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真相

8.真相

兩人不再喝酒,只磨牙似的慢慢擼着串混時間。

這可把生意紅火的攤主給急壞了。幾起老顧客來了又走了。這倆貨倒好,吃飽喝足也不走,盡佔着桌子混時間。他瞟了又瞟的盯了這桌半天,楞是沒瞟得這兩貨不好意思結賬走人,看那人肩背上凶神惡煞的虎紋身,他也沒敢過來催。

混混們熬到半夜才走。

王老虎立刻付了錢,在老闆別有用意的呵呵歡送笑聲中,和張思遠悄悄綴了上去。

江濱過去不遠就是個老小區。這仨歪瓜裂棗白天是陰溝里的老鼠,晚上也沒改掉喜黑的本質,勾着肩搭着背,專門往黑咕隆咚的地方鑽。

這裏四通八達人也多,兩人不好下手,只得捺着性子繼續跟。

小區過去是老菜市場,商鋪早就關門插鎖收攤了,只幾盞昏黃的路燈要死不活的守在路兩邊,照得各處鬼影直冒,十分陰暗。

雞冠頭醉得深沉,歪七扭八的掛在倆同伴身上,嘴裏一直嘰哩呼嚕的,發出些不明意義的鬼哭狼嚎,深更半夜嚎得人頭皮發炸麻。半醉的彩虹頭忍無可忍,仗着酒勁怒扇了他兩巴掌,被醉鬼當成撓痒痒,打蚊子似的啪啪摸了兩下臉,嘴裏還嘟噥着:“用點~點力……”

張王二人無視空氣里歷久彌新的食材腐爛味,跟着仨耗子穿過了大半個菜市場,終於跟着他們進了條黑燈瞎火的小巷。

熟悉地方的王老虎低聲說:“這是個死胡同。”

“那還等什麼!王哥,上!”

“你就請好吧。”

王老虎話音一落,飛身猛撲出去,一腳就把雞冠頭啪的踹在地上,磕得他門牙都掉了兩顆,血沫子順着磕破的嘴唇狂飆。醉醺醺的酒鬼跟小貓叫似的哎喲了一聲,就沒了下文——這奇葩居然就這樣趴地上挺屍了!

將醉未醉的彩虹頭還沒反應過來,臉頰就狠狠挨了一拳,打得他眼前陣陣發黑,頓時什麼酒都醒了,掄起缽盂大的拳頭猛的朝襲擊者耳門子砸了去。

王老虎雖然喝了點酒,但身手卻沒忘記。

他利落的一偏頭,躲過這致命的重拳,抓着人膝蓋往上狠命一頂,斷子絕孫腿頂得這人心肝脾肺腎全移了位,他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嘴裏直冒血渣子,直接歇菜了……

小平頭是個最有心眼的,也喝得少,見勢頭不對,轉身就想逃。

張思遠最恨的就是他,哪裏會讓他得逞,瞅準時機,跳出來毫不客氣的給了他一記悶棍,打得這人嗷的一聲狂叫,抱着腿直跳,王老虎再飛起一腳,踹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狗吃丨屎。

張思遠熟門熟路的抽出他們的皮帶,又把他們捆成了四蹄朝天的滾地葫蘆。

彩虹頭暈了,雞冠頭繼續香甜的說著醉話。

平頭死死盯着張思遠,眼裏那股子猙獰的恨意,就跟後者姦殺了他全家女性似的,一點也沒有自己先搞事的覺悟,看得王老虎從手到心都跟貓抓似的難受,摩着拳擦着掌,很想先痛揍一頓解解癢,卻被張思遠攔住了。

他踹了小平頭一腳,問:“到底是誰指使你們到香塢去找我麻煩的?”

這人卻很有骨氣的朝他呸了口血沫子。

“小丨逼崽子,落到我手上,還敢跟我耍賤。”喝了點酒的王老虎下手沒輕沒重。

他先是朝人肚子來了一記窩心腳,把這人踹成了對摺的V字,然後不顧他殺豬般的慘叫,猛地踩上他的頭,跟個惡魔似的獰笑着,狠狠的在地上磨來磨去。這巷子路面早就磨成了粗糲的碎石子,沒幾下,小平頭着地的臉皮就被硌得血肉模糊,疼得他冷汗直流。

只不過折騰了一分鐘,外強中乾的慫貨又一次慫了,開始哭爹喊娘:“我說我說,求你別踩了,我什麼都會說——是金哥,我們叫他金哥。他叫我們打斷你的雙腿,挑斷你的腳筋,讓你變成終身殘廢。他給了很大一筆錢,我們才千里迢迢跑到香塢去收拾你,又見色起意想輪丨奸你。”

聽得張思遠又驚又怕又怒,腳筋反射似的跟着抽抽、一陣一陣的犯疼。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直得過且過,從不強求什麼也不跟人生嫌隙,居然也會有人惡毒到想要把他禍害成終身殘廢——雖然身處在炎熱的夏天,心裏卻陣陣發著冷,胸口憋得無比難受,接連深呼吸好幾口,才壓住了那顆六神無主的心,攔住想下死手的兄弟,接着逼問:“那楚京的這次呢,又是誰叫你們來的。”

“就是林思思。她跟雞哥有一腿,有什麼事都是雞哥拉着我們給她出頭。”

“你們跟金哥怎麼聯繫的?”

“手機。”

張思遠三五兩下從他身上搜出手機,王老虎立刻堵上了混混的嘴,跟着兄弟走到暗處,看他撥了個備註為金哥的電話。

電話響了陣才接通。

一個打着呵欠的男人接了電話:“喂,天哥,這麼晚找兄弟啥事……喂……”

聽到聲音,張思遠臉上浮出些奇怪的笑,沒說什麼就掛了電話,扔回平頭身上。

“知道是誰了?”

“嗯。”

“那就掄到我出氣了!”

王老虎把他們狠揍了一頓,很是出了一大口那天單方面挨揍的窩囊氣,事後又惡言惡語威脅了一番,才帶着張思遠揚長而去。

兩人回到江濱,上了二手小麵包,王老虎一邊開車一邊問:“要哥幫忙找場子嗎?”

“不用,這筆賬,我自然會找人算的。”

張思遠心情不好不想開口,王老虎就不再說話,默默的開着車,到了芳華路,把車停在巷子口,王老虎拿出一沓錢,打算分贓。

這是從客戶那裏領來的傭金。

張思遠擋了回去:“哥,你留着當儲備金,年底一起結清賬給我就行。”

王老虎覺得這樣也不錯,就又把錢揣了回去。

兩兄弟分道揚鑣。

張思遠到了自己家門口,推開鐵門,客廳還有燈亮着,小鄭開了大門。

“不是叫你早點休息嗎,怎麼還不睡。”

“我上了遠程英語課,又聽了些聽力訓練,忘了時間。”小鄭是個靦腆的小姑娘,見遠哥語氣不是很好,就好像做錯事一樣,紅着臉,揪着睡裙低着頭,“下次不會了。”

“你有上進心,那就好好努力,”張思遠笑着鼓勵她,又想到剛才那事,眼神就染上些陰鷙,聲音也跟着冷了幾分,“這個世界並不像我們看到的那樣充滿陽光,為了名利為了**,每個人都在拚命踩着別人的屍骸往上爬,要想自己活得像個人,就必須靠自己儘力去爭取,你明白嗎?”

他這話說得沉重,和平時爽朗隨意的畫風大不相同,小鄭感覺有點陌生又有點害怕,不安的應了聲,匆匆轉身跑了。

過不幾天,王老虎又接到一單生意。

事主是個老女人,她想要老公的出軌證據,出手也很大方,說只要有床照,就給五萬人民幣。

王老虎把這稱之為大生意,天天帶着工具開着車跟蹤那男人。

好在他以前是專業的刑偵人員,業務熟練,沒出過紕露。

張思遠也覺得有點搞頭,不過他要上班沒空幫忙。法國餐廳的工作於他來說遊刃有餘,但並不輕鬆。

這家西餐廳位置和樓層都極好,佔據着楚京最好的觀景視角,客人非富即貴,人挑剔、要求細,所以才做了兩天,就發現自己的工作量也不小,最主要就體現在臉經常笑得發僵,但也不無好處,小費收得多,讓別的中國籍侍應生很眼紅。

他就經常買些精緻的小東小西分着吃,和他們相處還算融洽。

至於帥帥的法國侍應生,這些年青人帶着骨子裏的法式浪漫,根本不用費心拉關係,直接刷臉就行,才進去幾天,他已經被明裡暗裏約了好幾次。

其中有個年紀相仿的捲毛,更是對他一見鍾情,被委婉拒絕也很友好,從不仗着自己是老員工,給他穿小鞋找麻煩,還什麼事都喜歡拉着他,讓他很快就在這裏站穩了腳跟。

其實很多工作都不難,難的是跟人相處。

現在已經是深夜,落地窗外的楚京已經華燈荼蘼,坐在風情浪漫的西餐桌上,摟着美人,端着洋酒,欣賞着外面各種高端大氣的地標式建築物,是一種從身心到靈魂的地位升華。

窮侍應生沒心思欣賞這些美景,一門心思全在手中的酒上。張思遠小心翼翼的托着餐盤從後面出來,酒是羅曼尼.康帝,一瓶都十來萬。

這麼貴,他不得不小心。

怎麼說呢,往往你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他剛走到這桌,職業微笑還沒完全堆砌到位,正在切牛排的大波浪美女手肘突然猛地一拐,結結實實撞到他手中盤子上,駭得張思遠慌忙伸手去撈,結果只徒勞的碰了一下,就眼睜睜的看着一捆萬元大鈔以一種自由落地的方式瀟洒墜地。

喀啦一聲,灌滿液體的酒瓶砸在原木地板上,毫不客氣的分了屍,聲音還特清脆,惹得客人們都驚訝的望了過來。

十萬人民幣只聽了個響!

滿地殷紅的酒漬和大大小小的玻璃渣,化成無數粉紅色的碎錢渣渣在張思遠眼前飛舞,讓他眼角一陣陣的抽。

“你這人怎麼服務的,專門把酒往客人身上撞?”

美女一身香奈兒露肩小禮服,端坐在椅子上,擺着優雅的儀態,說著一點也不優雅的話,擺明她不想講道理,一定要讓這個貌美人窮的侍應生吃掛落。

回過神來的張思遠發現一個悲催的事實——就算把自己論斤賣了也賠不起這酒,當然不能背這個鍋,立刻忍着心酸據理力爭:“小姐,明明是你自己故意撞我的。”

“你哪隻眼看到是我……”

大波浪剛嬌蠻的反嗆,同桌的西裝男就笑着打斷了她,話卻是是對窮侍應生說的:“你去忙吧,這酒我買單。”

張思遠抬眼就和一臉興味的秦柯打了個照面。

他居然沒一眼認出這王八蛋,只能說餐廳浪漫的意境燈光打得太昏暗。那人坐在香奈兒對面,沖他笑出了一口刺眼的白牙,看得張思遠覺得眼睛脹——還以為這流氓最近陽痿了,原來是忙着陪女人了,個雙向插頭死基佬!

人傻錢多的土豪已經大包大攬,張思遠腹誹完就沒什麼心理負擔的去找清潔用品,剛轉身,女人嬌嗔抱怨就飄進了他耳朵:“你還看他?嗯~,你再看,我就再叫一瓶羅曼尼康帝砸了。”

聽得張思遠鬼火呼啦啦的冒:這叫什麼,這就叫禍從天降。

祝他在這女人胸上一摸一把矽膠。

他一邊走,一邊惡毒的咒罵著這個吃着碗裏的、瞧着鍋里的色狼。

法國經理給兩位貴客好好道了歉,親自上了瓶好酒,張思遠收拾了垃圾,見沒新客人,就趁這空當去了衛生間。

衛生間乾淨得一塵不染,也空無一人。

張思遠洗了臉,胡亂的活動着臉肌,好讓笑酸了的五官複位,正對着鏡子做鬼臉,門一響,秦柯就出現在鏡子裏面,而且這王八蛋居然還順手落了鎖!

一看就居心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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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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