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論戰
午後的陽光透過樹間的枝椏，撒下星星點點的光斑在桌面。張嘯和袁崇煥飯後正坐在房中一起品着茶，談天說地。
“呵呵，不過我卻感到很好奇，為何他們沒有訓練使用火器？我記得你說過你們是神火營的？應該比較擅長火器操作的。”袁崇煥問到
“袁大人，您認為我大明為何無法對抗女真人？”張嘯並沒有直接回答袁崇煥的問題。
“願聞其詳。”袁崇煥笑着說道，他對張嘯的話充滿了好奇。
只見張嘯隨手抓起六粒瓜子放在桌上分成兩份表示明軍和后金“我認為問題出在軍隊的組建上。我軍以裝備火器的步兵為主，火器雖能數百步外斃敵，但是這個距離對女真騎兵來說也就是十息就能沖至的距離。”
他說完拿走了后金軍那方的一粒瓜子接著說道“當韃子頂過了我軍第一波的火器齊射后，重騎兵就會快速衝鋒一舉摧垮來不及裝彈藥的我軍。”只見張嘯用食指和中指按住那剩下的兩粒瓜子推到了代表明軍的三粒瓜子前。袁崇煥冷冷的看着那眼前的瓜子，在他的腦海中似乎浮現出了明軍被殺得屍橫片野的場面。
“即便我們是瀋陽守軍里火器最精良的神火營，最後也只有我帶的騎兵隊靠馬刀殺出重圍，其他的人全都死在了瀋陽城。現在我們的裝備一但發射要發射第二次需要的準備時間太長，所以光靠火器是無法打敗韃子的，必須真刀真槍的跟他們拼！”張嘯捏緊了拳頭說到。“就算僥倖擊退敵軍，以步兵構成的我軍也根本無法追擊以騎兵為主的敵軍！敵軍很容易就能恢復元氣捲土重來。”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採用先守而後戰的戰術，避免與后金的野戰才取得了寧遠大捷。那你的意思是？”袁崇煥點點頭，表示贊同張嘯的觀點。
“明成祖五征蒙古，靠的就是強悍的騎兵！為什麼現在我們反而被一群以騎兵為主的女真人打得滿地找牙？我們也該建立一支足以和女真精騎對抗的騎兵部隊！不能老是縮在城裏就等着挨打，出了城就吃敗仗！這樣我們只有越打越窩囊。”張嘯眼中閃出激動的光芒，越說越憤慨，竟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桌上擺的那幾粒瓜子隨之一跳。
袁崇煥一驚，這組建騎兵的想法和自己所想不謀而合。自己罷官后並沒有立刻回廣東老家，而是一直在遊山玩水，其中一個目的就是尋訪一些隱藏在民間的能人志士。
六年前的瀋陽失陷時，他竟然只帶着數百人就殺出重圍，到此落草為寇，他的武藝定然不弱！而山寨中的土匪竟然被他訓練的井井有條，並不弱於軍中精銳，他治軍練軍也是個好手！而且張嘯雖是敗軍之將，六年混跡在草莽之中，竟然還有此等見識和氣魄，袁崇煥心裏漸起愛才招攬之意。
“呵呵，果然是陣前之將，看問題的觀點果然不同。我本認為這是朝廷制度的問題，朝廷那些廢物老愛重文輕武。文臣行武事，歷屆遼東經略（遼東最高指揮官）中沒有一個武人！全是讀八股文的進士出身！難道讀了八股文就能胸懷十萬甲兵？聽了你的話，我倒也認為這軍隊建制似乎也應該改改了。”雖然張嘯說出了他心中所想，但袁崇煥卻沒說出來。隨後低頭喝了一口茶，抬頭問到：“如果我在遼東建立一支你所說的部隊，你願意帶着你們山寨的人馬來么？當然我會保證你們的出身和安全。”
“這個不在話下，張某雖無能，但卻願意成為袁大人手中利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張嘯心中一驚，那復仇的想法瞬間就湧上了心頭，他急忙說道。可隨後他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又搖搖頭說道：“可是寨里的人馬……六年前隨我一起來此地的弟兄都是無家可歸之人，現在如你所見，他們與當地的百姓早已經融如一起，親如一家。他們很多人都組成了自己的家庭，有的還成為了孩子的父親。張某也僅能帶他們守衛這片彈丸之地，保一方平安，卻沒有權力帶他們去遼東送死。因為他們的根已經扎在了這裏，這裏才是他們的家園。”
“仁不帶兵，義不行賈。”袁崇煥搖了搖頭“也罷，我也不強求。俗話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能得你出山相助，我就已經十分高興了。”
“可袁大人現在已經辭去官職，這個又何從談起呢？話說寧遠大捷是我大明少有的勝利。這正是加官進爵的好機會，怎的反倒辭去了官職？”張嘯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呵呵，自我上任以前你可知道自努爾哈赤攻陷撫順以來，大明在遼東的總兵官，陣亡了多少人么？”袁崇煥並沒回答張嘯的問題，反而反問到。
“這個……我沒算過。”張嘯尷尬的答到。
“十四人！光總兵官就死了十四個！我朝和后金大大小小交鋒數百次，先後失陷撫順、清河、開原、鐵嶺、遼陽、瀋陽，又失陷廣寧。整個遼東軍事重鎮幾乎都丟光了，我們打贏了幾次？一次也沒贏過。”袁崇煥望着窗外遠方的群峰問道，卻不等張嘯回答就自言自語的答到“而這次戰寧遠取得大勝，將士們沒有得到應有的獎賞，我也反遭閹黨訐告。賞罰不明，下次誰還願意去拚命？誰還會為大明保疆守土？我辭官只是為了告訴他們這個道理。”
“又是朝中那些混蛋！他們除了搜刮民脂民膏和內鬥以外還會幹什麼？”張嘯怒道。
“呵呵，這次可由不得他們了。”袁崇煥不但沒失望反而十分得意的笑了起來“朝中那些飯桶們雖然喜歡跳樑小丑和趨炎附勢之人，不過他們也知道必須要些有真本事的人來幫他們擦屁股！”袁崇煥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溫文爾雅的表情消失得無影無蹤。隨後又喝了口茶向張嘯問道“你知道我為何辭官后沒有急着回廣東，而是整天遊山玩水和尋訪能人志士直到現在才到河南？”
張嘯搖了搖頭“不知道。”
“我在等！”袁崇煥蓋上了茶杯上的蓋子站起身來，然後打開了窗戶，面向著遠處的大山自信的說道：“我在等他們召我回去！除了我，沒人能幫他們收拾那遼東的爛攤子！如果他們死要面子不召我回去，那就得學會活受罪，等着女真人殺進關內奪取他們的江山！”
一股大風卷了進來，捲起了袁崇煥的長衫，袁崇煥望向那遠處的眼神充滿了自信的光芒“這一次，我要他們答應我所有平遼的要求！這一次，我絕不妥協！要保住大明江山，他們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張嘯望着袁崇煥的背影卻感到看到的不是一個文弱的中年書生，而是一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統帥。
“張嘯，我並不需要你馬上下山。我只需要你的一個承諾！如果我被朝廷再次委派到了遼東，我會差人給你帶信，那時就是你我合力平遼東兵禍之時！”袁崇煥回頭對張嘯說道。
“張某決不食言！”張嘯對袁崇煥抱拳保證。
送走了袁崇煥，張嘯還久久的處於激動之中。他相信，在這個男人的帶領下禍患已久的遼東兵禍一定能得到終結！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認為，但是他的直覺卻告訴他這條路是沒有錯的。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這次也不例外。
沒錯，這條路是沒錯的！張嘯在心中默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