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不存在的人(一)

90.不存在的人(一)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日光漸正,射到了圓桌桌面上。

方雪忽道:“啊,你們看,桌上還刻着花紋。”走近細看,見刻的是一群飛虎,花紋極細,日光不正射時全然瞧不出來,刻工甚是精緻,但老虎的頭和身子卻並不連在一起,各自相離約一尺左右的距離。

她忍不住按着圓桌邊沿,自右至左一扳,圓桌的邊緣與桌心原來分為兩截,可以移動,但扳得寸許便不動了。

刑大哥與夜雀上前來一齊用力,慢慢把邊沿扳將過去,使得刻在桌緣一圈的駱駝頭與刻在桌心的駱駝身子連成一體。

剛剛湊合,只聽嘎吱吱一陣響,玉床上出現了一個大洞,下面是一道梯階。

“那傢伙居然用了這麼個法子,險些沒看出來。”赤豹咯咯笑道。

夜雀和刑大哥舉着火把當先進入,寶禾先生三人走在中間,赤豹和乙戌君斷後。

轉了四五個彎,又走了十多丈路,前面豁然開朗,竟是一大片平地。

四周山壁環繞,就如同一隻大盆一般,盆子中間碧水瑩然,綠若翡翠,是個圓形的池子,隔了這這千百年,仍未乾枯,想必池底另有活水源頭。

眾人見了這綺麗的景色,驚喜無比。

“可惜這翡翠宮裏機關重重,又沒個准地,否則寫到書里去,肯定會大受歡迎的。”寶禾先生有些遺憾地說道。

“先生,你這也太敬業了吧。命都快沒了還想着你的書?”劉子安撇了撇嘴,對寶禾先生的想法不敢苟同。

“據說這翡翠池子裏的水很有靈性,連死人都能給救活。”赤豹笑道,“只可惜哦,沒帶上什麼瓶瓶罐罐的,裝不走。”

“何必那麼貪心。”寶禾下先生搖頭道,“要知道很多人連看一看這翡翠池子的機會都沒有呢。”

“我倒是無所謂,反正如果我說想要,姐姐自然會給我弄來。”赤豹一邊用手指卷着發尾,一邊說道,“倒是寶禾先生你,太容易生病受傷了……反正帶不走,倒不如在這兒多喝兩口,先把身體恢復了再說。”

赤豹雖然喜歡交朋友,但實際上真正交心的並不多,滿打滿算就三個,一個是姐姐,一個是文狸,還有一個就是寶禾先生。所以,雖然寶禾先生經常把他給忘了,但他還是想幫對方,最起碼保證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性命無憂。

寶禾先生笑了笑,沒再推脫,畢竟照他現在這種情況,跟着大家走下去只會是個拖累。

他走近池邊,伸下手去,只覺清涼入骨,雙手捧起水來,但見澄凈清澈,更無纖毫苔泥,原來是池子四周都是翡翠,所以池水才呈現出綠色。就口而飲甘美沁人心脾。

一行人在此喝了個飽,處理好各自身上的傷口,休息了片刻,紛紛回到了體力的最佳狀態。

“這池水倒還真有點意思。”劉子安躺在地上,摸着喝了個水飽的肚子道,“比那什麼桂實還好使。”

“桂實可以恢復靈力,這個可不行。”赤豹反駁道。

“我又用不着什麼靈力,所以還是這水更好些。”劉子安挑釁道。

寶禾先生看着二人鬥嘴,無奈地笑了笑,恍惚間想起了阿寧。

“也不知那孩子現在過得怎麼樣了。”他心道。

“這裏是不是有棵大松樹?”乙戌君忽然問道。

“你瞎啊,不就在前面嗎?”劉子安伸手往前一指。

的確,在池子的那頭有一棵古松,孤零零地矗立着,四周沒有任何別的植物。

“有什麼問題嗎?”寶禾先生問道。雖然之前同這人鬧過一些不愉快,但既然成了同行的夥伴,總僵着不說話總歸不是事。

“我知道這裏。”乙戌君沉默了半晌,問道,“松樹下面是不是有個大石頭?”

是的,松樹下面有一塊大石頭,就像古畫中常出現的那種。

“過去看看吧。”寶禾先生提議,“感覺那邊好像還有路。”

“可是那邊就不是翡翠宮的範圍了。”赤豹看了看圖道,“圖上沒畫關於那邊的情況。”

“兄弟,那頭是什麼啊?”刑大哥拍了拍乙戌君的肩膀問道。

“不知道。”他答道。

劉子安斜瞅了他一眼,覺得這人沒說實話。

“之前我們也沒有圖,不還是到這兒來了嗎?”寶禾先生還是覺得去那邊看看比較好,“不瞞諸位,我們此行其實是來找人的。人還沒找到,自然是要四處轉轉的。”

方雪感激地看向寶禾先生,心中欣喜異常。她有種感覺,瑞郎一定就在這附近。

“那就過去吧。”赤豹道,“都聽寶禾先生的,他有經驗。”

就這樣,一行人順着翡翠池,來到了古松之下。這時他們才發現,古松的枝椏上竟掛滿了形狀奇特的哨子,看着有些滲人。而大石頭上更是有一封信,上面寫道:“吹哨子,循聲而行。”

“什麼意思?”劉子安忍不住問道。

眾人陷入了沉默,隔了半晌,寶禾先生道:“可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說著,他摘下一個哨子,輕輕吹了吹,尖銳奇特的哨音突然響起,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與之相同的哨音,方向在西方。

“哎呀,這是入秘境的方法。”赤豹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姐姐的秘境……也是這樣的。”

劉子安恍惚間記起,自己當初好像的確是跟着犬吠找到山鬼的住所的。

“既然給了提示,恐怕就是希望咱們進去吧。”寶禾先生道。

“萬一是請君入甕呢?”乙戌君冷哼,伸手也從樹上摘了一隻哨子,將其吹響,然而迴音確實從南邊傳來的。

“這倒奇了,每個哨子的迴音還不一樣。”劉子安笑道,也取了一隻哨子吹起來,迴音在西北方。

而後,眾人依次吹響哨子。大體而言方向分為四個:乙戌君是南邊;赤豹和夜雀是西南;寶禾先生是西;劉子安、方雪和刑大哥是西北。

“我不管,反正我要跟先生一起走!”劉子安道,“管他什麼哨音,一看就是想把咱們分散開!咱們決不能上當!”

“這……”赤豹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按照姐姐的吩咐,他應該一直跟着寶禾先生才對,可現在他們在人家的地盤上,如果想平平安安的,得聽從人家的安排才對。

“要不咱們先分開走,待會兒再回來會合?”赤豹提議,同時拿出一個沙漏,放在大石塊上,並遞給每個人一條紅繩,“把紅繩帶在身上,這樣沙漏里的沙子漏完的時候,咱們就都能回到這裏來了。”

劉子安看着手上的紅繩不做聲。

寶禾先生拍了拍他的肩,道:“就按赤豹說得做吧,咱們分開行動也能找得快一些。”

“先生。”臨分開前,劉子安忽然叫了寶禾先生一聲,而後衝上前去緊緊抱住了他。

“一定要小心,切不可衝動用事。”寶禾先生囑咐道。

“嗯……先生,你也要小心。等我回來。”劉子安道,聲音裏帶着絲哭腔。

“好了,都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寶禾先生笑道,回抱了他一下,“待會兒見。”

“嗯,待會兒見……”劉子安一步三回頭,直到看不到寶禾先生的身影方才作罷。

寶禾先生摸了摸臉頰,自嘲地笑了笑。

就在剛才,他居然因為劉子安的擁抱而產生了一絲心悸。

“走吧。”他心道,嘆了口氣,朝哨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很快,轉眼就離開了山體。

等他適應了光線,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山清水秀,宛如仙境的畫面。

然而,寶禾先生的心卻沉了下去,沉得很深。

他懷疑自己又迷路了。

轉身回頭,卻發現來時的路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後路沒有,只能向前,可前方卻又是一道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那圖畫般的遠山雖然就在眼前,卻已無路可走。

他撿起一塊石頭向下拋去,竟連一點回聲都聽不見。

“難道他就要在這地方等着沙漏里的沙子漏完嗎?”他心道,而後又想,“那沙漏看着也沒多大,沙子按理來說應該已經漏完了,可自己怎麼還沒回去?是距離太遠法術失效了?還是沙漏里的沙子實際上還沒漏完?”

他心裏期望是第二種,這樣的話最起碼證明他還在翡翠宮附近的幻境之中。

“要不再吹一聲哨子試試看吧。”他心道。

尖銳的哨音劃破沉寂,也劃破了白雲。

雲間忽然閃現出一個人。

青天上有白雲,峭壁之下也有白雲,這人就在白雲之間,就像凌空站在那裏一樣。

什麼人能凌空站在白雲里?神仙?幽靈?

寶禾先生吐了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忽然發現這個人在以極快的速度向自己移動,像是御風而行,轉眼就可以分辨出他衣服的款式,也應該可以分辨出他面目的輪廓。

然而,這個人沒有臉,鼻子眼睛應該在的地方全都是肉瘤,沒有親眼見過他的人,絕對無法想像那是一張怎樣可怖的臉。

寶禾先生的膽子並不小,可當他看見這張臉的時候,還是被嚇了一跳,險些一跤跌到萬丈深淵裏去。

轉眼,這人就來到了他的面前。

雖然已掠上山崖,這人身子移動時看上去仍是輕飄飄的,腳底距離地面至少有半米。

現在,雖然這人沒有眼睛,但寶禾先生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在盯着自己。

面對這樣一個人,寶禾先生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你會來的。”那人道。說話的聲音緩慢、怪異、艱澀,這倒也難怪,他沒有嘴唇。

沒有看見他的人,也永遠無法想像一個沒有嘴唇的人說話是什麼樣子的。

寶禾先生瞥了他一眼就把目光挪開了,他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吐出來。

這個人忽又冷笑,道:“你不敢看我?是不是因為我太丑?”

寶禾先生沒有回答。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那人又問道。

“不知道。”寶禾先生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這世上不要臉的人雖多,卻還沒有一個做得像你這麼徹底。”

那人眼裏彷彿有火焰在燃燒,忽然拔下頭髮上的一根木簪,向寶禾先生刺去。

寶禾先生身子一閃,躲了過去,道:“我是在誇你。”

那人收手,又看了他半晌,道:“歡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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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師尊總是迷路腫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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