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陸昆
眾人有說有笑，很快就來到了玉屏山的高處。“袁大人，那便是寨門。”張嘯指向那山峰高處。袁崇煥隨着張嘯手指方向望去，那玉屏峰和山路間竟然有道三仗寬的陡壁。對面是青石砌成的矮牆。雖是矮牆，但處的地勢較高，從駐足之處望去彷彿像看縣城的城牆一般。
“你倒是會修寨子，專找些易守難攻的地方。”袁崇煥笑着說道。
“哪裏哪裏”張嘯一邊客套一邊叫內營放下弔橋。走過弔橋，眾人來到了類似軍營的地方。隨處都可見一隊隊操練的漢子，操練聲不絕於耳。袁崇煥卻心中暗暗驚嘆，整個營盤排列整齊，秩序井然，士卒則是精神抖擻，這哪像一個想像中的土匪窩，反倒像軍中勁旅的樣子。
“去給廚子說，把他拿手菜全拿出來，給我搞一桌像樣的酒菜出來招待袁大人！”張嘯就給小鐵吩咐。隨後便領袁崇煥來到了座大院前，“區區寒舍，讓袁大人見笑了。”說完剛準備進那大院就聽到院子裏傳出了一個蒼老的聲音“話說這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天下即將大亂……”
天下大亂？袁崇煥聽到此處不禁稍稍皺了下眉頭，向張嘯問道：“這是何人在發表高論？”
“一個老神棍，姓陸，叫陸昆。是我到此處收編的一個響馬頭子。”張嘯說完就推開了那院子的大門。
只見一個頭髮花白的乾瘦老頭一邊抽着旱煙背靠那大院裏的一棵粗壯的老槐樹，翹着二郎腿左搖右晃的給一群孩子講着故事。那群孩子卻是大小不一，大的看來有十二三歲，小的卻是只有五六歲的樣子。
正在此時，一名膚色黝黑的男孩大聲叫道“陸大伯！這個聽過了！”
陸昆吐出一個煙圈，露出滿口黃牙笑道“好！那講新的。話說那明朝末年，天下大亂，八旗韃子進犯中原卻被一人攔住，那人高九尺眼有重瞳還使一柄破軍蛇矛，大喝一聲便策馬衝去，刺下韃子王努爾哈赤！你們可知這人姓甚名誰？”那黑黝黝的男孩又叫了起來“我知道！叫袁崇煥！”
鳳兒指着陸昆，對着張嘯哈哈大笑起來：“你看，我說沒錯吧！二當家就是那麼說的！”孩子們聽聞此聲，轉頭看到是鳳兒回來，全都不再聽陸昆講故事了，紛紛歡呼雀躍跑去“鳳兒姐姐”的叫個不停。那老人亦站起身來將那煙桿往腰間一插，也慢悠悠的搖了過來。
“老陸！叫你給孩子們上課，教他們識字。你看你一天教他們的什麼？三句話不離天下大亂不說，這大明不好好的么，什麼叫做明朝末年啊？你哪是在教他們知識？簡直是給孩子們灌輸毒藥！”張嘯這次不準備給這老頭留面子了。
陸昆卻是打着哈哈回答到“這不是課間休息么，給他們講講評書么，培養下他們當英雄的志向嘛。俗話說亂世出英雄，你看那茶館的評書先生講評書，哪個英雄不是天下大亂才能名揚天下嘛。再說我作日夜觀天象……”
眼看陸昆又準備說什麼天上某顆星星掉了或者是移動什麼方位，就預示着什麼的無聊話題，張嘯急忙打住了陸昆的話：“行了，行了。別說這個了，你看，我把誰帶來了？”說完指了指袁崇煥。
陸昆看了看袁崇煥，卻突然激動轉身握住了張嘯的手“小張啊！你終於，終於搶了個教書先生上山啦！這下老頭我可輕鬆啦！”
“啥教書先生，他就是你常說的英雄袁崇煥！”張嘯興奮的給陸昆介紹道。
陸昆那混濁雙眼突然閃出一道精光，上下打量了下袁崇煥，卻立刻又變回了那懶散的樣子“你剛才說什麼來着？哎，年紀大了耳朵不太好使咯。”
張嘯只好大聲的說“他就是袁崇煥！”這下連那群小孩都聽清了，紛紛圍了過來。誰知那陸昆又搖到樹下點上了煙“哎呀……年紀大咯，身體老是出問題，聽不清啊。小張你等會再給我說吧。歲月不饒人啊……”說著還錘了錘自己的腿，好像關節又痛起來了一般。
“陸昆！你少裝糊塗！別以為我不知道！”張嘯早已知道了陸昆的裝傻伎倆卻沒辦法。
“你就是袁崇煥？”那個膚色黑黝男孩圍着袁崇煥轉了一圈。“怎麼看起來不像？”
袁崇煥笑着問到“那你覺得袁崇煥該是什麼樣子的呢？”
那小孩倒也不怕生，挺胸答道：“至少也得像張叔叔那樣能帶兵上陣的才行啊！你這樣子能殺幾個壞人？”
“小子，少廢話。”張嘯卻是大大的一驚，那黑色的臉上湧上一抹紅色，看上去奇奇怪怪的。袁崇煥卻和藹的回答着這小孩的問題“我和你張叔叔雖然都是殺敵，但卻是不一樣的。”
“什麼不一樣？”小男孩奇怪的問道。
“戰場不一樣，對手也不一樣。”袁崇煥說玩，頓了頓接著說道：“你張叔叔的戰場是陣前，我的戰場陣后。你張叔叔的對手是眼前的敵人，我的對手則是躲在敵人後面的傢伙。”袁崇煥耐心的解釋道。
“切，你躲在後面，那不是膽小鬼么！一點也不勇敢。”小男孩不屑的說道。
“那我們假設一下，如果有壞人打上了你們山寨，你張叔叔受傷了誰接着指揮？”
“當然是陸伯伯！”小男孩不假思索的答到。
“那陸伯伯也受傷了呢？”袁崇煥追問到。
“這個嘛……”小男孩看了下在遠處和小孩玩樂的鳳兒，卻又像十分失望一般的嘆了口氣，回頭答到“我也不知道。”
“那一支沒人指揮的軍隊會怎麼樣？”袁崇煥笑着問。
“哦，我明白了！”小男孩恍然大悟。
“聰明！”袁崇煥拍了拍男孩的頭。
“哎，小張，你看你看，又一個英雄變成了孬種！所以我才不想認這傢伙是袁崇煥。一介書生而已，真是愧對了他的名聲。”陸昆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張嘯身後，一手搭着張嘯的肩膀一邊搖頭嘆息道。
“哎？！老陸你不是聽不見么？他們說這麼小聲你怎麼就聽到了？”張嘯裝着驚訝問到。
誰知道那陸昆又裝出一副沒聽清的摸樣“什麼什麼？你說什麼？哎呀，這歲月還真是殘酷啊……”張嘯一把推開他“去去去，就知道給我裝傻。”陸昆似乎忍不住笑意，發出“撲哧”一聲。
“老陸，你剛才笑了吧？”
“沒……”
“好哇，你不是你聽不清么！”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你剛才肯定笑了！”
“我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