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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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讀書明理

青荷只是被那一大杖打在背上,震昏死過去。過一會兒就醒來了。

青草帶着青萍青苔,攙扶着大爺回到家裏。

米甫臣的屁股被打爛了,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不能躺下呀,只好匍匐着爬在床上。大姑進來,心痛無比,催促說:“你們趕緊的給他洗洗上藥啊。”

青草就要脫掉米甫臣的褲子,一動,牽動傷口,米甫臣皺眉呼痛。青荷拿來剪刀,剪開了米甫臣的褲子,看見了他的屁股陰部,不覺窘迫臉紅。連忙背轉身子。青草也馬上背轉身子,拉青萍青苔。說:“要死了,還看!”

米甫臣也馬上反應過來,跳起來兩手捂住屁股,背轉身子。尷尬無比。

大姑問:“怎麼啦?”看,也知道了不妥,怒道:“幹什麼,滾,滾出去!”

丫頭們窘迫,耳熱心跳,魚貫而出。大爺就是大爺啊,怎麼跟我們長得不一樣呢?

大姑面對米甫臣,也是束手無策啊。說:“躺下,你躺下吧。讓我看看。”

米甫臣捂着屁股,剛才是痛昏了頭,才讓青荷剪開褲子的,讓他看了自己的屁股,那醜陋多不好意思啊,跳腳說:“不,也不讓你看。”

大姑着急呀,見米甫臣一挑就是一雙血腳印,傷口還在流血啊。說:“你躺下,躺下呀,別亂動嘛。我們是夫妻,我是可以看的吧?”

米甫臣躺下,仍然用雙手捂着傷處。

大姑掰他手,也掰不開呀。急着說:“怎麼辦?怎麼辦啊?”

米甫臣說:“大姑,沒事,我沒事你別著急。請孔先生的人怎麼還不回來啊。”

對,孔先生。大姑跑出來。正遇見青草青荷,跟小子米石稻鬥嘴呢。

米石稻在門外探頭往裏面看。青草見了,問:“誰,賊頭賊腦的幹什麼?”

米石稻走出來,說:“我,我叫米石稻。你大爺的······”

“你大爺的,你怎麼罵人呢?”青草剛才在屋裏遭遇了尷尬,正有一肚子氣沒處發泄。

米石稻笑着說:“對,對對,是我大爺,我們大爺是傷怎麼樣了。我來看看,過問一下。”

青荷青草早就認識米石稻,就是他進城通知大姑回家來的。

大姑說:“讓他進來吧,給你大爺洗洗傷處。你,以後就跟着你大爺吧。”

米石稻笑說:“老太太也是這意思啊。”

“是嗎?進來吧。”大姑帶着米石稻進了房間。讓他給米甫臣洗傷口。

米甫臣仍然捂着傷口。說:“大姑,你出去。”

“這,你就讓我看看怎麼啦?我們是夫妻呀,沒看過嗎?”大姑真的是心痛米甫臣啊。

米甫臣說:“就不讓你看。君子遠庖廚嘛。”

大姑一笑,說:“什麼話呀,你那屁股是一堆臭肉嗎?嚴重的用詞不當。”

米甫臣也笑了,說:“是啊,不是痛得打胡亂說了嗎?你背過身去,讓那誰,米石稻吧,兄弟,你趕緊的給我洗洗。大姑,別偷看啊。”

大姑無奈,轉過身,也不能總耽誤了給米甫臣治傷啊。但是,很擔心很心痛啊,禁不住就要轉身來看。

米甫臣盯着大姑呢。見她一動身子,就說:“別動,轉過身去,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孔夫子說的。”米石稻現在已經剪掉了米甫臣的褲子,他下半身全部光着,那肯定是無比醜陋的,怎麼能讓大姑看呢。

大姑氣得咬牙切齒道:“米甫臣,你記住了!”

米甫臣聽了,知道大姑說的是什麼意思。那就是你不讓我看,我也不讓你看。苦笑說:“看,我們都給人看我們的美好,我們身上最美好的東西。我這血呼啦嘰屁股,我實在不忍心讓你看了害怕呀。”

米石稻說:“大姑,沒有水嗎?拿一點水來啊。”

對,水。大姑大叫青荷端水來呀。青萍端一盆水過來,遞給大姑。大姑哪裏是做這些事的人啊,讓開。青萍就端進去,剛要跨過門檻,大姑反應過來,自己丈夫的屁股陰部,怎麽能讓人家看呢?就是自己的丫頭,那也是不行的啊。拉住青萍,咣的就是一個大耳光,怒道:“亂闖什麽呢,添亂。就放這裏。”

青萍委屈,大哭。怎麼這麼倒霉啊,又不是自己要闖進去的。

孔先生來了,給米甫臣上了葯,拿脈,說身子骨倒沒什麼。怎麼打得這麼狠呀,隔着屁股那麼厚的肉,差點沒把骨頭給打斷了。

孔先生走了以後,大姑守着米甫臣,淚如雨下。說:“虎兒,你傻呀,你真傻。你說是我逼迫你那麼做的啊。老實告訴他們啊。”

米甫臣笑笑。拉着大姑的手,說:“大姑,我說過,我也許不是一片天一座山,我就是一堵牆一把傘,我應該為你遮擋風雨啊。這麼一點小事,我都不能為你承擔,那還要我幹什麼?再說了,努力找錢供養家人,供養老婆孩子,也是一個男人的應盡之責啊。那就是我應該做的,是我的本意,錯了,就應該我承擔責任。沒你什麼事。”

大姑感動,說:“虎兒,虎兒啊,拉緊了,這隻手,拉着,我心裏就溫暖啊。拉緊了,永遠也不要鬆開。”

米甫臣趕緊鬆開手,怕大姑再說出什麼更加出格的話。幾個丫頭都在呢。

丫頭們也很感動,熱淚盈眶。他們的主子真是夫妻恩愛啊,不敢多看,背轉身去。

外面,老媽子大聲說:“老爺老太太來了,請進吧。”帶着進來。

大姑丫頭們跪迎。

米甫臣掙扎着起來,跪下迎接。叫道:“老爺,對不起了。”

老爺陰沉着臉,說:“起來,躺着去吧。”

米甫臣艱難的爬起來,扯動了傷口,痛得呲牙咧嘴,大汗淋漓。

老太太氣憤的呵斥道:“趕緊扶起來呀。”

青荷青草攙扶起米甫臣,讓他躺在床上睡着。

老太太眼淚婆娑的問:“虎兒,你,你怎麼這麼糊塗啊。做事就闖這麼大的禍,就是老爺想寬恕你也不能夠啊。”

“太太,老爺,虎兒知道錯了。”

老爺問:“你知道錯在哪裏了嗎?”

米甫臣想想,說:“錯在不該那麼貪財好貨,一念之差,就差一點把老爺濟貧救人的大善事,辦成了殺人的惡行。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不應該貪圖非分之財。”

“還有呢?”老爺繼續問道。

米甫臣想想:“玩忽職守,篡改指令,中飽私囊,草菅人命。”

“還有呢?”

這——這已經罪惡深重,殺頭都不足以平民憤了,還有什麼呀?米甫臣繼續想,也就是這樣了吧。還沒有餓死人嘛?

大姑大怒,說:“老爺,這都是我逼迫虎兒這麼做的。我想,老爺就是病了,米萬成他們就那樣,說祠堂是米家人的祠堂,沒有外人說話的地方。老爺百年之後,我們怎麼辦啊,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所以就叫虎兒留下了那麼些糧食,賣了。錢,我收着。都在這裏。該怎麼著,老爺懲罰我就是。”

老爺看看大姑。冷笑,說:“你以為我知道是你嗎?從小,所有的壞事,都是你做的,打都是虎兒挨,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啊。他是你丈夫,他就是應該承當。我問他,沒有問你。還有呢?虎兒。”

米甫臣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還有什麼罪惡了。說:“沒有了。請老爺教訓。”

老爺想想,說:“虎兒,還記得范仲淹的《岳陽樓記》嗎?會背誦嗎?”

米甫臣不知道老爺為什麼突然說這個。《岳陽樓記》那肯定是會背誦的,他已經忘記了媽媽的樣子,但絕對忘不了那發矇讀書就被要求背誦的千古名篇。說:“會呀。我背誦吧?”

老爺說:“背!”

米甫臣掙扎着坐起來。青荷青草連忙過來扶着,他屁股上有傷坐是不成的,折騰一陣,乾脆跪着。背書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他從小都知道,背書應該立正,或者正襟危坐。當然,跪着也是可以的。養成了習慣。背書,就是要這樣。認真。

大姑心疼啊,看見米甫臣被折騰得那樣。說:“老爺,我來背,別折騰虎兒了。”

老爺陰沉着臉,說:“一起背吧。”

大姑米甫臣一起背誦道:

<岳陽樓記>

慶曆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乃重修岳陽樓,增其舊制,刻唐賢今人詩賦於其上;屬予作文以記之。

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此則岳陽樓之大觀也。前人之述備矣。然則北通巫峽,南極瀟湘,遷客騷人,多會於此,覽物之情,得無異乎?

若夫霪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耀,山嶽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鬱郁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沈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皆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嘗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聽着大姑米甫臣背誦,男女聲調錯落,書聲琅琅。非常悅耳。老太太首先叫好,好聽啊,儘管並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老爺問道:“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米甫臣說:“知道,先生講書的時候講過的。是······”

老爺打斷了米甫臣的講述,知道他講出來的又是冬烘先生的破書袋子。說:“嗟夫!予嘗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這是要點。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這是要點中的要點,知道嗎?”

米甫臣說:“知道,先生講書說過。”

“你們不知道!”老爺大聲說道。“所謂憂國憂民先天下之憂而憂,那不是大話套話,它是有深刻現實內容的,應該是讀書人時刻奉行不韙的行為準則。就以剛剛發生的事情說。我們這一方遭受災害了,鄉里百姓餓飯了,給以適當而及時的賑濟,讓他們安然度過春荒度過災年。這是大善行,做好事。你們肯定要說,賑濟災荒那是國家政府的事情,對不對?”

老太太說:“對呀,我們做,那是我們好心,不做,也就是沒有那好心罷了。我們能管得了天下蒼生的性命嗎?”和老爺對嘴,那是只有老太太才敢的。

老爺義正詞嚴的說:“是,那是國家政府的事情,但是你看看現在的國家政府是什麼樣子?軍閥混戰兵連禍結,水旱頻仍餓殍遍野。政府都是由余保利他們那種禍害把持,他們不學無術,知道什麼叫愛民如子,恤民如傷。他們就只知道搜刮民財貪污中飽,家國天下,於他們就是一個追逐財貨的勢利場。而我們,讀書明理,應該知道這裏面的道理啊。遭災了,就是要想辦法把種田的人留在這片土地上。一季災荒,讓種田的人流離失所,下一季莊稼勢必沒有人耕種管理再次歉收,是風調雨順的季節歉收,那就不是天災而是**了。是人沒有種好我們的土地了。你們明白嗎?”

不明白。他們都是不種莊稼的,這也不需要他們明白吧。

老太太也不明白老爺為什麼要給他們長篇大論的說這個幹什麼。說:“管他天災**,我們有吃的餓不死就行。你還有錢供養老婆孩子吧?”

老爺冷笑,說:“老爺有錢,給你吃大洋你吃得下去嗎?”

這——誰吃得下去大洋啊。

老爺說:“錢是什麼?錢就是王八蛋。我們吃穿用度的,都是我們腳下這片土地生長賜予我們的啊,我們得用崇拜祖先神靈的虔誠來崇拜我們的土地啊,用這樣的心來對待在這土地上勞作耕耘的種田的人。說白了,就是物資的生產,得有物資、糧食生產出來,我們才有吃的用的。大家都逃荒去了,土地沒有人耕種,撂荒了,歉收以至於顆粒無收,沒有糧食生產出來,你拿着錢也買不來呀。有錢,你能夠吃大洋嗎?”

沒有人接話,是啊,誰也不能吃大洋。要吃,就得吃飯。

“逃荒,成群結隊,災民哄搶流浪遠方,造成更大面積的災荒混亂。最終饑民造反天下大亂。縱觀歷史,王朝末世,莫不如此,都是一個地方遭災,末世王朝,君昏臣昧,救賑不力。災民流離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到一個地方就吃光一個地方的東西,引起更大的飢荒災難。有人振臂一呼,從者雲集。餓死是死,造反,也不過一死嘛。這樣,轉眼間就是亂世了。戰國,有人口四千五百萬,到秦朝,四千萬。西漢初年就只有一千五百萬了。亂世,死了三千萬人,不只是窮人吧?隋朝大業五年,全國有人口五千八百萬,到唐太祖武德五年,還只有二千五百萬人。十數年間就死了三千三百萬人,災難啊。”

這些,米甫臣看書,沒有看見過這樣的內容,但是他相信老爺說的是真的。

“風,起於青苹之末,侵淫溪谷,盛怒於土囊之口,緣太山之阿,舞於松柏之下,飄忽淜滂,激颶熛怒。耾耾雷聲,回穴錯迕,蹶石伐木,梢殺林莽。至其將衰也,被麗披離,沖孔動楗,眴煥粲爛,離散轉移。我們對災民的賑濟,就是阻斷這起於青萍之末的微風啊。花費很小,讓種田的人留在土地上,耕種土地,收穫糧食。有了糧食收穫就什麽都有了,國家有了稅賦,紳糧有了租谷,農民也有了衣食。”

米甫臣想着這裏面的道理,心悅誠服。是啊,我們吃的穿的,都是土地里生長出來的糧食棉花。遭災了,如果不加賑濟,任災民流離失所,就沒有人種地了。土地里生產不出糧食,肯定就沒有吃的。很淺顯的道理啊,當政者為什麼就是不懂呢?

老爺繼續說:“先天下之憂而憂,那不是讓你什麼事沒有,就先憂愁死。天地變異癥候早見,讀書人讀書明理,應該早有明鑒預為防範。憂君憂民,也不是空話,就是為政一地憂慮一方平安。我,現在只是祠堂族長,在其位謀其政,能,也只能管好這一族人不因災流離。讓他們安然度過春荒,管好小春生產,麥子油菜收下來,一切就好了過去了。”

米甫臣點頭,說:“老爺,我明白了。賑濟災民,完全是為了我們自己。我貪污災民口糧,那是自找死路啊。”

老爺鬆了一口氣,說:“對,我們這些不務農事的,憑什麼錦衣玉食?我們大啊!大人。不是肚子大嘴巴大臉面大。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此則岳陽樓之大觀也。大人,大爺大姑,是我們要有洞庭的肚量,洪峰能吞納,枯水能吐補,調節收放。”

“老爺,這就是所謂大家吧?”米甫臣問,他全懂了。自己看見的,就是那麼兩千多元大洋,太小氣了。真的造成了災民逃難,耽誤了一季以至於幾季莊稼,米吉橋幾千畝土地撂荒了,損失那是多少啊。

“對。虎兒你能知道這個,那就算明白了。”老爺說。

大姑說:“虎兒你還是躺下吧。老爺也沒有打你罰你跪呀。”

米甫臣說:“老爺打我,那是傷及皮肉,老爺現在是誅心啊。懲罰比打我更重啊。老爺,虎兒謹受教誨,謝謝了。”

老爺大笑,說:“孺子可教也!虎兒,好好養着吧,快點好起來,幫老爺做事。”

“是,老爺。”

老爺從跟來的下人手裏拿過一函線裝古書,說:“養病無聊,看看這個吧。”

米甫臣好奇的問:“這是什麼?是古代聖賢的學說嗎?”

老爺有書房,祠堂也有一個大書房。虎兒可以隨便看大書房的書,沒有看過老爺書房裏的藏書。老爺笑着說:“不是什麼聖賢書,是我們家族的一個祖先,寫的一本有關家族的書。小說吧,不登大雅之堂的東西。你看看,然後告訴我有什麼感想。”

“哦,是,老爺。”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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