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草莓

51.草莓

我沒死,也沒殘,但我重生了。

重生前最後的記憶定格在馬路上:眼前是川流不息的車輛,耳邊是各種奇聲異響,還有一輛龐大的洒水車與我的小毛驢并行,一邊朝我的小毛驢洒水,一邊在一片嘈雜中唱著兒歌,“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我在混沌中撞上對面的大車,瞬間出現了幻覺,彷彿活在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裏,接下來,整個世界都消失了。

再睜眼,我回到了十四年前,我十九歲的時候。

我躺在西城交大女生宿舍樓218號的一張上鋪,側過臉看着我當年貼在牆上的2003年的明星掛歷。這是一個下午,周末的下午,因為我聽見學校廣播正播放着我們班某個男生為他女朋友點播的時下非常流行的歌曲:《深呼吸》。

這首歌在當年很紅,唱歌的偶像組合混的是如日中天。那個時候,誰也不會想到十四年後偶像組合的偶像之一的老婆先被爆出/軌,后被爆離婚,緋聞炒的沸沸揚揚。

我一點也不吃驚我重生的事實。我看多了小說,理論經驗非常豐富。所以我聽到歌聲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將我的大腿狠狠地擰了一下,發現確實疼的厲害,然後我又咬我的胳膊,還是疼的厲害。於是我就淡定了,欣慰了。

我因為一場車禍回到了花樣年華,我為什麼不淡定?而這一年我那還在初三複讀弟弟也沒有自殺,我憑什麼不欣慰?

宿舍里就我一個人,其他姑娘們都不在,學校廣播裏放流行歌曲的整個下午,陽光明媚。

我舒舒服服伸個懶腰,聽見窗前有人跟廣播聲比拼,正聲嘶力竭地喊我的名字,“——蘇珊珊!——蘇珊珊!——你在不在?!你——在不在??”

當年西城交大的女生宿舍樓是一幢五層高的老樓,大概是五六十年代建的,那時候學生公寓區已經蓋了新的,宿舍帶獨立衛生間的那種。不過因為女生少,所以學校就把全部的女生集中在老樓里,因此又叫美人樓。樓前的小路兩旁都種了樹,亭亭如蓋,一開窗戶,總擔心樹枝會伸進來。

我環顧四周,淡定地從上鋪下來,將長頭髮攏起來甩在腦後,拖着拖鞋走到窗前。

有個長得蠻帥氣的男生,靠在樹榦上,排球夾在胳膊彎子裏,看見我探出頭,揚手打招呼,“蘇珊,快出來,陪你去練排球,後天總決賽,這第一名可不能讓給別人!”

額,這個是....我當時的男朋友么?

我腦子裏出現個大大的問號。我確實不記得了,這麼多年,有過不計其數的戀愛,有過不計其數的男朋友,別說他的名字,即使他的長相都不讓我覺得有多面熟。

他叫我去打排球。那現在就應該是女子排球賽的時節。我大學四年,年年都是我們系排球隊的主力,還得了個外號叫“交大校花鐵娘子”,不是因為我打的有多好,實在是.....女生少,熱衷這項運動的更少,我體力好,一千五百米我們系我們年級跑第一,所以就被抓了壯丁。我依稀記得,除了大四那年丟了冠軍,其他時候都拿到了第一。

“蘇珊,你發什麼愣啊?快走,大家都已經練上了。”男生見我發愣,開始催我。

“好。等我一分鐘。”

我再沒有猶豫。麻利的收拾好,就跑出來了。我必須去練球,我有很多年沒打排球了,要是上手生疏,後天比賽必輸無疑。

我穿着球鞋運動衣下了樓,然後笑着跟男生說,“走吧。”

“哎喲你走着去呀!”陽光小帥哥驚訝了,“你今天不開小毛驢了?”

“咳,咳,忘了。等着,我先去取車。”

宿舍樓後面是自行車棚,我從包里掏出我的車鑰匙,把我舊時代的小毛驢開了出來,豪氣干雲的拍了拍後座,跟站在我眼前卻在記憶中對不上號的男生說,“上車!”

“——好嘞!”

體育場離宿舍樓比較遠,我騎着我的小毛驢帶着我不知姓名的男朋友在廣播中的流行歌曲中,穿過長長的林蔭道,穿過初夏的微風,向目的地奔去。

我們風馳電掣進了排球場,其他人已經開始練習了。大家打了招呼,就跟打比賽似的,進入一種緊張狀態。我在和隊友練習排球的互動中,漸漸回憶起了往事。

我現任男朋友阿狄是我們學校體育系二年級排球專業的男生。在排球比賽的節骨眼上和阿狄交往,我嚴重懷疑當年十九歲的我懷着別有用心的動機。

阿狄還有他的兩個同學指導我們練了一下午球,然後我們就去食堂一起吃了頓飯。阿狄跟我說,“珊珊,剩下的時間好好休息,養精蓄銳,後天爭取拿第一。”

“好,謝謝你。”我沖他笑。

“不客氣。”

“就這麼謝人家?不來點表示嘛?”旁邊的隊友兼學長嗷嗷起鬨,“你跟我們阿狄這戀愛談的,不知道的以為你們開出來的是革命的友誼之花,我們都看不下去了,手都不拉一下!”

“哈哈哈,”我跟一起笑,起身坐在阿狄旁邊,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對着大家說,“我們已經和平分手啦,現在是朋友。”

“——啊?”眾人驚訝,“什麼時候的事兒啊?”

“就剛才啊,”我聳聳肩,無所謂道,“也該說分手了嘛,你說是不是啊,小狄子?”

阿狄故作傷心,捂着臉說,“是啊,就剛才,約定時間到了哎。還沒好好開始,就這麼結束了。珊珊,都怪我日理萬機,沒時間陪你,希望你下一任好好珍惜。”

“哈哈哈哈,”在場的幾個男生都是葷素不忌的玩意兒,沒有尷尬出現,就直接開起了阿狄的玩笑,“喲喲切克鬧!理萬機是誰啊?我們咋不知道,你這麼做,對得起咱們校花嗎?”

“喂喂喂,矜持點!”開玩笑的男生被他女朋友兼我的排球隊友搗了一下,收斂多了。

歡聲笑語飄蕩在學校大食堂的每個角落,其實我在這多少年的歲月中,最懷念的是我的大學時代,無拘無束,鮮活張揚。

當然我和前男友阿狄能坐在一起吃飯的機會,只怕也再沒有了。我聽着他們說笑,總感覺有人在盯着我,讓人不安。我轉頭,到處都是學生,以及濃濃的飯菜味兒,似乎並沒發現什麼異常。

“珊珊,看什麼呢?”旁邊排球隊友說,“剛問你話呢,你也沒吭聲,走神了?”

“啊?....哦,沒什麼,你們問我什麼了?”我把注意力轉回來。

“就是那個什麼,最近都在傳,你打算追醫科大的校草,要對人家從一而終,有沒有這回事兒啊?”

“哈哈哈哈,說什麼呢?我們蘇珊是上趕着倒貼的那種人嗎?”阿狄得意洋洋,滿臉自豪感。

我在想,我上大學的時候,到底談了多少奇葩的戀愛,遇到了這麼多可愛古怪的男生。

“難說,我們蘇珊追男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女隊友不服,開始辯解。“是吧蘇珊?你真打算追人家?我聽說那人眼睛長在頭頂上,牛逼的不是一般!”

也許這個提問的場景在我當年十九歲的時候,發生過,因為這是無數類似的普通問題中的一個,而我根本不會在意,所以它就深深地埋在了我的記憶里。

如今再一次面對這個問題,我猶豫了。“.......有的吧。”

“不——會——吧?!那我們學校多少男生得哭死啊。不過聽說醫科大校草長的巨帥。能讓我們校花放下身段追,那我得找時間去看看!”女隊友在我旁邊眼冒紅心,直接無視她男朋友在旁邊咬牙切齒,“哎,珊珊,要不....咱們一起去?”

“我打算單獨去。”我拍拍隊友的肩膀,送她一個蜜汁微笑。

“....你動真格了?”隊友一臉懵逼,“你打算.....從一而終了?”

“沒打算過。”

我當然不會對什麼人從一而終。我對愛情和婚姻的態度與時下大多數女生甚至是後來女性所處的大環境都格格不入。但我仍然堅持做我想要成為的那種人,選擇我希望的那種生活,哪怕從頭來過。

我回到過去,只惦記着一個人,就是十九歲的阿原。我不是為了和他重敘舊情,我得阻止即將為他帶來終身傷害的那場打架,所以我必須要找到他。

吃飯完,我熱的冒汗,乾脆把運動衣系在腰上,跟大家告別之後,騎着我的小毛驢,就去了醫科大。

醫科大在我們學校斜對面,學校比我們交大還大,我騎着小毛驢跟沒頭蒼蠅一樣在醫科大溜了一圈,毫無頭緒。

我覺得我衝動了,做事情都沒有事先規劃。

於是我又回到學校,思索再三,覺得吧,要找阿原,可能得先找阿鄭,已經是我前男友的交大學霸阿鄭。在這個丁香花開的正好的時節,他們整個宿舍參與了鬥毆,我大概還記得他們在飯桌上的談論,阿鄭還說他們宿舍阿周為此折了一條胳膊。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我從醫科大溜達回來,之前又打了一下午排球,體力耗損過多,加上心裏有事兒,所以有點蔫。我喘口氣,將小毛驢停在路邊,站在理科樓側面高大的梧桐樹下,掏/出我樸實無華沒有彩屏不能照相不能聽歌也連不上WIFI關鍵還要雙向收費的手機,開始給阿鄭他們宿舍打電話。

這是個周末的晚上,阿鄭不在,阿周也不在,接電話的是阿趙。

“蘇珊?”阿趙聽見我老激動了,“你....你......你收到我的情書我的信了,.....是吧??”

我:“......”

“親愛的蘇珊,我一直在等你的回答,你都不知道,我前天把九十九封信投進信箱,就再沒睡過好覺。”

我:“......”

正在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阿趙對我的表白以及喋喋不休中,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穿着淺色連帽衛衣的美少年,坐在理科樓前的台階上,抬頭望天。

呃,也許是在仰望星空?...或者....故作深沉?

管他呢,反正我內心確實高興,這就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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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男友那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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