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3:孽緣
朱雲貴回家來,總是能睡得很着很舒服愜意,家裏的,就是這感覺,非常好啊。醜女子的第一聲驚呼,就驚醒了酣睡中的朱雲貴。他一跟頭爬起來,就要朝床下跳,逃跑。他是土匪,總是在驚疑逃亡中求生,一有風吹草動,也不管是否和自己有關,第一反應,就是逃跑,遠遠的離開是非之地。正是因為這份機警,因為跑得快,他才一次次地躲過追捕,大難不死活到了現在。要跑,沒想到慌亂中,一腳踩在了楊么姑的肚子上,差點兒就把楊么姑痛得昏死過去。
朱雲貴現在每次回家,楊么姑都是讓他睡在床裏邊。那是害怕有什麼緊急情況,她好自己去開門,幫朱雲貴先抵擋一陣的意思。醜女子的驚呼,楊么姑比朱雲貴還要先聽見。朱雲貴回家裏來,她根本就不敢讓自己睡著了,她清楚的知道,丈夫在外面出生入死擔驚受怕,回家來,就應該讓他安安心心的睡覺,她必須幫丈夫警覺。聽見呼救聲,她就翻身起來,要去看看是怎麼回事。無奈身體沉重,大着一枚肚子,行動不便,也沒有力氣。她在動,黑燈瞎火的,朱雲貴也看不見。所以才一腳踩在了她肚子上。
“么姑,你怎麼樣了?”朱雲貴下床來,心驚膽顫的問道。他知道這一腳是踩實在了,他一百八十多斤的體重,不說是楊么姑那樣嬌小的一個人,就是一塊石頭,這樣一腳也被他踩破了。
“你別管我,你趕快走吧。趕快走啊,等一會兒有人過來了,你就走不了了。”楊么姑焦急地說。屋裏沒有點燈,漆黑一片。但楊么姑能感覺到朱雲貴的關切和擔憂。她肚子很痛,痛的要命啊,但是她不能耽擱朱雲貴。他必須馬上逃跑啊。
“么姑,你這個樣子,我怎麽能放心走呢?我,我那一腳是踩實在了啊。”朱雲貴撫摸着楊么姑,知道她在扭動,顫抖。他知道楊么姑一定很疼,很痛苦。這樣的時候,他怎麽能一走了之呢。這是他最疼愛最珍惜的女人啊。
楊么姑腹痛如絞。她真的盼望朱雲貴馬上走,走得遠遠的。她要吆喝呻吟啊,痛,卻不能吆喝,那痛就會加倍的難以忍受。她感覺下身那裏有水,不自禁的流出來了,知道,這次弄凶了,說不定就把肚子裏的孩子踩出來了。但她管不了那麼多,朱雲貴必須馬上走。“你快走啊,我沒什麼。”她盡量放鬆語氣,讓朱雲貴聽着不像有事。
屋裏沒有點燈,伸手不見五指。朱雲貴看不清楚楊么姑的樣子。問:“么姑,你真的沒什麼嗎?你別騙我啊。”
“你呀,怪頭怪腦的,我這麼大人了,乘不起你嗎?這麼十幾年了,哪回不是讓你在我肚皮上舞弄蹬達夠了,你才睡得着。你傷不了我。你快走,快走啊!”楊么姑催促着。她快要忍不住,要大聲吆喝了。疼痛難忍啊,是撕裂身體的疼痛啊。她知道,自己吆喝出來,朱雲貴就更不會走了,他被別人認出來,抓走了,這一家人也一個跑不了,要坐牢殺頭。
朱雲貴說:“不行,我要看看你。”就從衣袋裏拿出洋火,要點亮燈盞,看看楊么姑是不是真的沒事。
“別點燈,你想害死我們一家人嗎?你趕緊的走啊。”楊么姑聽見朱雲貴拿出洋火,連忙拉住他的手。讓丈夫看清楚了自己現在的樣子,就是打死他他都不會走。自己的丈夫是什麼性格,楊么姑很清楚啊。
“么姑啊,我不看看你,我不放心啊,你讓我劃一根洋火看看你吧。”朱雲貴堅持說。
“你是不能見光的啊。”楊么姑說:“你摸一下,摸摸我,就知道我沒什麼了。”她強忍着疼痛,拉着丈夫的手,撫摸自己的汗水淋漓的臉。
這是楊么姑的臉,一張鵝蛋臉,圓圓的,白皙,細膩,嬌嫩柔滑。么姑喜歡擦一點粉,抹一點兒胭脂在臉蛋兒上,才讓人家看。
這是楊么姑的眉毛,兩道彎彎的細細的長長的眉,她總是對着鏡子,用夾豬毛的夾子,夾掉多餘的眉毛,再用眉筆描畫出她喜歡的形狀。楊么姑的輕顰淺笑,嗔怒喜樂,都表現在這眉頭的挑捺彎豎上,靈動無比。
這是楊么姑的眼睛,一雙圓圓的杏仁眼,顧盼流波,熠熠生輝,明如秋水,光彩照人。么姑平時說話不多,很多話,她心裏的話,都是用眼睛說出來的。愛恨情仇,恩怨歡樂,都是用她明媚清澈的眼睛告訴朱雲貴的。
這是楊么姑的鼻子,這是楊么姑的嘴巴······這是楊么姑,這就是楊么姑啊。是朱雲貴十多年牽挂留戀的楊么姑。:“么姑,很痛嗎?你在抖什麼,你在哭嗎?很難受,是嗎?你告訴我呀。”
楊么姑說:“我是捨不得你走啊。你快走吧,以後,你多回來。寂寞無助,相思難訴。你回來勤些,看看我們就好啊。”
外面鬧騰得大了,人聲鼎沸。朱雲貴依依不捨的走了。
楊么姑生了。生下了一個小孩,兒子。
楊么姑這一次生小孩,不是自然生產,是被他丈夫朱雲貴一腳踩出來的,肯定是傷着了什麼地方,孩子出生以後,就一直流血,止不住。朱雲貴走後,楊么姑大聲慘烈的吆喝聲,引來了河堤內住着的菜農,就有過去租種他們菜地的人家,林家敬家的老婆跟着醜女子進來,看了楊么姑,手忙腳亂的把孩子弄哭,剪了臍帶,洗乾淨包好。說醜女子啊,楊么姑很不好,得馬上去給楊么姑請一個醫生來看看。
楊么姑很不好,臉色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
醜女子問:“么姑,不請牛婆婆嗎?”生老三的時候,就是請的牛婆婆。那回,楊么姑痛苦的呻吟了好半天,在牛婆婆的幫助下,很順利的就生下了小孩。
楊么姑搖搖頭。孩子都生下來了,就沒有必要再請牛婆婆了。
幾個女人守着楊么姑,束手無策。醜女子去請來了醫生,看看楊么姑,那大出血不能止住的情景讓醫生都害怕了。開了張處方,讓醜女子馬上去抓藥。說:“吃了看吧,可能都沒有這個醫緣哪。”
醜女子不解的問:“什麼叫醫緣?”
醫生搖搖頭,連診金都沒有問醜女子要,起身走了。
去抓藥時,醜女子多長了個心眼,順便又請來了一個醫生。
那醫生來看看楊么姑,看看藥方。說:“就是那藥方,吃下去,血止住了,就好。”走了。
楊么姑不好,很不好啊。
葯熬好吃下去了,血沒有止住,嘩嘩的流個不停。
天亮了,那些女人要回家去忙自己的活路,都走了。醜女子見楊么姑沒有一點好轉,就又去請醫生,一連請來了七八個,都是來看看,看了楊么姑的形勢,就叫醜女子準備後事吧,神仙來了都是那樣,沒救了。
那是血呀,不是大河裏的水,能那麼流嗎?醫生走的時候這樣對醜女子說。
醜女子不死心,還要進城去請醫生。那醫生勸醜女子算了。說現在楊么姑的癥候,就是神仙來了也只有用這個藥方,用這些葯。先把葯再熬了給楊么姑喝,只有看楊么姑的命,挺得過這一關,止住了血,人就有救了。
醜女子六神無主,只好回來再熬藥。楊么姑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已經經歷過那麼多坎坷,都頑強的挺過來了,這次她一定也能挺過來。
楊么姑在睡房那邊喊道:“醜女子,醜女子,你過來一下。”
醜女子端着葯碗趕緊過來,見楊么姑臉色蒼白,兩眼無光。失血過多,人都乾癟了。
楊么姑問:“這個醫生是怎麼說的?還是沒有開藥方嗎?”
醜女子說:“沒有。”
楊么姑眼睛已閉,兩粒眼淚滑出眼角。沒有希望,醫生判決了,她必須死。這是在1930年,涪城這樣的小縣城裏,還沒有西醫,沒有強力止血藥,沒有輸血這樣的醫療手段。所以,遇到像這樣的產後大出血,產婦就只有死路一條。
醜女子見狀,忙說:“不過么姑啊,醫生說了,叫我馬上去請孔先生。他說孔先生的女科好,能起死回生。我馬上就去請來。”
沒有人給她這樣說。她只是知道,孔先生是米家三小姐專門從山裏帶進城來給他們孩子看病的醫生,這樣幾十里路帶進城來,肯定有絕活吧。她去請過,余保利的家人說,孔先生回山裡去了。今天肯定能回來。
楊么姑拉住醜女子說:“傻女孩啊,人家是哄你的。哪裏都不要去,誰都不要去請了。醫生都不給我開藥方,不收我診金了。我就沒救了。葯是欄杆命是橋,橋要斷了,欄杆是撐不住的。我知道,我現在這癥候,就是把神仙請來,也是救不了我的。醜女子,坐下,陪我坐一會兒,我有一些話要吩咐你。”
“不不,楊么姑你快不要這樣說,我害怕。我馬上就朝米吉橋跑。”一聽楊么姑這樣說,醜女子就嚇得發抖。同樣的情形,醜女子經歷過。那是幾年以前,她媽媽臨死前,就是這樣拉住他的手,用同樣哀怨無助的眼光,說著這樣的話。
楊么姑緊拉住醜女子的手,強迫命令道:“別走,坐在這裏,聽話!”
“不!”醜女子抗拒。
“我要求你一些事情,你不想幫我嗎?醜女子,你是不是恨我對你太兇狠霸道了?”楊么姑一說起過去對待醜女子,就滿懷愧疚。從醜女子到這裏來,家裏就一直不順利,災禍不斷,她也沒有一天心情愉快,總是打罵醜女子。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
“不是,不是啊,么姑。我要去請醫生來。么姑,你是一個堅強的女人,你常說這也傷不了你那也傷不了你。你是一輩子也不求人幫的。這次,你也一定不要求人幫你,快快好起來,什麼事情都自己去做。”醜女子說著,還是掙扎着要走。
“你別跟我拉扯,我沒有力氣了。”楊么姑真的已經虛弱得沒有一點力氣了,連說話都是上氣不接下氣,喘息着對醜女子說:“醜女子,你怎麼這樣不懂事啊。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話都得選重要的說給你才行。醜女子你記住了,一定一定,哪怕討口叫花,也千萬求你幫我把幾個孩子拉扯大。可憐我這個老四,他太小了,太小了啊。”
醜女子看看楊么姑身邊的嬰兒,這又是一個兒子。楊么姑生了四個兒子。堅定的說:“老四也會長大的,么姑你放心,一顆露水一苗草,我肯定能把老四養大!”
楊么姑喘息着歇氣,扭頭看着自己剛剛生下的孩子。醜女子養不活這樣小的嬰兒的,得告訴她該怎麼做啊。說:“那當然最好了,但願他能遇到一個好人家。再有,一定一定要把好這個家。讓他有一個念想,有一個指望、歸依,有一個發氣、歇腳的地方,有個可以放心睡覺,不用提防什麼的地方。你記住了沒有?”
醜女子慎重其事的點點頭,說:“記住了。”
“再就是老大了。”
醜女子知道,楊么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剛剛離家出走的朱悶娃,兒行千里母擔憂啊。連忙安慰她說:“么姑你放心,老大沒有事,他是個懂事的孩子。”
眼淚從楊么姑乾涸的眼眶裏嘩嘩的流,衰竭的心揪扯着痛。說:“醜女子,老大對你好,你如果見到他,就說我已經死了,叫他回來,一定一定叫他回來呀。”
醜女子沒有給楊么姑說,朱悶娃是因為恨他媽媽楊么姑,才離家出走的。原來她早就知道啊,兒子,仇恨自己親生母親,哀愁悲痛,莫大於此吧。
“等他長大了懂事了,再告訴他,他媽媽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情,沒有做對不起他爸爸的事情。記住了,一定要給他說啊。”
醜女子點點頭。
“人,都會遇到說不清楚的事情,或者不能說,不敢說,不想說。他也會遇到。遭別人誤會了冤枉了,千萬不能急,越急越會把事情弄糟糕。唯一的就只能等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就知道了。”
醜女子點點頭說:“知道了,朱悶娃像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這些事情不用我說,他自己就會想明白的。”
“不,你一定要給他說!”
醜女子認真的點頭承諾。她笨,深怕自己把么姑的原話給忘了,自己想不出,更說不來這樣彎環倒拐的道理。所以就在心裏反覆的背誦楊么姑的話。
“我床底下有一個罈子,那裏面裝的都是他拿回來的錢,我沒有敢亂用,都攢着。你也別大手大腳的胡亂花了。那是他以後翻梢了走正路用的本錢,我們得給他留着。他是個好人啊,不過是這幾年走霉運,才弄成現在這樣。醜女子,你要相信他會有翻梢的一天,你一定要等到他翻梢的那一天。沒有爬不上的坡,沒有翻不過的坎。豆豉霉過了還要香呢。更不說他是一個人,更不說他是一個男人,一個好男人。”楊么姑彌留之際,眼睛直直的望着房頂,嘴裏哼唱着一隻小曲。
醜女子聽着,知道,這小曲是涪城一帶流行的《藤纏樹》——不纏都纏住了你,纏你是我站不起。纏上就叫你跑不脫,一生一世,從生到死。醜女子從小就聽見過,她媽媽也會唱。只是媽媽不準醜女子唱,說那是壞女人唱的。
醜女子知道楊么姑床底下的錢罐子。因為每次朱雲貴給的錢,她也是拿來交給楊么姑的。天長日久,楊么姑見醜女子沒有私自留錢,放錢就不再避開醜女子的眼睛了。她堅信不疑,朱雲貴是一個好男人,她也一直在等待那個她心目中的好男人回歸啊。她堅信不疑,那個朱雲貴一定會回來的。
良久,楊么姑突然說:“醜女子,你去把院門打開。快去呀,黃大爺來了。”
醜女子好生奇怪,問道:“不會吧,他來幹什麼?”就起身來打開院門,看,黃狗兒果然來了,不過離得還很遠,在河堤上走,距離這裏起碼四五十丈遠。再問:“么姑,你怎麼知道他來了呢?還離得很遠啊。”
楊么姑說:“我知道,我知道他會來的。他再不來,就見不到我了。醜女子,等一會兒,他來了,如果要進來,你就讓他進來吧。”
醜女子只是奇怪,不懂為什麼,楊么姑從來就沒有給過黃狗兒好臉色。她不是一直都討厭黃狗兒嗎?不是一直都說黃狗兒是壞人嗎?黃狗兒就是壞人啊,就是做壞事啊。他就是楊么姑過去現在遭遇的災難的根源啊。
楊么姑從醜女子的眼睛裏看出了她的疑問,凄楚的笑笑,說:“這世界上,男女間的事情,確實太難得說清楚了。有些人之間本來無情,卻有緣分,就成就了婚姻,比如你,和他;有些人無情也無緣,見一千萬次也是路人,比如你和江么娃;有些人是有情,卻無緣,那就很傷人很痛苦了。比如我和黃狗兒,他不得安生,我也很煩啊。”
“哦。”這太深奧了,醜女子豬腦髓,肯定是整不明白的,什麼情啊緣的,一塌糊塗,她經歷過那麼多,還是不明白。經歷,不去歸納總結,永遠都不能成為經驗。笨人,就是會在同一個坑裏摔兩跤,十跤的人。說:“么姑,原來你早就知道,黃狗兒對你有那意思啊?”
楊么姑苦笑,點頭說:“我又不是木頭人,黃大爺每天都在我眼皮邊上晃,我怎麽會不知道呢?他沒有害我們,一直護着我們啊。”
這是當然的。連醜女子這樣的笨蛋豬腦髓都看出來了的事情,楊么姑那麼聰明的一個人精,當然早就知道了。
“這麼多年了,承黃大爺的情意呵護,我們一家人才平平安安的活到了今天。他再不來,我連當面向他道謝的機會都沒有了。”
醜女子明白了。楊么姑不是對黃狗兒有什麽,只是要向他道謝。楊么姑玉潔冰清,和黃狗兒就不是一種人嘛。聽見黃狗兒的腳步聲來到院門前,醜女子出來,見黃狗兒一如既往的低着頭,站在門前,膽怯地問道:“醜女子,楊么姑真的不好嗎?”
醜女子點點頭,哽咽地說:“么姑說,你要進去,就讓你進去。”
“真的!!!”黃狗兒大喜過望,這也太意外了。醜女子讓開路,他就大步進屋,到楊么姑床前殷切的問:“么姑么姑,你怎麼啦,真的很不好嗎?怎麽會,怎麽會就弄成這也了呢?”
楊么姑已經進入彌留之際,臉色灰白,閉着眼睛。曾經是那麼容光煥發,張揚招搖,美艷絕倫,活力四射的臉;曾經是那麼春山秋水,顧盼生輝,勾魂攝魄,妖冶無雙的眼睛;那令黃家國不敢近褻只能遠觀,夢繞魂牽的楊么姑,生命的光彩正在慢慢的淡化消失。楊么姑閉着眼睛,她經歷了那麼多苦難;也享受了那麼多幸福。她沒有什麼可以遺憾的,閉着眼睛,呼吸微弱,等待死亡來臨。兩粒眼淚,溢出眼眶懸在眼角。說:“兒奔生,娘奔死,自古以來,為生而死的女人,我不是第一個,也肯定不是最後一個。可能是我惡事壞事做多了,欠人家的太多了,所以才這樣橫生倒養,成了產難鬼。”
民俗,難產死的女人,就是叫產難鬼,是因為她不行善,死後是要坐血河,在地獄裏永不超生的。
“不是啊,么姑。你沒有做過什麼過惡事,你也不爭欠誰的。你是最好的女人,最好最好的女人啊,么姑。我一直就是想對你說這句話,你是最好的女人啊,么姑,你聽見了嗎?”黃狗兒一直重複這句他想說,沒有敢說出口的話。
“謝謝你——”楊么姑說,說完,腦袋一偏,軟了。
黃狗兒驚呼:“么姑,么姑啊。醜女子你快來呀!么姑!么姑!!么姑啊!!!”
“么姑,么姑!······”醜女子也呼喚着楊么姑。
沒有用,楊么姑確實是死了。任醜女子黃狗兒這麼呼喚,楊么姑也再不會答應了。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