不定說這是什麼呢。況且,他一個男生,也從來不帶這些香的花的東西在身上。三小姐以前賞的香包,他也是不戴在身上的。看過,就扔在桌子上。想想不妥,又放進抽屜里。
青荷看了很不高興,癟嘴,說反正給了你就是你的了,是,很醜的青荷。真心收藏在你,隨手拋擲也在你。快點出來吃飯啊。
青荷說:是,很醜的青荷給了你就是你的了。
這是——
這不是吧?!!青荷,這個不吭不哈的小丫頭怎麼這樣啊,這不是害人嗎?
張甫臣恍然大悟,明白了這幾天三小姐一直鬱悶,不理睬自己的原因。
余保利調笑說:“要不,我給老爺說說吧,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張甫臣不好意思,忙說:“免了,這根本就是沒有的事情。沒的弄得我又挨一頓。”
“真的沒事?”余保利問。
張甫臣可能,青荷就說不準了。青荷,那真是個好丫頭啊。
“真的沒事!只是這個荷包是她一針一線學着繡的,我珍惜。所以就順手掛在這裏了。沒想到三小姐看了會不高興。”張甫臣老實的說。他這小屋,三小姐進出都要路過,通過窗戶,屋裏的東西一目了然。
“有一種懲罰叫冷落你知道嗎?”余保利說。
“知道了,剛才才知道。”這幾天,三小姐不理睬他,他鬱悶難受沒着沒落的,感覺真的比三小姐罵他一頓打他幾下更慘。連忙收起青荷送的那個香包,為放在哪裏卻很犯難。
“珍藏着還是扔掉,這是個問題啊。”余保利打趣說。“建議還是扔掉的好。”
張甫臣把香包扔在條案上,覺得當著余保利的面,放在哪裏都是不妥當的。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有一種懲罰叫冷落呢?你受過?”
1:打倒軍閥
余保利起了個大早,到警察局集合起人在操場壩里立正稍息的下洋操。三個小隊,近一百號人,他從排頭看到排尾,把一小隊裏那些殘疾的滿臉煙灰倦容的,個子矮小的長相不好的,調出來歸二小隊三小隊,再安排二三小隊高大威猛的隊員補充到一小隊去。
隊伍前邊的二小隊隊長武隊長,三小隊隊長周隊長不滿意了,嘀咕,憑什麼一小隊就該儘是伸展的隊員,二三小隊就儘是些歪瓜裂棗?怎麼余大隊長今天變成賣水果的人了嗎?把光鮮的好果子都擺在最前邊?
是的,今天有重要任務。今天,29軍田軍長孫師長,匯同縣黨部縣政府參議會的頭腦們,要在學校召開國民革命軍第29軍及涪城人民支援北伐誓師大會,同時也是涪城第一批新式學校中學生的畢業典禮。警察局負責城裏的治安,他安排第一小隊到會場維護秩序,二三小隊在城裏街道上巡邏。所以,當然要把第一小隊調整得最好最受看才行。他現在主要是在等人,等第一小隊隊長老秦。這個狗日的,怎麼還不來呀?不想幹了嗎?就是平時,這也是該上班到崗了啊。
幾個手下的小隊長,都是余保利的貼心夥計,娶的都是他太太的陪嫁丫頭,老秦娶了姓劉的彩雲;老武娶了姓鄧的白雲;老周馬上要娶姓文的青雲了。老婆的陪嫁丫頭,那就是妾媵,是余保利應該收用的,他居然肯讓這些丫頭以處女之身嫁出來,給了幾個手下,着實讓這些小隊長感激,也着實讓余保利得了一個正直善良的好名聲。幾個小隊長都甘願為他賣命。
老秦來了。道歉說很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
余保利一看他滿臉倦容就火冒三丈,說你狗日的都該再燒幾口煙再來。你這是上班的樣子嗎?
老秦無奈的笑笑。說對不起,睡過頭了。老婆走得早,也忘記喊醒我。
余保利也笑笑,他記得自己出門時看見彩雲了。還問過她來怎麼早幹什麼,太太沒有起床,丫頭老媽子也還在睡覺。彩雲嘟嘟着嘴沒有理睬他,徑直進了青雲紫雲的房間,和她們嘰嘰嘎嘎的不知道說什麼去了。
老秦看看自己的隊伍,一水兒的精神隊員,那都是全警察局的精英啊,站在排頭,挺胸收腹,好不得意。沒想到余保利說:“你站在那裏幹嘛?今天你帶三小隊。你看你那樣子,配嗎?老周,你帶一小隊過去。”
得,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
解散隊伍,讓這些早期操練的隊員休息一會兒,開會是早晨九點半,他們九點過去就行。
幾個人走進余保利的辦公室,老周洋洋得意,問老秦你是怎麼回事啊,成天萎靡不振的。
老秦苦笑,有苦難言啊。他娶了劉彩雲,很不得意。為什麼呢?那就是一個冰美人,沒有熱情激情,也不愛和他說話,夫妻生活,他要,她就順從,但純粹是他的事情。等他折騰一陣筋疲力盡了,無能為力了,她好像才剛剛醒來,再反過來折騰他。他們的**不能同步,也沒有言語感情交流,各自按照各自的去做。苦不堪言啊。他聽說鴉片煙吃了就精力旺盛,就吃一些,剛開始還真的有效。可是等燒煙成癮,就越加不行了。而且因為總是不滿足,老婆彩雲的脾氣也是越來越壞,越來越不理睬他。昨天晚上,他喝了酒燒了煙,和老婆做了。三分鐘下課。老婆卻折騰了他三個小時,終究不能,啃得他滿身都是牙印,抓痕。老婆都是這樣的嗎?余隊長武隊長他們家是不是就要好一些呢?這也沒辦法問他們呀。
老周見老秦苦笑,問你苦笑什麼,牙痛嗎?牙痛不是病,痛死無人問。
余保利和老武相向會意的笑了。老武一拳杵在老周的胸口,說:“你娃等幾天就知道了。”
不說什麼,沒有交流,你都不知道老婆想什麼需要怎樣,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你只能感覺到她不滿足。這就是余保利的老婆米家二小姐。不說什麼,那是不能讓余保利感覺她淫蕩,是她賢淑女人大家閨秀必須保持的風儀;身體的真實需要又是不能遮掩隱蔽的,她讓丈夫看見,卻無能為力。這就是余保利的苦。
二小姐的丫頭,跟着她被訓斥壓抑着,也學得了絕對不能說這種需要這樣的事情。所謂上床夫妻下床君子,所以,余保利老武都理解老秦的苦楚,老周馬上也要面臨這樣的結果了。但願青雲比彩雲白雲好一點吧!
老周到底也沒有明白他們說的什麼,想問清楚,朦朧覺得應該是夫妻男女的事情,到底不好意思,沒有深問。
會場在學校的大成殿裏。軍長師長書記長,縣長局長大隊長坐在台上,學校學生,紳糧老闆,涪城市民,還有一個排的29軍士兵站在台下。宣佈開會了,張甫臣起音唱歌。學生就大聲唱:打倒列強,打倒列強,除軍閥,除軍閥;努力國民革命,努力國民革命,齊奮鬥,齊奮鬥。打倒列強,打倒列強,除軍閥,除軍閥;國民革命成功,國民革命成功,齊歡唱,齊歡唱。
這歌,是縣黨部書記長親自到學校里了教學生唱的。親自吩咐,開會前讓學生大聲唱。
沒想到卻惹惱了29軍的軍人。劉團長跳到檯子前說你們什麼意思嘛,反覆的要除軍閥,我們就是軍閥,這不是指着和尚罵禿驢嗎?
縣黨部書記長好生難堪,看看居中坐着的田軍長,希望他制止部下的胡鬧。開好這次支援北伐的誓師大會。真正站到國民革命一邊來。是時,四川軍閥剛剛接受廣州革命政府的改編,幾個大軍閥,分別接受了20軍,21軍,22軍,23軍,28軍,29軍的番號。住潼川的田部,正式番號就是國民革命軍遞29軍。但就其實質,還是軍閥地方勢力,佔山為王,觀望着,北方南方,誰實力大,就跟着誰。
孫師長站起,來到檯子中間,說:“是,我們是軍閥,但我們是好軍閥,可能就不用除掉了吧?”
書記長過來說:“軍閥就沒有好壞之分,割據一方,收刮民財,混戰不止,天下大亂,就是軍閥造成禍害。國民革命就是要驅除韃虜,打倒列強,廢除軍閥,建立天下一統的中華民國。完成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這些大道理都是秀才們的說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孫師長也火了,問:“那麼你們真的就是要除掉我們是不是?”
“這——”書記長語塞,在想應該怎樣把這話說清楚了。
孫師長扯出手槍拉開槍機,砰的一聲拍在講台上說:“來呀,我算第一個讓你除掉的軍閥。拿槍打我呀!你他媽的會開槍嗎?”
“我不是說要除掉你們!”書記長說。
“那你們要除掉誰?吳佩孚張宗昌孫傳芳張作霖是不是?你說清楚了啊。你們還是需要我們這些軍閥嘛。要不然你們靠誰去打?你嗎?”
“我們是要清除這種軍閥割據的制度,建立國家軍隊,軍人是保衛國家的長城,是抵禦外國列強侵略的武裝。而不是現在這種糜爛地方塗炭生靈的惡魔土匪。這就是孫中山先總理的建國方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書記長說著,就衝下面的白老師點點頭。示意她該喊口號了。這也是事先有安排的。
白老師拍拍陸雲衡的肩膀。狗屁娃站起來,膽怯地看看他媽麻婆娘。他媽鼓勵地點點頭。自己的兒子終於要露臉了。她很得意。狗屁娃振臂高呼:“孫中山沒有死!——”
這是怎麼回事?孫中山已經死了一年多了,怎麼又沒有死呢?就沒有人跟着他高呼。都看着白老師。白老師也是一愣,想想,拉拉狗屁娃說說錯了,還有精神。
這句口號本來是孫中山精神沒有死!
狗屁娃也反應過來,說掉了兩個字。就再次振臂高呼:“還有精神!——”
這就更加沒有辦法呼應了。就有人竊笑。
白老師再次拉拉他,說你原來就呼得很好啊,怎麼今天不會了呢?就照着原來那樣呼叫!
狗屁娃就照着他原來呼叫:“生煎包子又香又脆七文錢五個,快來買啊!——”
這,這不是搗亂嗎?會場頓時開了鍋,大家哄堂大笑。
因為狗屁娃嗓門大,當初就是白老師聽了他吆喝這一句,她才選他來領呼口號的。教導練習了很久,怎麽會弄成這樣呢?無奈,她只好自己領呼:“孫中山精神沒有死!——”
“軍民團結完成國民革命!——”
“打倒列強!——”
“打倒軍閥!——”
“祝北伐軍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三小姐張甫臣在學生隊伍里,站在最前邊,振臂高呼。看着那些過去趾高氣昂的軍長師長,臉都氣綠了,非常開心。這些爛丘八就只知道欺侮老百姓,天公有眼,也有製得住他們的人。
狗屁娃也吼,聲音洪亮。本來是要在老媽面前露一小臉的,沒想到心裏一慌鬧了笑話。所以憋着一股勁,吼得天搖地動很有氣勢。
雜音。劉團長跑到台口,大聲高呼:“我日你們媽!——”
大笑。軍閥,這個劉洪基本來就是一個土匪,受招安當了官,本質還是土匪。
狗屁娃收嘴不住,這本來就是他平時掛在嘴上的話啊,很順流的就也跟着高呼。
劉團長跑下台來,抓住狗屁娃說你狗日的敢日那個的媽?
狗屁娃害怕。連忙躲到他媽背後。麻婆娘問那你又要日那個的媽呢?
劉團長說老子就是要日他的媽,咋的吧?
麻婆娘就拉劉團長,說:那好得很,走啊,我就是他媽。老娘今天就看看你長了一個什麼牛黃狗寶那麼能幹。
劉團長一個趔趄,差點栽在麻婆娘的懷裏。
孫師長過來制止了要扯炮火的大人老劉,懊惱的說:你狗日的就不能文明一點嗎?
劉團長說:他們要打倒老子啊!老子就這樣稀鬆平常的等他打倒嗎?老子兩隻手又沒有端着豆腐。他們要打到老子,老子就要日他媽。
孫師長也很氣憤,怎麼好好的來開會,作為貴賓坐在檯子上,聽人家要打到自己。這算什麼事啊。說:把人帶起,走,老子還不侍候了!就帶着他的人馬揚長而去。
田軍長對縣黨部書記長攤攤手,大聲宣佈:“散會!”也帶着兵弁,抖摟着離開了。
“回來,沒有散會。我們繼續開會!”縣黨部書記長大叫。
田軍長本來是那習慣,開會,都是他說散會就散會了。在川西北在一塊地方,就他最大,他說話算數。每次開會,完了,他要走了,就大叫一聲散會。沒想到今天這會不是他召集的,他沒有權利說散會就散會。
但是,沒有人聽書記長的。縣黨部是國民黨中央派駐過來的黨務機構,現在卻還沒有什麼實際權利,各軍閥的防區,仍然是駐軍軍閥的田地,軍事首長說話算數。
涪城這裏的人,也不知道縣黨部是幹什麼的,書記長又是一個什麼官。也沒有見他管過什麼事情。倒是他今天已經惹得孫師長劉團長不安逸了,這年頭是亂世,有槍就是草頭王。得罪了他們,肯定有他的苦頭吃。怎麼還能聽他的話呢?所以就一鬨而散。
書記長着急,大叫:“余隊長,你帶人幫着招呼一下,攔着這些人啊!”
余保利沖他笑笑,他已經帶着幾個警察在攔人,不過不是阻止人們離開,而是攔在他小姨子三小姐的身邊,不讓人靠近三小姐,怕她被人擠壞了,更怕有壞人趁機揩油,做什麼不利於她事情。
三小姐看着書記長,白老師,他們都很焦急。很顯然,今天開會的目的是沒有達到。問余保利:“哎,余保利,你幹什麼呢?你該幹什麼?”
“我,我護着你呀。別被人把你擠壞了。”余保利討好的說。他一直認為,只要三小姐少在老爺面前說他壞話,他就能夠得到老爺重視了。他老婆二小姐也不會再那麼輕視他。
“我是紙做的嗎,那麼容易就擠壞了。你呀,正事不做豆腐里放醋。就是一個荒唐。趕緊的啊,幫着白老師把那些出去的人攔回來開會。我這裏有虎兒守着就夠了。”三小姐看看張甫臣,有他在身邊,她什麼也不怕。
白老師過來,也是一臉的請求。她自從出了黃狗兒翻窗戶進了她屋裏那事以後,就回她雙流老家了。是縣黨部委派的教育科長老楊,去把她找了回來,說革命軍興,正是好兒女報效國家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怎麽能因為那麼一點小挫折就畏縮就躲進家門了呢?要站起來和邪惡勢力鬥爭。那黃狗兒不是受了懲罰嗎?要相信烏雲終究不能蔽日,正義總歸要戰勝邪惡。所以,她就回來了,幫助書記長。但是,沒想到會把事情搞成這樣。
余保利在三小姐嘴裏又一次聽到了荒唐這兩個字。非常刺耳,她二姐也是這樣說他的。他真的就是荒唐嗎?他荒唐過嗎?帶着警察出去看,才知道外面下起了大雨,人家一出門就飛跑着回家了。外面沒有人了。
余保利氣憤,心說荒唐,哪天就真的荒唐一下!!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