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宇宙
直到把整件蛋糕吃完,又喝了一大口愛爾蘭咖啡,尤卡教授才說話:“不瞞你說,我最近把那些想法專門開了個研究課題,想證實不單有一個宇宙,而是有數個或者更多數量的宇宙同時存在。雖然這個想法很早前就有人在研究,但一直沒什麼正式理據。”
寧日楷聞言感到有些錯愕,他急急開口:“現在人類對存在的這個宇宙,都只了解得極少,教授你說的多個宇宙並存,那不是更難認知的範圍嗎?”
“嗯,人類在宇宙間的確顯得太渺小,有太多太多未知的領域,但也因為這樣,我們更要迎難而上,突破固定思維,用科學的方法去論證。我相信每個人多盡點力,總能推進科學的發展。”尤卡教授又舉起了咖啡杯。
“就像我挺佩服古老的中國,你們的陰陽與五行天文學說,其實就是科學宇宙觀的雛形,出現得比西方學說早太多了,很厲害。”他說完就伸出了大拇指。
寧日楷附和着,心裏卻默默想起在寧淵司天監任職的官員,想像他們如果來到地球,肯定會是出色的天文學家或物理學家、氣象學家之類吧。
波光粼粼的水面,一隻黑天鵝緩慢遊動,吸引了不少遊人的注意,就連尤卡教授也偏過頭去,饒有興緻地望着。
寧日楷彬彬有禮地詢問:“教授,可以跟你合張影嗎?”
在徵得同意后,兩人的自拍畫面便保存在寧日楷的手機里,自然包括那隻並不常出現的黑天鵝。
把相片傳給尤卡教授后,寧日楷放下手機,認真望着對方的灰藍色眼睛說道:“教授,我設想,某個空間裏,存在着和地球相似度很高的地方,無論是地貌、氣候、動植物,還是人文、語言,甚至是生活習性,很多方面都很雷同,簡直就是地球的翻版,或許還更先進……你會不會覺得我異想天開了?”
就像他們父子之所以能那麼快融入這裏,就是因為有個跟寧淵實行海上通商的小國,人文與語種跟荷蘭相仿。
在寧淵便已精通各國語言的寧日楷,後來還發現自己也懂得這裏的英語和日語,只是跟以前掌握的語言比較,在語法上會有些差異。但這對他並沒有多大影響,語言能力極佳的他,在溝通上完全應對自如,順帶着寧望知也基本沒這方面的問題。
而他們掌握最佳的語言是漢語。就連現在的身份檔案,也顯示着來自中國。
寧日楷自然不會透露這些自身情況,他小心翼翼地把事實稱為設想,就是想汲取尤卡教授的意見。
“噢不,楷楷,你這個設定很棒,也跟我的研究方向有某些巧合。”尤卡教授顯得有些興奮,拿着小勺的手也忍不住揮舞,“我剛才說的多個宇宙,有可能是存在着完全不一樣的現象,也有可能與你說的類似。假設我們這個宇宙是A,其它宇宙是別的字母,那C有可能是A的副本,F有可能是K的副本,甚至A就是別的宇宙的副本……總之存在着各種可能性,都有待我們發掘。”
寧日楷聞言,心裏有些欣慰,但更感到空蕩蕩的。
他欣慰自己在常人眼中很是天馬行空的言論,能得到名聲赫赫的物理學家給予的肯定,雖然那的確是事實。
但如果按尤卡教授所說,有那麼多宇宙空間存在的話,那依照目前地球的科研技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證實出來,更別提需要多長歲月才能到達那些地方。
那麼,他跟爹爹幾時才能回去?
不過寧日楷還是撐着不變的笑顏,舉起咖啡杯向尤卡教授表示敬意:“教授,祝你早日完成偉大的研究。”
“謝謝你,年輕人。”尤卡教授把咖啡一干到底,“楷楷,你不上物理系,真是可惜了。”
“我只是瞎想而已,教授抬舉了。跟教授對話,真是受益匪淺呢。”寧日楷不會跟他說,自己什麼大學什麼學系都沒上過。
尤卡教授覺得時下年輕人缺少寧日楷這份謙遜與禮儀,他自己雖然不善跟人交際,但與對方交流,倒是覺得挺舒服的。
把最後一塊起司蛋糕乾掉后,尤卡教授看了一眼手錶,“時間到了,我得走了。楷楷,歡迎你隨時來大學聽我的課。”
寧日楷馬上起身,“好的教授,有時間我會去,感謝教授今天赴約。”
“感謝這美味的蛋糕跟咖啡,再見年輕人,我們郵件聯繫。”尤卡教授拎着公文包匆匆離去。
等到尤卡教授的身影消失於水道對岸,寧日楷才重新落座。想起剛才的對話,他的心卻始終不能寧靜。
他讀過地球的世界史,雖然科技方面發展得很快,但像時間裂縫、時光隧道、多維空間等等這些對宇宙的探尋,大多都只還停留在理論階段,以及存在於各種科幻作品之中,實際進程並不大。想來在他跟爹爹的有生之年,看到真正的研究成果是微乎其微吧。
或許將事實講出來,可以促進科學家們的研究,但他才不想成為被研究的對象呢,除了歸屬地不一樣之外,他們父子跟身邊的人可完全沒有不同。
寧日楷機械式地滑着手機,接着把界面停留在剛才那幅相片上。
他看到,尤卡教授身旁那個笑意盎然的自己,眼眸里掩不住的幾分失落。
把相冊再向後滑拉,有很多他與爹爹的各種合照。如果上面還有姨娘、有皇帝哥哥、有外公、有其他認識的親朋好友,能與他們一起照相,那該是多麼美妙的事情。
可惜,沒有那麼多如果。
而寧日楷此時最懊悔的,是他還沒來得及把姨娘稱呼為“娘親”。明明姨娘那麼疼愛自己,明明早已把她當成自己的母親,可怎麼就不改口呢,現在徒留後悔又有什麼用……
寧日楷默默嘆了一口氣,接着把屏幕關閉。他托着腮,對着平緩的水面發獃,心裏越來越感覺失落。
那名女侍應一有空暇,就把眼光往寧日楷那裏瞥。她猜想,這麼優雅的帥小伙,大概是亞洲某個明星吧,該不該向他要個簽名呢?不過,觀察到對方不僅一直姿勢不變,神情也寧靜得像超脫世界,她就打消了念頭,收起小本子,不敢去打擾這位氣質獨特的客人了。
桌上的手機響起跳躍的電音鈴聲,隔了挺久,寧日楷終於動了動身體,把手機抓了過去。
“喂,美亞,你犯規了。”寧日楷有些興緻索然。
聽筒那邊傳來美亞爽朗的聲音:“嗨楷楷,你看看手錶,比我們遊戲規定的七十二小時已經過了八分鐘。”
寧日楷壓根不想去看時間,只隨口應了一聲:“好吧。”
“楷楷,你又生病了嗎?聽起來很沒精神哦。”美亞的聲音又提高了,“你在家養病嗎?是不是不能出來玩了?”
寧日楷把手機稍稍挪開了些,等美亞喊完才重新移到耳邊,“小姐,詢問人家身體的時候要委婉些,何況小爺我現在健康得很。”
“好啦,你沒事就好。那你現在在哪?我們去接你。”美亞繼續大聲說著。
“我在市場廣場附近,你們過來吧。”寧日楷說完便掛了電話。
藍色寶馬跑車開上了高速路,寧日楷的目光從手機的遊戲界面移到車窗外,淡淡地問:“去海牙幹嗎?”
擔任司機的弗里奧回答簡單扼要:“去酒吧玩。”他是代爾夫特大學的海洋生物學研究生,是他們這群人里年紀最大的,一向少言寡語。寧日楷覺得他有時候就像深海一樣讓人捉摸不定。
寧日楷本就沒打算從他那裏得到答案,他望向了副駕駛座位。
坐在那裏的是弗里奧的弟弟范比安,與他哥相反,留着一頭金色長發的范比安簡直就是個話嘮。
范比安側過身體,連比帶劃地表述:“帕克的表哥唐尼要在英國結婚了,回來搞了個單身派對,帕克和霍爾德已經在會場幫忙了。楷楷,我們好幾天沒聚了,等會要玩個夠本才行。話說,唐尼才比我哥大三歲,那麼年輕就要被婚姻束縛,真慘是吧,而且娶的還是女人……”
“安靜坐好,我親愛的弟弟。”弗里奧按下范比安的手臂,又順手由上至下捋了捋他的長發。
范比安果然乖乖聽話,像只被主人安撫得服服帖帖的寵物。從寧日楷的角度望過去,剛好可以看見他那羞紅的耳根。他心想,范比安的臉皮也太薄了吧,這麼容易害羞。
寧日楷總覺得弗里奧對他弟弟特別好,好到連他的朋友圈都打入了進來,基本上是形影不離。看到他們,寧日楷也經常會想起自己的皇帝哥哥跟子駿哥,有哥哥庇護,真是當弟弟的幸福。
而一身火辣打扮的美亞,則挨着寧日楷咯咯笑着。
從代爾夫特到海牙的路程並不遠,不到半小時就到了。車子進入市區,寧日楷才又掏出手機,給寧望知發了封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