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嚴景渡說完后,場面幾度十分尷尬。
嚴雅低頭摳着桌面,把原木色的桌子硬是摳禿了小塊。嚴慕撇過頭盯着書房角落,好像那地方有極其誘人的東西存在。
秦玄乾咳兩聲,亦仰頭盯着天花板不吭聲了。
嚴景渡拍嚴雅手背:“別摳,這桌子是我拍賣回來的,壞了你賠嗎?”
嚴雅噘嘴,又改為摳指甲里的木屑灰。
嚴景渡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頗為費解道:“這是幾個意思?還玩沉默是金,父子相認不該來點感人肺腑的煽情話嗎?”
“還是說……”嚴景渡危險地斂起瞳眸,“你們還沒相信我?”
周圍還是無比死寂的沉默。
嚴景渡氣憤道:“有沒有搞錯,人跟人之間還能有基本的信任嗎?”
秦玄嘴角微微抽搐,暫且把自己居然能生蛋的荒唐話放一邊,幽幽道:“你起碼得解釋下,我為什麼能生蛋?”
秦玄話說出口,幾雙灼熱的視線便瞬間轉到嚴景渡身上。
嚴景渡唇角朝秦玄勾出迷人的弧度,曖昧又意味深長地道:“鮫人雄性的確不能生蛋,但也有例外,比如跟青龍結合。‘雄性鮫人如遇青龍,結合則陰陽顛倒,能孕子嗣’,這句話也是你以前出現異常徵兆后,我翻閱古籍才找出來的。”
秦玄:“……”這理由聽着好牽強。
嚴景渡接着道:“這話聽着是很牽強,但的確是事實啊,我以前也不信來着,可你後來真的生了兩顆蛋出來,這兩顆蛋也能作證。”
嚴景渡指着嚴慕跟嚴雅。
秦玄認真觀察嚴景渡,發覺後者表情誠懇,毫無撒謊的跡象,對這件事也逐漸信了。
只是想到自己可能跟嚴景渡恩恩愛愛過,還莫名其妙地懷過兩顆蛋,秦玄便覺得他的世界觀已然崩潰。
還有什麼比發覺自己居然有兩個兒子還跟某頭青龍有過關係更驚悚可怕的事?
哪怕嚴慕跟嚴雅雖然熊,大多數時候還是有可愛之處的,也無法緩解秦玄此時此刻碎裂的三觀。
從飛機失事後,他這日子過得好像就一天比一天精彩了。
除秦玄外,頭次聽見這番話的嚴雅也很慌,漆黑宛如黑曜石般的瞳仁顫抖得厲害。
嚴景渡瞅見了,忙不迭地安撫道:“寶貝,別怕,這世上的青龍只剩我跟嚴慕了。”
“!!!”
嚴雅凳子原來是緊挨着嚴慕的,突然猛地避瘟疫似地把凳子拖出老遠,還無比警惕地偷偷瞄嚴慕。
嚴慕:“……”媽的智障!
又道:“你死心吧,我對你不感興趣。”
嚴雅的白眼險些翻上天:“哼!”
嚴慕也哼道:“你又凶脾氣又臭,還是愛哭鬼,我才不會喜歡。”
嚴雅容貌出眾,五官精緻得跟小姑娘似地,在學校里向來人見人愛,最痛恨的就是有人說他缺點。嚴小公舉的缺點再大,那也只能是優點!
嚴雅氣哼哼地跺腳道:“你敢說我凶,敢說我是愛哭鬼!”
嚴慕:“你還不講道理。”
“你再說!”嚴雅擼袖子要動手撓嚴慕。
嚴慕沒敢正面迎敵,隔着安全距離挑釁嚴雅道:“你打得過我嗎,我是讓着你的。”
嚴雅聽完登時暴跳如雷,攜着勢要把嚴慕臉給撓花的氣勢。只是他還沒衝到嚴慕面前,嚴景渡便跟秦玄分工合作,由嚴景渡堵着嚴慕,秦玄則盯緊嚴雅。
嚴雅怒火中燒,目標直指嚴慕,也沒看清面前的人是誰。秦玄見嚴雅不依不饒地,便索性直接把人抱起,徹底斷絕了嚴雅想朝前沖的念頭。
嚴雅被秦玄抱在懷裏,隔着薄薄的織物碰觸到秦玄肌膚的溫度,愣了幾秒才猛地醒悟過來。
他腦海頃刻閃過無數的念頭:
“這人是我親爹。”
“是他把我生出來的。”
“我也有親爹了。”
“我爹還把我抱在懷裏。”
“爹的味道好好聞啊。”
腦海噼里啪啦一通亂炸后,嚴雅緊接着又是無法言喻的緊張:
“我是誰?我在哪裏?”
“我應該做什麼?”
“要喊爹嗎?還是親他下?這樣會不會太不矜持了?”
“還是先晾晾他,讓他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嚴雅腦海里天人交戰,還沒等想出結果來,便感覺自己被放了下來,他腳穩穩地踩着地面,還覺得有些飄飄然。
嚴景渡被熊孩子鬧得腦仁疼,敲着桌子強調道:“嚴雅,嚴慕是你哥,你親哥。”
“哦。”嚴雅大腦還在360度地托馬斯迴旋。
“所以把你們不該有的念頭都給我收好。”
嚴慕跟嚴雅遠遠地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底窺見了濃濃的嫌棄:“哼。”
“哼!”
嚴景渡接着又道:“你們沒事,該輪到我說了。嚴雅,你親爹還好好地,以後別半夜給我哭得稀里嘩啦的,還有秦玄,你族人的事我無能為力,但你還有我們,這裏永遠是你的家,我們永遠是你的家人。”
秦玄心陡然顫了下,像被戳中某處柔軟。
家對此時的秦玄來說是很陌生的名詞,他失去記憶的七年裏以為自己孑然一身,恢復記憶以後,又記起族人滅亡的事,只覺得這輩子註定要孤孤單單,孤零零地來又孤零零地去。
嚴景渡見秦玄傷感,便推嚴雅道:“快過去給你爹個大大的愛的擁抱。”
嚴雅瞬間把之前的猶豫拋之腦後,帶着點小羞澀地靠近秦玄,用纖細瘦弱的手臂把秦玄給抱住了。
秦玄清楚感受到嚴雅帶過來的暖意,手輕輕拍着嚴雅脊背,好笑道:“你不還說要先裝成不高興的樣子嗎?”
嚴雅羞赧地蹭了蹭秦玄,難為情地咬着舌尖,過了會輕聲喊道:“爹。”
這聲爹的意義跟以前截然不同,更意味着今後新的開始。
秦玄道:“嗯。”心頭欣喜還是多過驚愕的。
他只是沒想到自己會突然多出兩個兒子,瞬間覺得像在做夢般。
嚴景渡笑看着這幅場面,總鯁在喉嚨的濁氣終於能藉機吐出來,又回頭喊嚴慕:“慕慕……”
只見原來嚴慕站着的地方,此刻已然空無一人。
嚴景渡環顧四周,把書房看了個遍,也沒能找着嚴慕。
“嚴慕哪兒去了?”
秦玄被嚴雅這聲爹叫得有點飄,也沒注意到嚴慕何時離開的。嚴雅又張望了會,猜測道:“是不是太困,所以他回房睡覺了?”
嚴景渡嘀咕道:“這孩子,走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嚴慕沒在,秦玄該說的話也還得說清楚,他話里陳述的皆是事實,沒有推卸責任的意思。
秦玄道:“嚴慕不在,你替我把話轉述給他,我相信你爸說的話,他沒必要撒這種謊,只是我暫時還沒辦法想起來。我以前失過憶,現在雖然能記起大部分,卻還有很多缺失的,比如我跟你爸以前經歷過的事,我就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
嚴雅獃獃地盯着秦玄。
嚴景渡拍拍嚴雅腦袋:“就是這樣,所以你爹其實很愛你們,他只是失憶了,以後能想起來的。我知道你現在很亢奮,不過再過三個多小時,你就該去學校了,所以趕緊回房睡覺。”
嚴雅目不轉睛地望着秦玄,道:“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給我躺着,”嚴景渡被打翻醋瓶,“別想,沒機會,沒門兒,你爹是我的,不可能陪你睡覺。”
嚴雅不滿地發出聲鼻音,又不屑地朝書房外走去。快出門前又扭頭望着秦玄露出八顆牙齒,笑容燦爛地道:“爹,晚安。”
秦玄亦笑道:“晚安。”
秦玄以前毫無當爹的經驗,那晚父子相認后,也沒辦法迅速地進入角色。同樣無法迅速進入角色的還有嚴慕,嚴慕不知道秦玄是他親爹前,人前人後喊秦玄喊得可溜了,雖然不愛撒嬌,嘴卻還是甜的,也顯得特別地懂禮貌知禮數,更沒像嚴雅剛開始那樣故意為難秦玄。然而知道秦玄是自己親爹后,嚴慕的態度卻陡然發生了轉變。
秦玄能明顯察覺到,嚴慕對他的態度很冷淡,表面看似沒有區別,實則喊秦玄的次數少了,也儘可能地避免跟秦玄目光對視亦或單獨相處。
嚴慕跟嚴雅破殼的時間相差無幾,脾氣性格以及處事方法卻截然不同。嚴雅是有事就要說出來的性格,誰惹他不高興他就撓誰,務必以自己心情愉悅為前提。嚴慕則是會把心事藏進心底的類型,他更沉穩,更懂事,有時候也更使人捉摸不透。
比如最近這段時間,嚴景渡跟秦玄就沒弄懂嚴慕到底在想什麼,你還不能直截了當地問他,問了對方只會更直接地回答說:“我沒事,真的沒事。”
反倒是嚴雅自相認后,對秦玄的態度跟從前相比大相逕庭。以前恨不得能繞着秦玄走的人,這會兒沒事便要黏着秦玄,跟他聊聊天,說說這幾年發生過的趣事,更會毫無隱瞞地述說自己的思念。
這倆兄弟待他的態度完全顛倒過來,讓秦玄好笑的同時,又覺得倍感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