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憶
張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兒朵“您可是遼東巡撫袁崇煥？”
袁崇煥點點頭笑而不答。張嘯急忙翻身下馬，跪在了袁崇煥面前。“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沒認出恩公！請恩公受我一拜！”說完就拜了下去，眾親兵見張嘯跪倒也紛紛下馬跪倒一片。
袁崇煥顯然沒想到張嘯聽了他的名字會是這種反映，急忙扶起張嘯“你我素不相識，我又有何恩於你？”
張嘯卻激動的握着袁崇煥的手說道“您我雖素不相識，但您卻是有大恩於我，您在寧遠取得的大捷不但打退了八旗韃子，還用大炮轟死了那號稱百戰百勝的努爾哈赤！您幫我們大帥賀世賢報了仇，您幫我死在瀋陽的袍澤們報了仇，您幫那些死在韃子屠刀下的所有漢人報了仇！”
“快快請起，天下存亡，匹夫有責。我當時身為遼東巡撫，擊退敵人只不過是盡到了我的本份，又有何恩澤於你們？”袁崇煥想了想又問道：“賀世賢？可是那六年前死在瀋陽的總兵賀世賢么？”
“回袁大人，我落草前曾是賀總兵座下神火營掌管騎隊的千總。瀋陽淪陷時我等雖拚死衝殺出來，卻走投無路，只好出此下策落草為寇。”張嘯恭敬的答到。
“哈哈，好一個落草為寇。”袁崇煥哈哈大笑起來。
張嘯急忙解釋“雖然我們淪為土匪，卻沒有魚肉百姓。玉屏山賊在這河南境內名頭雖然大卻不是靠搶出來的。”
“這我是知道的。”袁崇煥頓了一頓“剛到河南我就聽說過你們劫富濟貧的事了。進入中州縣地界后還真是如傳言所說，百姓安居樂業。怪不得周圍的州縣的百姓都羨慕這世外桃源。你們倒是做得不錯，如果天下土匪都能像你們一般也用不着官軍了。”
“那是自然，張大哥定的山規這不準搶那不準搶，能搶的也就只有地主老財和過往的貪官污吏了。連商隊從這過，我們也只才收點買路錢就把他們放過去了，你看現在去草原的商隊大多都喜歡走我們這條道，既安全又便宜。”鳳兒在馬上得意的說。眾人都拜了袁崇煥，卻唯獨鳳兒還在馬上。
“鳳兒，見了袁大人還不下馬參拜？”小鐵在一旁提醒到。
“不必不必，我早已辭去了官職，如今只是一布衣而已。”袁崇煥對小鐵擺了擺手。張嘯卻奇怪的想到：寧遠大捷是大明少有的勝利。這正是加官進爵的好機會。袁大人怎會在這個時候辭官？想來定有隱情，張嘯也不好過問。
“聽到沒？他都叫我別拜了！再說了誰知道他是真是假，我聽二當家陸老頭說過。袁崇煥可是身高九尺，眼有重瞳還使一柄破軍蛇矛……”說著還用手中馬鞭在空中比劃了幾下。
“莫聽那老神棍亂說！他一天就知道鬼吹。人家袁大人是文人出身，怎會像那樣胡來？”張嘯對鳳兒喝到。
鳳兒一個翻身輕巧的跳下馬，走到張嘯身邊小聲問到“張大哥，你說他是真的？”張嘯無奈的白了鳳兒一眼說道：“如今袁大人已辭官不做了，只是一平頭百姓。冒充他有甚好處？”
鳳兒歪頭一想，倒也是這道理。於是低着腦袋來到袁崇煥面前正準備跪下卻被袁崇煥一把扶住“鳳姑娘就不必拜了，袁某心領了。”說完手中加上一把力，想讓鳳兒站直身子。
鳳兒細眉一皺“你這人怎麼這樣？老娘給你磕頭你還不滿意雜的？要不你給老娘磕兩個頭試試？”說完強行跪了下去。
袁崇煥雖是文人出身，卻在邊關打了幾年仗，空閑時也練過一些功夫。手上功夫還是比一般士兵要高那麼點，本以為已經扶住了鳳兒，卻被鳳兒一股大力壓了下去。心中不由驚嘆“這少女力氣竟然這般之大，想來武功定然不差。這玉屏山還真是卧虎藏龍之地，連女流之輩都是如此身手！”
鳳兒跪下后反而規矩了起來“袁大人誅殺韃子亦有恩於我，我全家都為韃子所殺……”說到此處心中卻想到她那傷心之處。
這是一段六年前的記憶，那風雪交加的夜晚，一家十多口人正在屋裏吃着晚飯卻聽到村頭的警鐘敲響了。緊接着馬蹄聲吆喝聲還有兵刃的碰撞聲慘叫聲夾雜在風雪聲中傳進了他們的屋內。屬於民練的幾個哥哥對望一眼后立刻放下碗筷抄起擺在院子裏的兵刃就沖了出去，沒有官兵在，只有靠當地組織的民練前去阻擋韃子了。母親急忙跑去關門，父親則拉起了她的手走到柴房，把柴分開把她塞了進去。
“聽好，鳳兒。千萬不要出來。”父親剛說完就聽到了大門被踹開的聲音和母親的慘叫聲。父親急忙把柴堆在了鳳兒的身上，隨手抄起了旁邊的柴刀，剛打開柴房的門卻一步步的退到了柴堆的旁邊。
幾名拿着馬刀的女真人獰笑着一步一步的向她的父親靠近。“媽的，遼瀋防線的官軍是靠什麼吃的？！難道連瀋陽也丟了嗎？”
父親絕望的舉起了柴刀砍向其中一名女真人。那女真士兵很輕鬆的就避開了，然後她就看到父親的背上多出了一個刀尖，然後被那女真士兵一腳踹開，剛好卧倒在柴堆上。她不敢出聲，拚命的捂住嘴。女真士兵們望空蕩蕩的柴房裏望了一眼，然後退了出去。父親流了很多血，透過乾柴的縫隙，這對父女的眼神終於交接在一起，父親似乎很滿足用自己的生命換了女兒性命一般的笑了，拼盡最後的力量說出了最後的話“鳳兒……乖，別出……別出來。活下去……活下……”說到這，父親的笑容凝固了。隨後她聽到外面傳來了親人們慘叫聲和男人的淫笑聲和得意的互相吆喝聲……
鳳兒的眼眶突然濕潤了，她並不想回憶這些事情，但是卻不由自主的想了起來，眼淚也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
她急忙把頭埋了下去，然後終於控制不住，伏在地上抽泣起來。袁崇煥雖然不是很明白鳳兒哭的原因，但是他一回想鳳兒剛才所說的“全家死於韃子之手”又似乎明白了幾分，他蹲下去拍了拍鳳兒的肩膀嘆到“不管國家興亡，苦的都是百姓啊。”
張嘯和身後親衛均是親眼看過那慘狀，所以知道鳳兒為什麼而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張嘯往小鐵背上一拍“小鐵，你去安慰下她。”
小鐵是近年上山的年青土匪中的佼佼者，武藝不俗做事機靈所以被選入了張嘯的親衛。因為是新人，所以眾親衛和張嘯都習慣叫他辦事。結果每次不管吩咐什麼他都辦得非常穩妥，以至於他都接替前兩年病死的老魏成了親衛隊長了，大家都有了什麼難辦的事情都還是習慣性的叫小鐵去辦。現在眾人都不好開口，張嘯就習慣的叫上了小鐵。
小鐵雖然沒見過那到底有多慘，卻明白鳳兒為什麼而哭。於是走了過去，故意用很輕鬆的語調說道“哎呀，我說鳳兒姐，你不是都稱呼他是恩人了嘛。給恩人拜一下至於委屈成這樣么？”眾人心中“咯噔”一響，這哪是去安慰啊，這不是去火上加油么？
誰知那鳳兒聽了此言呼的一聲抬頭，紅着眼睛掛着眼淚怒瞪着小鐵罵道“你知道個屁，我這是委屈才哭的么？”小鐵卻裝做不懂的搔搔腦袋“那你哭什麼呀？難道是情郎愛上了別的女人？”
鳳兒臉一紅，一下從地上蹦了起來“老娘哭什麼要你管！”說完向著小鐵的屁股飛起就是一腳。小鐵急忙閃開笑道“啊呀啊呀，還真被我說中了不成？”邊說邊跑了。鳳兒卻低頭撿了根拇指般粗細的樹枝追了過去“小鐵你他媽的給老娘站住！老子打死你！”
張嘯看着那跑來跑去的兩人得意的用手摸了摸唇下的鬍鬚，心道“恩，不錯。藥到病除，這小子還真是萬金油，幹什麼都用得上。”想到這裏不由微微一笑，轉身對袁崇煥說道“袁大人既然來了，不如去山寨坐坐。不知能否給張某個薄面？”
袁崇煥亦看着那剛剛還哭得梨花帶雨的少女轉眼就變成了凶神惡煞的母夜叉笑道“好，在下也正有此意。”說完與張嘯互道一聲“請！”隨後並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