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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心有千千結

——不知道是什麼時間,由誰帶頭。那些女人們跪下了。一個兩個,三個五個,一百多個進入院子的女人,全部給大兵們跪下了。都不說話,都是一臉的悲哀和無奈,都是虔誠的祈求。她們密密匝匝地跪着,比剛才站着時組成的人牆,矮了一大節。卻更加緊密,堅實了,阻擋着她們的兒子丈夫父親挺身而出仗義執言的路;也阻擋着危險和傷害對屬於自己自己屬於男人的侵犯。

人牆很矮,只有男人身高的一半,不長,更不雄偉壯觀,卻叫男人們無法逾越。

人牆很弱,沒有男人身體的強悍,不堅硬,是女人柔弱的身子,卻叫暴行危險和傷害無法穿透。

身為女人,矮小,嬌弱,大多數都是小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路都是戰戰兢兢的,更別說做活路,使牛打耙,拋糧下種,除草鬆土,栽秧打穀,她們什麼也做不了。都得依靠男人。靠男人供養自己。身為女人,打不贏也跑不快,就只有被人欺侮。身為女人已經很悲哀、很不幸了,更別說是生在米家,或者嫁到了米家,做了米家的女人。男人,就是他們的衣食來源,他們全部的希望依託。她們的男人受到了傷害,屬於她們的天就塌了地就陷了,她們的一切就完蛋了。好幾年前,亂兵禍害米吉橋,被姦淫,和被污衊姦淫,最後自盡的那些女人們,殷鑒不遠,提醒着這些女人們;她們身邊鄰居的寡婦們也時時刻刻提醒着她們。就像剛才,米千河的老婆,男人死了,在缺衣少食困苦貧窮的日子裏,不好過;顧影自憐,寂寞冷清的孤苦日子,不好過;人見人厭,被人視為不祥之身,是非之源的日子,不好過啊。米吉橋從來就沒有缺少過寡婦,每一個女人,都不願意自己的丈夫被傷害,自己成為又一個寡婦。她們保護着自己的男人;她們守衛着自己的生活。她們矮小,柔弱,面對強盜的萬張凶焰,面對強盜那隨時都會噴射死亡的槍口。她們只有緊捏着無力的赤手空拳,她們跪!她們是丈夫的妻子兒女的母親父母的女兒。她們跪!!她們知道給人下跪是一種軟弱一種可憐,不英雄也不體面;也知道面對獸性勃發的畜生,軟弱和乞憐,只能助長野獸的凶焰,使他們更加有恃無恐肆無忌憚。

但是,她們別無選擇啊。

她們沒有力氣,無法自己挺身而出,去制止暴行捍衛正義;有不敢用自己丈夫兒子的,或者父親的生命,去換回他們本不缺乏的勇敢和無畏。

所以,她們給野獸跪下!!!

她們跪,僅僅只是看見這些強盜還長着像人一樣的鼻子眼睛。她們想以自己的柔弱,喚醒這些作為丈夫的男人的憐憫,作為父親的慈愛,作為兒子的良心!

但是,這些東西是嗎?他們是妻子的丈夫兒女的父親父母的兒子嗎?他們還是人嗎??

1:得失之間

大姑和她二姐,是到南門外亂墳崗,去燒化香燭紙錢,對着米吉橋方向,遙祭新喪的爸爸米老爺的。米吉橋時疫剛過,大姑帶着孩子,沒有辦法回去參加爸爸的葬禮,心痛不安,只好隔不幾天,就給爸爸燒化一些紙錢,大哭一場,遙寄思念。

在亂墳崗,看見黃狗兒一直坐在一座塌陷的新墳前,痴獃的望着天空。就認定了,那墳就是楊么姑的。楊么姑是用了一具薄木棺材安葬的,幾個月,棺材朽了,墳就塌陷了。她是真的關心,害怕野狗什麼的,掏出了楊么姑的遺骸,糟蹋了那個美麗的可憐女人。所以,一件醜女子,就告訴她一聲吧。

回到家裏,米甫臣進城來了。高興的接着,問訊屋裏還好吧。

米甫臣說好,很好啊。正是來向你請示回報呢。

說吧,什麼事?

米甫臣向大姑彙報了這麼幾件事:

一:瘟疫過後,米氏家族的清明會,十個襄助管理家族事務的太祖爺爺祖爺爺,在瘟疫中,死去了三個,還有一個痴獃了。所以,找大姑的意思,七月半盂蘭盆節祭祖,召集族人增選了四個。都是誰誰誰誰。米千滄跳出來,爭着要當,因為年紀不大資歷不夠心裏太黑,沒有人同意他。

二:瘟疫中,家族裏有七百多人先後感染疾病,總計死了一百零九人。真是慘啊,家家喪葬戶戶哀歌。不過,因為祠堂救濟及時,施藥到位,以米吉橋為中心的方圓百里,受疫情影響,死人概率最少的就是米吉橋。就是翻過漏風埡埡口的九姑他們村,人口七百多,就死了差點三百人。天災啊,天意從來高難問,何況人情易老悲難訴。

三:瘟疫中,因為老爺燭照機先,叫我僱人收了小春莊稼,栽秧子種好了大春的水稻。當時,因為工價太高,很多族人不願意,說收回來的糧食,連工錢都不值,還收它幹什麼?抗拒的,罵人的。當然是罵我,說什麼難聽怪話的都有。瘟疫一過,他們就看出來了,欠了祠堂一點錢不假,但是現在有糧食吃,還可以指望大春收穫。以米吉橋為中心的方圓百里瘟疫災區,由於瘟疫流行正值農忙,該搶收沒有收穫,也就沒有種植下一季莊稼。現在是田畝荒蕪米珠薪桂,沒有收穫糧食,哪來的吃的呢。莊戶人家,最值錢的就是莊稼就是賴以生存的田地,現在都賤價求售,賣錢買米度過飢荒。我們已經買進了某處某處和某處的幾十筆一百多畝水田旱地,都是和我們米吉橋的土地連成一片的。還是簽訂佃約,租給了原地主人耕種。九姑他們家的地,也賣給我們了。真是天有不測風雲,看好的,一家有田地能吃一碗飽飯的人家,就這樣又變得成了佃戶。

四:米百家回去了。回家休養了一個多月,現在又鬧騰着,要湊集本錢出去做藥材生意,把分到自己名下的八畝水田三畝多旱地的地契,拿到祠堂來抵押借錢。我叫他把他坐監獄欠祠堂的錢還了再說。他說那是他爸爸米千淮欠的。冤有頭債有主,叫我找米千淮老輩子要去。千淮老輩子現在是清明會的爺爺,提議要開祠堂會,懲罰這個忤逆不孝的米百家。因為老爺不在了,祠堂無主,沒有人說話算數。請示大姑,該不該懲罰米百家。那些祖爺爺爺爺們也是,自己什麼也不敢做主,又說怪話,說現在我們米氏家族,也是雌雞司晨,女人說話算數。由米大姑垂簾聽政了。

大姑聽到這裏,哭笑不得。這是哪跟哪啊,這就是米石和悲苦、又不能推拒的責任、命運啊。該手裏這個么么米石種管的事情,該由這些祖爺爺爺爺們當家作主,拿出決定。他們管不了或者害怕承擔責任啊。還要這樣來說二話。想想,說:“什麼垂簾聽政,我就不用垂簾,他們都是我祖爺爺爺爺,要我辦事,我就好好的為他們辦事。還怕我爺爺看我嗎?你回去告訴祖爺爺們,我說的,百家老輩子,拿他的地契抵押給祠堂借錢,祠堂不能懲罰他。沒有誅諭啊。就讓他鬧騰吧,地契我們收了,給他錢!”

米甫臣驚疑的看着大姑,簡直不認識她了。前不久,還是她,米百家惹禍,抓回來,要祠堂來找余保利保他出獄。大姑不讓,使得米百家冤枉坐了七個多月牢獄。怎麼,現在要懲罰他了,大姑又搖身一變,保他了,不懲罰了。

二小姐也不知道三妹葫蘆里賣什麼葯,說:“這個老輩子,還真的應該懲戒一下。從小就是愛胡鬧啊。你忘了,那次,三個錢一蘸,兩個錢一涮。就是荒唐嘛。”

大姑大笑。事情大家都知道。那是十幾年前了,米百家進城來,說是要做生意,找二小姐借一擔水桶。二小姐看在米家一脈,把家裏的一擔漆得很漂亮的水桶借給了他。他和他弟弟,一人一隻提溜着,他提溜的水桶,去裝了半桶干大糞,拿一片荷葉蓋好,沿大街吆喝:“來呀來呀,西洋玩意兒,三個錢一蘸。快來玩呀,西洋玩意兒,三個錢一蘸。”

就有那好事的,也不知道是什麼西洋景,問什麼三個錢一蘸。

米百家說就是三個錢一蘸,你給我三個錢,蘸一下,很好玩兒的。

那人覺得,三個錢也不是大錢,既然好玩,就不妨玩玩。給三個錢,伸指頭蘸一下。完了,也不覺得有什麼。涼颼颼的。

米百家收錢走人,繼續吆喝。

那人莫名其妙,聞聞手指,臭啊,滿手大糞啊。這大街上在哪裏找水洗洗才行。

正想呢,又來了一個小孩,提溜一隻水桶,沿街吆喝:“來呀來呀,兩個錢一涮。兩個錢一涮了。”

那人滿手污穢大糞,不洗洗不行。只好給兩個錢,洗了手。才知道上了這兩個小孩的惡當。別人問:“怎麼回事啊,那三個錢一蘸的西洋景,真的好玩嗎?”

那人也不好意思說,自己一個大人,就被小孩這樣騙了呀。再說,也沒有騙走多少錢,一笑說:“真的,很舒服啊。當然,只有自己試驗一下,才知道是怎麼舒服的。”

眼前有景道不得,這是經常都會遇到的。特別還就是這種舒服安逸痛快,不自己親身經歷,是不能理解其中妙處的。就高喊着:“三個錢一蘸,等着我。等等啊!——”

終於,就有那小氣鬼,吃虧上當還敢於承認,抓住了米百家兄弟,來找余保利告狀。余保利看看,認識啊,人,是自己老婆的本家老輩子;作案工具那就是自己家擔吃水的水桶。問清楚了事情的情節,不禁大笑。問那人是這小孩強迫你給錢的嗎?他強迫你蘸大糞的嗎?他強迫你洗手的嗎?都不是啊。他們滿足了你的好奇心,讓你洗了滿手臭大糞。你也心甘情願的給了錢。銀貨兩清互不賒欠,告什麼狀啊。送走那人,余保利才訓斥米百家說:“你這兩個小么爸兒,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哪有大熱天的提溜着一桶臭大糞滿街轉悠吆喝的?你噁心不噁心啊?”

其時,米百家十六歲,比余保利也小不了幾歲。說:“噁心什麼?只要能賺錢,我害怕噁心嗎?掙錢不怕地頭臟,余隊長,這是你說的。”

余保利無言。他確實這樣說過。

大家想想米百家當年那荒唐,笑一會兒。繼續聽米甫臣說正事,家務事,都是大姑一人說了算。二小姐,余家的人,更加管不了。

米甫臣說:“米百家他老婆,見勸說不了他阻止不了他,氣急無奈,轉身就去吃了耗子葯,給兩個孩子也吃了,母子三人吃過就睡到床上去等死。米千淮爺爺,一邊請醫生搶救兒媳孫子,一邊到祠堂來請祖爺爺們給主持公道懲罰忤逆兒子。”

大姑一聽弄出了人命,怒斥米甫臣說:“米甫臣你顛三倒四的怎麼說話呢?出了人命,你早說啊!”

米甫臣笑笑說:“誰說出人命了?”

“米百家他老婆孩子不是吃耗子葯了嗎?沒有死啊?”

“沒有,那天,米百家的兄弟買了二十文錢耗子葯拿回家交給他媽,拌了一大碗豬油乾飯,準備撒在屋角葯耗子。剛拌好,兒子媳婦就鬧架了。老兩口子勸架,忙乎一陣。米百家還是拿着地契到祠堂,媳婦無奈,就把那一大碗飯拿過來和兒子女兒分吃了。老太婆找耗子葯,見了那拌飯的破碗,才知道媳婦孫兒吃毒藥了。請來醫生搶救,醫生也嚇慌了,二十文錢的紅砒,不說三個人,大騾子大馬也要毒死好一片。切脈,未見異常;問媳婦什麼感覺。媳婦咬緊牙關等死,什麼也不說。問小孩,小孩老實,說:難受啊,撐得難受。肚子脹不消化。(找江中啊。肚子脹不消化,江中牌健胃消食片。)

“問肚子不痛,不想吐嗎?沒有腹痛如絞的感覺嗎?

“孩子說就是賬啊。吐出來就好了。

“醫生拿過那拌飯的碗看看,說這哪裏是紅砒呀,分明就是紅磚粉末嘛!”

聽見結果是這樣,大姑二小姐又是一陣大笑。

假藥啊?看來,這假藥害人,也能救人。得告訴米百家,好好感謝那賣假藥的。

米甫臣又說到米百家要把那田地賣斷給長房,要價很高。比市價高出五成。

大姑連忙說:五成就五成,我們出錢買呀。

米甫臣苦笑。說:“買,拿什麼買?我們沒有現錢了。”

大姑說:“胡說,你不知道我們家有錢嗎?”

米甫臣想想,知道大姑說的是屋裏深埋地下的那八萬塊大洋。因為有二姐在場,二姐是不知道有那一筆錢的。也不明說,解釋道:“是我們賬上沒有錢了。祠堂長房,因為這次瘟疫災荒,現錢都用乾淨了。”

大姑想想,也不再明說。說虎兒不管你怎麼想辦法,也得給我弄夠錢,把地買在米大姑的名下。記住了,是米大姑,不是長房,祠堂。

米甫臣搖頭,不知道大姑為什麼這麼執着,苦心孤旨,挖空心思,就是要得到米千河米千滄他們五房的那些田地。

大姑和米甫臣閑聊一陣,言笑晏晏。突然問:“虎兒,你大腳趾頭動一下幹什麼?”

很突然,米甫臣本來是沒有動的,聽說了,下意識的就動一動。說:“沒有啊,哪動了。腳上穿着鞋,你怎麼知道我大腳趾頭動沒動呢?”

二小姐也是奇怪,這個三妹,從小古靈精怪。怎麼回事,她有穿山眼嗎,就知道虎兒穿着鞋的腳趾頭動沒動。

大姑認真的說:“你別管我怎麽知道,你就說吧,你腳趾頭動沒動?”

米甫臣只好說:“動了一下,不過,是你問我,我才動了動。”

大姑笑笑,得意的看看二姐。二小姐依然莫名其妙。不知道三妹搞什麼花樣。大姑說:“說說吧,這麼久,你一個人在屋裏,到我千河婆婆家裏去過幾次?”

米甫臣心裏暗叫蒼天啊大地啊,神佛鬼怪啊,蒼天有眼蒼天有情蒼天有淚。青荷,現在是米甫臣大姑他們的千河婆婆,懷孕了。米千河那個酒瘋子,也不知道珍惜,喝醉酒了,就暴打青荷。青荷也不對,明明知道他是酒瘋子,你和他計較說什麼。她不,米千河說她一句,她肯定要回嘴說五句十句,就是討打挨呀!

人間悲劇,莫大於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珍惜它的人看。米甫臣看,看來心如刀絞,情不自禁要走攏,靠近,看青荷把自己的悲劇人生演繹得生動精彩。他看清楚了,青荷是故意的,故意不好好對待米千河,故意找茬兒讓米千河打她。情無歸處,相思難訴,她願意用身體皮肉的傷痛,鎮止轉移心靈的傷痛。所以,打她,毀滅這份美好的,是米千河,更是青荷自己。米甫臣看着,只能痛心悲哀的看,無法勸說無法幫助。

人力有限天命難違啊。青荷青荷,你為什麼就這樣傻呢?

米甫臣現在在大姑面前,面對大姑的質問,心驚膽顫。已經有一個人,為了心中的情,自己毀滅了幸福生活,他不能,不能再那麼傻,毀滅自己的大姑的幸福。放下,放開手。告別過去。當然,他過去也和青荷沒有什麼。就故作輕鬆的說:“是啊,更正一下,我沒有到我千河婆婆家裏去。是到我米千滄爺爺家裏去了。去過十一次。”

大姑冷笑,說:“他們一個院子住着,到米千滄米千河家,有區別嗎?”

賊嘴如鐵,而且口齒還必須伶俐。米甫臣說:“當然有區別了。前一陣,他們來參拜你,你讓我給千河爺爺千河婆婆磕頭。我在在內院門裏,他們在院門外面。你說我是在米家,他們在余家。內外有別。我到千滄爺爺家,隔着千河爺爺家門好幾丈遠呢。”

官法如爐,而且心思還必須慎密。大姑問:“莫名其妙,你跑到米千滄家裏去幹什麼?他慫恿他兒子,那次打你,就是要打死你要你的命啊!好了傷疤忘了痛,你還要去感謝他們嗎?杯酒言歡,歡迎下次再打!”

還好,米甫臣在去米千滄家之前,就預計大姑會問起這事。就像大姑知道他一樣,他也知道大姑,知心愛人嘛。已經預作準備了。說:“是啊。就是去感謝他們,玉不琢不成器,那是老爺,祠堂對我貪慾私心,草菅人命的懲罰。打得越重,記憶越深,越能警戒下次再犯。特別是經歷了上次的天災這次的瘟疫,我看見救濟適當適時,就可以活人無數,阻斷災荒,保一方平安。就更加欽佩老爺博大精深如江河湖海吐納自如,澤被桑梓;自責自己似草芥微塵渺小荒唐,流毒地方。現在老爺不在了,可能再想找那樣的懲罰也沒有了。就去看看懲罰實施的人,藉以時刻自警,不再犯渾。記得那次大姐夫的朋友到家裏來,說雲南那邊的大象,就是一根很小的鐵鏈子就可以拴住。大象力氣很大,不是那鐵鏈子拴住它的。是它從小被鐵鏈子拴着,看見鐵鏈子,就不任性亂動了。現在,我每天受命於你,代替我們么么,給家族辦事,就是害怕貪心私慾冒頭,辦錯事請。所以就常去那裏看看。”

狡辯得滴水不漏。大姑明明知道他不是,也沒有那樣大肚能容的人啊。但是,她知道,米甫臣確實沒有到米千河青荷家裏,真的只是在米千滄家。就是去看望青荷,遠望!問:“你很高明啊,虎兒,也很有道理。就沒有順便做點兒想做的事情?”

米甫臣冷汗嘩嘩的流。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說:“當然,也幹了一些我一直想做的事。”

二小姐大驚,可不能出格啊。虎兒毀了,三妹怎麼辦?

大姑臉色一變,怎麼還真有事啊。真後悔,問這麼清楚幹什麼?說:“幹什麼我也不管你。好好的吧?”

米甫臣笑笑,說:“就是要拿給你看啊。你不是說米千滄他們家莊稼地種得好,要把他們種地的經驗總結起來,推廣給家族裏種地的人嗎?這種事,種地的人口口相傳,終究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經歷不經過總結升華,就不能成為經驗。我這麼久,就和米千滄以及他兒子,講了他們種地的經驗,總結了,寫出來。就是要拿給你審閱斧正。”拿出一疊寫滿字的稿簽,分給大姑二姐看。

有收無收在於水,多收少收在於肥;肥田好種出壯苗,苗壯才有好收成;燒火要空心,種地要深耕;冬來無事勤堆肥,夏天下地勤除草;······

快點來嘛快點來,趕快來把輪子排。

滿田秧子綠油油,薅秧歌兒我開頭。

才藝先從衣領起,秧歌先從我開口。

秧苗葉子像剪刀,四月來把秧子薅。

踩死野草剪刀草,秧苗肥壯收成好。

一片烏雲田壩陰,唱支歌兒搬救兵。

男的搬來楊宗保,女兵搬來穆桂英。

薅草要薅散子花,十人見了十人誇。

切莫薅些拋頭草,人走過後朝起爬。

趕緊薅嘛快點來,莫在後頭緊到捱。

捱得老得懶黃病,小的捱得瞌睡來。

清早起來下了田,田裏都是好兒男。······

大姑二小姐看了,不種莊稼,也不懂啊。只是覺得很有道理,這樣勤快的侍弄土地莊稼,就像米甫臣寫的一樣:天道酬勤,人勤莊稼旺,土地不誤人。相對莞爾,為自己剛才的擔心臉紅。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吃飯,米甫臣和二姐喝了幾杯酒,略有幾分暈乎。睡了一個長長的午覺。大姑醒來,過來看,見米甫臣蓋着一張被單,沉睡。也不知道做了什麼綺夢,皺眉傻笑,兩腿之間高高的頂起一個帳篷。看看跟着的丫頭青鳳青鳥青苔青萍,和奶媽,也看着那兒。慍怒道:“你們跟進來幹什麼,出去守着!”

下人們趕緊出去。

米甫臣被大姑的眼神驚醒。坐起,就把剛才的夢境給忘了。很美很絢麗,一見大姑,就更加忘得一乾二淨,努力回想也想不起來。

大姑坐在米甫臣床邊,問:“做什麼春夢了?別順口說是夢見我了,我不相信!”

這不是給嚇得忘記了嗎?這還必須回答,不能胡編亂造,順口哈哈。怎麼辦?“不說行嗎?就是一個夢啊。我們別痴人說夢好不好?”

大姑見米甫臣不願說,更加懷疑他夢見了什麼。說:“不行!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心裏想什麼必須讓我知道。還尤其是這種白日做夢。”

“這——”米甫臣萬般無奈,是真給嚇忘記了,尋夢無蹤啊。春夢了無痕,給大姑說忘了,她也不相信。趕緊編一個吧。說:“真不好意思說,說了怕你不高興啊。”

大姑說:“你不給我說我才不高興。有心事瞞着我,我們的心能夠相同一心一意心心相印嗎?說!不說謹防我嚴刑逼供。”大姑可是真有逼迫米甫臣的刑罰,就是拈着他的奶頭揪扯,疼痛而又痒痒,非常難受。

還沒有編好啊。也只好半生不熟就端出來:“就夢見吧,在山上走路,看見一個人。”

“女人,肯定是,不然不會夢裏笑得那麼**。”

米甫臣心裏大呼天哪救命啊,怎麼夢裏還很**的笑過啊。編:“不是女人,是一個彪形大漢,突然一陣狂風吹過,俗話說雲從龍風從虎。那彪形大漢在風中搖身一變就成了一隻大老虎,衝著我一撲一掀一剪。武松打虎,很像,是吧?”

大姑大笑,說:“編,看你怎麼編到那淫笑去。”

米甫臣早就編好了,他這人沒有別的長處,就是腦子好使。說:“老虎撲食,也就是這三招,三招一過就黔驢技窮,匍匐着說:大哥,求求你施捨一點,真是太餓了。我胃口也不是很大,心肝五臟我給你留下,求你就把下半身給我吃了吧。要不,我介紹我們家大丫頭給你認識。這一頓招待聊作聘禮好嗎?我恍恍惚惚,還真想看看他們家大丫頭是什麼樣。可是轉念想,它是老虎啊,他們家大丫頭不也是母老虎嗎?就說不行,我這下半身,還得侍候我們家大姑呢?”

瞎話,也逗得大姑哈哈大笑。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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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土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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