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衛生所
柱子娘抹了把淚哼道：“嫂子你又不是不知建業娘的性子，木頭媳婦兒咋受得住，俺有時都想上去抽她。”
村書記婆子沒好氣的瞪了眼柱子娘：“你這急性子多少年還沒改，那女人心狠，跟她硬來傻不拉幾的衝上去有啥用？”他們累死累活的日子還沒那惡毒女人過的舒坦，她心裏也很不忿，但是沒影響到自己家，她也沒心思理，橫豎自己活的舒坦才是真的。
柱子娘低頭不吭聲，她吃了好幾次李么妹的虧，被嫂子說到痛處，但是自己不是那女人對手是事實。
“我...我餓，想割些野菜填肚子。”張靜心紅着臉，怯怯的低聲道，她餓，想吃東西，自己去找。古淮山寄得錢自己沒有，不找吃的，難道要餓死？她說的事實，回來到現在天天菜粥，就今早吃的野雞還是自己獵到的。
“餓”這個字出來，屋裏兩女人都愣住了，他們大槐村雖然吃的不好，但也不至於挨餓，這張靜心到底在古家過的啥日子？值得讓人深思，門口的村書記臉色也黑了下來，這古老二一月拿了人家那麼多錢，還讓人家媳婦兒餓着。
“你二叔沒給你錢？”村書記進屋把手裏的包子遞給自己婆子，裝似無意出聲詢問着，他一直以為古老二不會全給至少也給點張靜心的。
“啥錢？”張靜心裝傻，疑惑的問着。她上輩子直到離開大槐村后兩年才從古淮山口中知道他每月都會給古家寄錢，且每月都有二十塊，他們獨吞就算了，還少給她吃的，不管她懷沒懷孩子，每日三碗稀拉的菜粥是定量的，雷打不動。
看着張靜心不解的神情，屋裏三人的臉色更是難看，這古老二心可真黑，這古淮山一月津貼也就二十五，寄回來二十，他們竟然一分都不舍給他媳婦花。孩子沒生下來，怕還有什麼別的心思在裏頭，他們確定那沒的孩子和李么妹脫不了關係。
“沒啥，吃包子，俺剛買的還熱乎着呢。”村書記讓婆子把包子遞給張靜心，笑着說。隨後招呼着大家一起吃，這可是細糧，他們農民可一年也吃不上幾回兒，可婆子和柱子娘沒動，直盯着包子看。
“大嬸娘，二嬸娘趕緊吃。”張靜心手裏拿着個大肉包，聞着麥香和肉香讓她口水分泌的厲害，忍着饞招呼着。她可不管包子哪來的，這村書記讓她吃，她就吃，可這兩嬸娘不吃，她也不好動。
“愣着啥，趕緊吃，一會兒人都來了，想吃也沒了。”村書記虎着臉，出聲提醒着，按照他對古老二的了解，怕是差不多也快來了。
村書記婆子眼珠子一轉，接過兩包子塞給柱子娘，自己又拿了倆個邊吃邊嚷着：“愣啥？趕緊吃，難道回頭便宜李么妹！”柱子娘聽到李么妹終於動了，她可不能便宜那女人，就算喂狗也不能留給她。
張靜心看着她們開吃，自己也眯着眼睛長大嘴巴咬了一口，“肉包子，好懷念，這肉包子是豬肉薺菜餡的，很相，肉很足，皮子也好厚實，不過咬着好香甜。”
村書記看着三個女人低頭猛吃，自己也拿了個吃了起來，他雖是村書記這東西往日也吃不得幾回，今日託了木頭媳婦兒的福，他決定吃完了再去買十個，讓兩人在這陪着，晚上接着吃，這次他定要古老二好好出次血！
當張靜心啃完第二個包子時，古老二夫妻終於來了，跟來的還有張大嘴巴和桃花，桃花額頭擦了葯，但仍紅腫的嚇人。兩撥人一起進了病房，桃花眼尖，見到肉包子兩眼冒光的扯着張大嘴巴的袖子，張大嘴巴這人雖嘴巴厲害，但也不喜佔人便宜，裝作沒看見般的沖張靜心笑了笑，“咋樣了現在？”
“還好。”張靜心低頭輕聲着回道。
“俺就說沒啥事兒，在家歇會兒就成，非得拉衛生所來，你說錢誰家是水趟來的不成？”李么妹看着張靜心沒事兒，心裏的火氣又冒了出來，她被張大嘴巴抽了好幾巴掌，頭髮撤掉好幾搓，村裏的那些娘們都拉偏架，還得賠桃花來衛生所上藥，今天花了多少錢。他們火急寥寥的跑過來，他們竟然舒服的在病房吃肉包子，看着桌子上剩下的肉包子李么妹恨不得把張靜心給吃了。
“她不好意思說，俺好意思，你這女人，心思毒成這樣還真少見，這是新社會，就你這樣的就應該被拉出去讓人批-斗批-斗。”柱子娘忍不住回嗆着。
批-斗咋就隨口說出來，她剛才出門上茅房還聽小護士在議論鎮上又開始批-鬥了，人家就說錯了句話就得挨批，像古老二和李么妹這樣惡毒的人早該挨批才對，現在還敢囂張的叫，她憑啥，花人家的錢，餓着人家人家肚子，禍害掉人家孩子，她還有理了。
“你......”聽到批-鬥成功讓李么妹住了嘴，也讓她身後的古老二身子一顫。別人不知，他可清楚誰看見李么妹進了小西山的，忙上前賠笑着，“二嫂，她這人嘴巴欠收拾，你別跟她計較。”
“哼，”有外人在她不方便說罷了，古家一族還是得維護臉面呢。
村書記看着桃花，招了招手，“桃花，餓了吧，拿去吃，今天做了好事兒值得表揚。”他可不願古家的事情讓外人聽了去，他爹曾說，若一族自己人都欺負，那誰都能欺負古家，古家要擰成一股繩才不讓人挨欺。
“村書記，這咋好意思。”張大嘴巴笑着說，但手也沒阻止桃花接過包子，她閨女今日受了委屈，這包子接得起。
哼，那女人帳她得慢慢和她算。
“娘，俺要留個給小春，俺和她一起發現木頭嫂子的。”桃花拿着包子眯着眼笑着和張大嘴巴商量着，這是表揚得到的獎勵，應該也有小春的份。
“好。”張大嘴巴摸了摸桃花的頭，應和着。桃花開心的扯了一半包子往張大嘴巴嘴裏塞，村書記婆子可知曉張大嘴巴多護犢子的，她家的兒子閨女可都是她心頭肉，李么妹傷了桃花，事兒怕還有得鬧。
張靜心看着眼前母慈子孝，很是羨慕，轉頭目光陰沉的盯着李么妹，都是這女人和張靜柔那賤-人，若不是他們，自己的寶貝說不定能活下來，且說不定還不止寶貝一個，想到無緣的孩子，張靜心閉上眼睛無聲的留着淚水，她其實更恨自己的沒用。
“咋哭了？”柱子娘忙上前急問着。
屋裏人聽到柱子娘的叫聲也轉頭盯着張靜心看，桃花嘴裏還塞滿包子，眼裏有些憂心和不舍。很怕張靜心是因為捨不得包子才哭的，可包子她都啃的差不多了，該怎麼辦？有些無助的扯了她娘的袖子。
張大嘴巴有些好笑的看着閨女，她對張靜心也很不熟，看着像個懦弱的姑娘，對這姑娘的遭遇有些憐憫和不齒，她這人在家潑辣慣了，見不得人柔弱可憐的樣子，這樣子不是告訴別人自己好欺負不是，可後來她發現，小白兔咬起人來也會要命的。
“俺花家裏錢，讓二嬸為難心裏難受。”張靜心邊說邊抽泣出聲，瘦小的身子，縮成一團讓人看了於心不忍。說到底張靜心還是個孩子，甚至還沒自己的孩子年紀大，這麼小承受這麼多，楚楚可憐的樣子看着讓人心也揪着疼。
“你們咋回事兒，圍在這兒幹啥？”女大夫進病房見一屋子人心裏有些不喜，這家人在她看來沒一好東西，這好好的女娃折騰成這樣能是個什麼好人家，臉上不悅的表情讓屋裏眾人有些尷尬，不知該怎麼辦。
“大夫，是不是來讓辦出院的？”李么妹硬着頭皮上前笑着問，她有些怕這女大夫，但更怕花錢啊。此時她管不了村書記和李老二投來不贊同的眼神，錢在她口袋，她不想花，他們能把她怎麼的。
女大夫冷眼一掃，哼着道：“出院？俺是來通知你們交住院費的，剛才那五塊錢不夠，一會兒再去補二十，先住到周末再看看。”她本來過來看看，是想說回家好好養着。可現在看看面前的這女人，這女娃回去怕也沒啥好日子，還不如多在醫院裏住兩日，恢復下身子。
“還要二十？”李么妹驚聲喊着，她這月手裏才進二十還不夠，還得出二十五，加上半月前的十塊，這月張靜心從她手裏就花了三十五，三十五塊錢這可是鎮上工人一月都不一定拿到的薪水。
“恩，聲音太大，會吵着別人的。”女大夫又掃了李么妹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
“二嬸，俺不住了，這就跟你回去。”張靜心-心底樂開了花，臉上很是驚慌的看着快要發火的李么妹說。
屋裏眾人看不下去，村書記婆子和柱子娘忙上前攔着要拔了手上針管的張靜心，村書記踹了古老二一腳，讓他出聲，他自己的婆娘難道讓他這堂大伯來說教不成。
“么妹，跟俺.....去交費。”古老二憋了半天才把話說完，他也心痛剛到手的二十塊沒了，還得添上些才夠，這木頭媳婦咋就這麼金貴，村裡人哪有這麼多事兒？越想心裏越是對張靜心不喜起來。
李么妹火大的回吼：“俺沒錢。”
“嬸娘，俺沒事兒，回家養養就行。”張靜心一臉的為難，又要起身想回去。
“回啥回，好好在這獃著，錢有人出，老二是不是？”村書記沖張靜心呵斥着，怪這妮子不省心。這錢的事兒他們還沒怎麼地，她着什麼急回去。他可不想沒過幾日又回來，他的老臉還想要呢。
古老二聽到村書記叫自己，心頭一震，這是警告！他聽得明白，有些事兒村書記當著張大嘴巴可不會多說，但是木頭的寄回來的錢的單子可都從堂哥的手裏過的，他要扣下，他也不能嚷着怎麼的。
想通的古老二灰溜溜的扯着李么妹出去了，也不再理會李么妹不停的叫嚷着沒錢。
張大嘴巴今日算是見識到什麼叫要錢不要臉的了，今天也算沒白來，看了場好戲，看着一屋子尷尬，戲看完了，她也該撤了。對於李么妹，哼，收拾她的法子多了去，沖屋裏眾人笑了笑，“天不早了，家裏還有事兒，俺帶着桃花就先回去了。”
張靜心抹了把臉上的淚珠，沖她和桃花抱歉的笑了笑，“讓張嬸見笑了，等回到大槐村我再去嬸家好好謝謝桃花。”她還挺喜歡桃花這小姑娘，對於她學舌這事兒放在了心上，有機會和她說說，能改最好，不改像她娘的性子其實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