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表妹
跟村裡自家養的家庭養殖不同，那些供應給城市的豬肉基本出自專業的養殖場，餵養的多數是飼料，有專人照顧。從養殖到送到屠宰場加工，再到生豬肉收購商收購，或加工企業的加工，最後才到市場上去銷售。其生成的供應鏈已趨於完善了。
而農村自家養的豬，除了有小部分人來直接收購外，要麼是檢疫合格后屠宰了自己開着車送到集市上賣了，要麼是留着自家吃。其中間少了屠宰場等加工鏈，所以基本不會在超市、高檔的肉市場上出現。
而如今，自家養豬成本也漸漸地高了，加上去年“豬流感”又鬧了起來，豬肉的市場不好，很多人家都不養了。養了也留一頭自家吃，剩餘的都是賣給了養殖場。
“雖說自家養的豬沒有那麼多證書，但是還是要送去檢疫的，沒有問題的豬才送回來殺，所以這豬腦，你就放心地吃了吧！”外公笑呵呵地將外婆燉好的豬腦推到候創意的面前。
候創意“嘿嘿”笑了一下，沒想到她的轉移話題無效，還是得吃這一碗看起來很是噁心的東西。
“阿公、阿婆，你們吃吧！”
“我們老了，吃不得甜的，你吃。”
在外公和外婆的監督下，候創意硬着頭皮拿起勺子，外公忽然又問：“你們年輕人不是流行吃東西之前拍一拍照的嗎？”
候創意乾笑着說：“我是走在流行線末端的人，沒有這習慣。”哪怕有，她也不可能拍這個發上朋友圈的，不被人嫌棄噁心才怪！
“吃吧，吃完去睡一會兒，起床后又得忙了。”
候創意想着這好歹也是外公外婆囑咐別人留給她的，為了他們的那一點心意，再噁心也得吃。不過她吃了兩口，發覺其實也沒那麼噁心，還挺好吃的……
東邊太陽冉冉升起之際，候創意才又沉沉地睡下。睡了兩三個小時，她又爬了起來準備去幹活，今天她的任務繁重，要去巡田、給絲瓜田拔草，還得餵雞。
外公提着幾斤豬肉去了別家串門，候創意便和外婆一起吃早飯，忽然門外一聲脆生生的叫喚：“爺爺嫲嫲！”
扭頭看去卻見一道瘦弱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當那人看見候創意后便直奔而來，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創意，你怎麼來了？！”
“叫表姐。”候創意微微一笑。
這是她舅父最小的女兒陳麗婷，目前在讀高二，由於是超生的孩子，自小便送到了她外公外婆家養着，後來要讀書了才把她接回來給她上了戶口。而候創意比她年長八、九歲，第一次見她時是在她被舅父接回來上學后的一個節日裏，當時才七歲。
候創意知道陳麗婷因是女孩子的緣故自小便不被舅母重視，小時候見了父母都不能喊爸媽，營養也遠遠跟不上。所以，她憐惜她便對她頗為關厚，工作后每回到這裏來都給她帶一些禮物。
儘管候創意來的次數不勤，但是陳麗婷總會記得她，每回見到她都會拉着她的手找她聊天。不過陳麗婷從不叫候創意“表姐”，都是隨着別人直呼候創意的名字。而他們同輩的孩子間基本上都會直呼其名，候創意習慣了便也不在意，只偶爾會以玩笑的方式這麼要求陳麗婷喚她“表姐”。
如今的陳麗婷雖然還是很瘦弱，但是五官也長開了，隨着她跟父母的關係好了不少，她也越來越活潑了。
“鴨子你過來了啊，你們家的肉在這裏，拿回去吧！”外婆從冰箱裏拎出要給舅父家的豬肉，放在籃子裏。
“好。”陳麗婷應道，又問候創意，“你怎麼在這裏？”
“你爸媽沒跟你說嗎？我過來這裏住一段時間。”候創意說。
“真的啊！”陳麗婷驚喜道。
“話說鴨子你不用上課嗎？”
陳麗婷羞惱地看着候創意：“你不要叫我小名啦！”村裏的娃娃生下后都會起一條賤名當小名，據說這樣才好養活，候創意的表弟、陳麗婷的哥哥便有一條叫“土狗”的小名。
候創意一樂，偏不：“我都叫了這麼多年了改不過來了。”
“哼！今天周六，不用上課！”陳麗婷哼了哼，道。
“哦，你們周六不補課？”
“我還有一個暑假才到高三呢！高三就要補課了。”
“嗯，那你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陳麗婷將肉拿回家去后又跑了回來，看見候創意要去巡田，便也跟着去，她說：“我媽讓我放了假回來就多些過來幫爺爺嫲嫲幹活，原來是怕創意把活都幹了嗎？！”
候創意笑了笑，沒戳破舅母的那點小心思。
“創意，我那回參加學校的元旦晚會的表演視頻你看了嗎？”陳麗婷又問。
“嗯，看了，歌唱得不錯。”
陳麗婷得到了讚美，有些高興又頗為羞澀，當時她的同學給她拍了視頻發了回去。而村裡那麼點大的地方，家家戶戶都相識，視頻傳來傳去便傳回了自家的家族群，這下子她唱歌好聽的事情在村子裏傳開了，別人見了她都稱讚她一番，讓她很是不好意思。
“以後有打算往那方面發展嗎？”候創意問。
“那只是隨便唱唱而已，我想學法律。七公的兒子就是當律師的，可厲害了。”
候創意笑了笑：“他比你大了一輩，你得叫雄堂叔。”
“他不也比你大了一輩嘛，你也一樣喊他的名字啊！”陳麗婷說，“哎，創意，你這回會住多久？”
“不知道。”候創意嘆了一口氣，先前產生離開的念頭也因外公外婆的關心照顧而打消了。既然當初下定了決心過來，若是因為幸苦、有蛇蟲而退縮，那她過來這兒便是一點意義都沒了。
“你等我放假好不好？我放假了我也過來幫爺爺嫲嫲幹活。”
“嗯。”候創意笑了笑，不忍心告訴她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一定會補課的。陳麗婷得到候創意的回應，又大大地跨了一步縮減了與候創意的距離，與她一起走。
稍晚些時候，她幫候創意給絲瓜田拔了一會兒草便被她媽喊了回去自家的田裏忙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外公便和候創意商量起了端午過後收割的事情，不過無需候創意拿鐮刀割，倒是需要她去鎮上租人租工具。往年一畝田需要一百二十塊左右，如今也不知是否升價了，候創意要做的便是跟人確定好日期與講好價格。
說完了正事，外公又說：“你也過來好幾天了吧，按照你們城裏人的工作時間來算，你也有兩天休息。反正這些天沒什麼要忙的，你就挑兩天回去陪陪你爸媽，出去玩一玩吧！年輕人總不好學我們老是呆在村子裏，這樣下去會與社會脫節的。”
忽然告訴她有兩天假期，她還真的沒什麼準備，細想了一下，也不推脫了：“我回去一趟，很快便會回來的。”
“不用急，現在農活不忙，等忙的時候，你想放假可能都沒假期咯！”外公笑說。
候創意回了一趟家，候母看見她回來下意識地便問：“你又做不下去啦？”
“媽，是阿公給我放了兩天假，讓我回來陪陪你們。”候創意很是無奈，候母回過神來，呵呵笑了，將她拉過來一看，有些疼惜：“哎喲，都黑了，還是那麼瘦怎麼了得？！在阿公家都沒吃飯的嗎？”
候創意將裝着米和雞蛋的帶子交給她：“這是阿婆硬要我帶回來的，都是我每天去撿的雞蛋。”說完便要往房間去。她沒有車可以開回來，坐公交愣是輾轉了兩個多小時才回到，加之在外公家幹了農活，身子骨還隱約有些疼。
此時她只想躺在自己那張軟綿綿的床上睡一覺。
“我給你煮點瘦肉粥你要不要吃點再睡？”候母又問。
“白粥就好。”候創意說，她吃豬肉都快要吃到吐了。自從外公家宰了豬，一日三餐都吃豬肉，她除了吃豬腦，喝豬腳湯外，還吃了兩天的豬肉。雖說那豬沒有瘦肉精的味道，但是這麼吃下去，再好吃的東西都會吃到反胃的。
“怎麼回來一趟吃這麼清淡了，是不是在那裏吃的都是這麼清淡才瘦得這麼厲害？”候母嘀咕着去廚房忙了。
候創意睡了一覺又起來喝了兩碗粥，以前不愛吃的蘿蔔乾，此時配着白粥吃得也很香。候母甚感欣慰，打聽道：“怎麼樣，還做得下去吧？”
候創意一怔，那遇蛇的經歷險些就脫口而出，只是她剋制住了，也沒有將任何懦弱的一面表露讓候母看見。她說：“嗯，也不是很幸苦，而且現在不忙，幾乎每天都有時間讓我做我自己的事情。”
“那就好。”候母道，又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也知道那樣並不是長久之策，所以你沒有落下自己的知識那也是很好的，有機會總會再尋到像樣的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