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退意
舅母得到別人對自己女兒的讚賞，心裏高興得要飛起來了，然而她也沒能從候創意處打聽到什麼，便暫時作罷。回去后將這事跟候創意的舅父說一說，舅父也是好奇，然而也沒有那麼細的心思，說：“她要住一段時間就住一段時間嘛！”
舅母撞了撞他，罵道：“你怎麼知道兩個老傢伙是不是要把田地贈送給她啊，我可是聽七叔的兒子阿雄說現在法律是允許把遺產給外姓的。你看你那弟弟也不想種田，將來這地還不是你的，可現在創意從城裏跑了過來，怎麼會是養鼻子呢？這裏邊一定大有文章。”
舅父嗤笑：“還大有文章，你目不識丁，知道文章是什麼嘛？行了，別說了，我是他們的長子，還真怕他們把東西留給一個外姓的？！”
雖聽丈夫這麼說，舅母仍然不放心，等小女兒放學了將她捉到跟前說：“你啊別總是往學校跑，放了學回來就多去你爺爺那兒坐一坐，幫忙幹活。”
小女兒納悶，自己的母親什麼時候會對倆老這麼有孝心的？不過也記下了，她本來有了空便會去看看倆老，如今也沒差。
候創意可不知這些事情，她正苦於怎麼開口跟清姨解釋，倆老那兒還好說，他們想必也不會怪自己，而清姨恐怕不肯輕易作罷，知道自己是為了那些原因肯定會將她責罵一番，畢竟她事前沒做好預想會遇見蛇之類的。
想了想，她果然還是得以“找到工作”的理由離開這裏最為妥當，第二天早起后，她把電腦連上了網線，然後找了各位同學，也拉得下臉皮去旁敲側擊有沒有哪兒有空缺的。不過這個時候企業招聘的確滿天飛，當大學生實習的實習，即將畢業的即將畢業，多少崗位都被佔了去。
雖然這麼困難，但是同學也表示候創意的工作經驗時間不短，也總會有人會相中她的，讓她再等兩日。
做完這些，候創意便洗漱去幫外公把絲瓜的藤蔓引到竹架上去，這麼一忙活又是一天。連着兩天彎腰躬身的，候創意那“嬌貴”的小腰終於酸痛了起來，洗完澡后她乾脆倒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了。
聽見電腦有動靜，她爬起來一看，卻是一位同學有工作介紹。心中一喜，打開看了一下要求，發現卻是要去北京。她愣了愣，心中的喜悅轉為了茫然，向蕾就在北京，自己若是去了北京便能與她繼續在一起，可是她也不是缺工作缺到非得去北京……
“謝謝，只是我不太想去北京。”候創意說。
“哎，怎麼？”同學問。
“北京太遠了。”
“這可是好不容易才幫你爭取到的空缺，你若是還不確定，改天就將這空缺的招聘啟示放出去了。”
“謝謝，幸苦你了，也麻煩你了，我……還是算了吧。”
“哎你，你就不想去找向蕾嗎？”那同學腦子一熱，就這麼發問了。
候創意雖不熱衷社交，但是她的記性還不錯，她記得這同學跟向蕾雖相識，卻並不熟絡，他應該不會清楚自己與向蕾的事情才是。除非，有人跟他說了這事。稍想一想，她便問：“這份工作是不是向蕾托你給我介紹的？”這麼問完，她的心也稍微提起，希望是，證明向蕾的心中還是沒忘記她的；可她又希望不是，因為一旦自己再度拒絕了，便證明她們是真的走到底了。
那邊久久不說話，候創意心中已經明白，那同學才又回復說：“其實是她自己來找我的，說知道你在找工作，便托我將這份工作介紹給你。她說因為你如果知道是她介紹的，一定會覺得她是在策動你離開家，你一定不會答應的。她說不想再和你因這事而爭執不休。”
候創意很清楚向蕾說的是事實，只是她的心裏又是說不上的滋味在肆虐。向蕾久久不聯繫她，可也不肯放棄讓自己去北京的想法，她就像向蕾的一個破舊的玩具，握在手中看都不看一眼，卻又不肯放手。
“請你幫我跟她說，謝謝她的好意，只是我暫時沒有離開這兒去北京的想法。”候創意說，既然向蕾不願意找她說，那她便也通過別人告知向蕾，她的決定吧！
候創意那失戀的舊傷口還沒好，如今又添一刀，只是她此時沒空去憂傷難過，她還得去把衣服洗了。雖然這兒有洗衣機，但是倆老為了省電，衣服都是外婆自己洗的，她便沒理由為了自己兩件衣服就去用洗衣機。
晾完衣服，她聽見說話的聲音便到樓下的客廳去，發現是十公過來了，在跟外公聊天。
外公有兄弟姐妹十人，他在兄弟姐妹中排第三，上面有兩個姐姐，可是已經去世了，除了那些年餓死的幾個弟弟妹妹，活到現在的便只剩下七公、八公、九公跟十公。八公是鰥夫，九公跟外公鬧不和已經斷絕來往好些年了，而七公和十公便還常跟外公往來。
七公暫且不說，十公年輕的時候是兄弟姐妹中長得最為高大和強壯，到老了稍微彎腰駝背也比外公高壯許多。只是候創意鮮少見他，對他的記憶仍停留在前年過年走親戚時，那時並不覺得，如今看見他的模樣，便覺歲月蹉跎。
“十公。”候創意喚了一聲。
十公見到候創意，需要想幾秒才能想起眼前的人是誰：“這是創意吧！”
“是啊，過來散散心。”外公說。
“哦，既然過來了就順便幫你阿公種田嘛，你會種田嘛？”十公笑問。
“呃，還得學。”
“對呀，學學就會了，你閑着也是閑着，多做點活還能鍛煉身體！”十公以長輩的口吻說教道。
“嗯，我知道了。”候創意也不再悶不作聲，如是說。
外公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手不自覺地將水煙筒摸了過來，又拈了一些煙絲。候創意看着他：“阿公，你又偷偷吸水煙筒了，阿婆還在老房子前納涼呢！”
外公笑呵呵地拿着水煙筒：“我一天也就吸一兩口。”
候創意嘆了一口氣，知道這是他幾十年的習慣了，一時之間也改不掉，就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而阿公和十公似乎還有無盡的話題要聊，候創意跟他們沒有共同的話題便又回房間去了。
夜間，候創意沒有像前晚那樣做噩夢了，只是她好不容易由淺睡眠進入到深睡眠，卻驚聞一道劃破天際的凄慘的叫聲。她驚醒后環顧四周，發現聲音是外頭傳來的，而且那哼哧的聲音，是豬的叫聲。
候創意第一個閃過的念頭便是有人偷豬，跑到陽台一看，卻見豬圈前的燈泡亮着，透着昏黃的燈光。一群人合力將一頭豬捆住了豬蹄和腦袋，又用草繩捆住了豬嘴，四個身體強壯的男人分別按住了豬，一旁還有許多刀具。
一輛裝着另外三頭豬的車緩緩離去，外公和外婆回到那群人身邊說著什麼，一個光着膀子圍着圍裙的男人便“磨刀霍霍向豬羊”。
候創意回到房間換衣服，而儘管捆住了豬嘴，那豬的慘叫聲卻仍舊能傳出來，並且越來越頻繁、凄慘，候創意的心一哆嗦，便打消了出去的念頭。
扯開窗帘，凌晨四點多的天空如褪了色的暗牧，黑紫、紫藍漸漸轉變。本該熱鬧的田間也因這些聲音而沉寂。慘叫聲停了，又過了一會兒候創意才下樓去到外邊看看。
“……留出來給我們創意，還有豬蹄留出來煲湯給創意喝的。”外公的聲音隱約傳來。
候創意一怔，對於倆老優先想到自己，心裏便有一股暖流流過。
“給歸境、歸炎、歸浚各留五斤肉，也給阿強留五斤五花肉吧……”外公正在分豬肉，除了給親朋好友外，還要給幫忙宰豬的這些人。雖然請他們來也是要花錢的，但是畢竟同村，分一點點也是心意。
“阿公。”候創意走了過去，不過沒敢靠太近。
“創意，還早着呢，怎麼不多睡會兒？”外公問。
“我起來看看。”
“你阿婆在給你燉豬腦，既然你醒了，等會兒燉好了你就去吃吧！”
“豬腦？！”候創意的臉色一僵，只是燈光昏暗，外公眼睛又不好便沒發現。
“是啊，豬腦可是個好東西，你不常能吃到，哪怕吃到的也多數是冰凍過的，什麼滋味都沒有了……”
“呃，阿公，我已經夠聰明了，不必補腦了。”候創意笑說。
“我知道你聰明，聰明也得吃。”外公把話說死了，便去給那些人結工錢，除了屠夫的工錢稍多一些，剩下的人也不過百來塊，還拎了一些豬肉回去。
屠夫忙了這麼久累了，便先在這兒歇一會兒，他問外公借了水煙筒抽，而外公則在外邊清理。候創意換了雨靴過去幫忙打水清理地上的血漬，問道：“阿公，怎麼要留一頭來宰，而不是全部賣了？”
“那三頭是賣給養殖戶的，我們宰一頭就已經很費勁了，宰不了那麼多了。”
“既然費勁，為什麼不直接送到屠宰場去？”
“屠宰場離得遠，一來一回的麻煩，又得收加工費，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重要的是他們不接自家養的豬。”
候創意不曾了解這些，沒想到還有這種說法，她好奇之下又問了外公關於這些產業鏈是如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