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從小養尊處優,從來沒被人這樣指着鼻子辱罵過,雖然什麼精蟲上腦的話他不是聽得很懂,但也明白那絕不是好話。
「你膽敢這樣罵我?!」他怒斥。
「我為何不敢?」她揚起眉,冷冷睨着他,「我說錯了嗎?你沒做出那些噁心的事嗎?還有,我們現在就去找你叔叔來當面對質,看看究竟是我勾引了他?還是他強吻我?」她說著舉步要走。
一聽到要去找叔叔,公冶遨驚得拽住她。
「放手!」她揮開他的手。
「你不要去找叔叔。」
她冷諷,「怎麼,你只敢在這裏罵我水性楊花,卻不敢面對你叔叔?」
「我……是我失言了,抱歉。」他懊惱的道歉,他是因為太嫉妒加上不甘心,所以才會對她出言不遜。
見他低垂着臉,神情懊悔沮喪,歐陽歡頓時心軟了下來,覺得似乎該對他解釋一下她與公冶瀾的事,因此想了想說道:「來到都城這段時間,你叔叔一直很照顧我。」
至於他在馬車裏便向她求婚的事,她沒打算說出來。
「所以……你們就日久生情了?」他抬眼望着她,神情很複雜,有眷戀也有酸澀嫉妒。
跟他這樣算是日久生情嗎?她暗忖。
把她的沉思當成默認,公冶遨露出一抹苦笑,心情已稍稍平復了些,仔細想想,是他自己放棄她在先,也怨不得她移情別戀。
「你不能接受我有玉娟和蓉蓉,要是叔叔真要娶公主,你要怎麼辦?」若是她不能接受他有別的女人,卻能接受叔叔與公主的事,他會覺得很不公平。
「我說過絕不與人共事一夫,即使對方是公主也一樣。」何況公冶瀾親口對她承諾過,若是她嫁給他,他不會再娶別的女人。
聽她這麼說,公冶遨覺得心情平衡了些,起碼她對他們倆一視同仁,猶豫了下,他問道:「阿歡,我跟叔叔在你心裏,你喜歡誰多一些?」
他想知道在她心裏比較看重誰。
歐陽歡被他的問題給問住了,愣愣的望着他,一時竟無法回答。
她是曾經喜歡過公冶遨,那麼公冶瀾呢?
她對他究竟懷着什麼樣的感覺?那種感覺與對公冶遨的喜歡很不一樣,要複雜多了。
這個問題她先前一直刻意閃躲着不去想,此刻被他一問,她被逼得不得不認真思索起來。
見她遲遲沒答話,公冶遨從期待漸漸變成失望。
他原以為這個問題她會很容易回答,可她卻想了這麼久,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看着公冶遨失落的神情,歐陽歡的思緒就像撥開了重重的迷霧一般,在這一瞬間突然清晰了起來,她陡然明白她對公冶瀾的感覺與公冶遨不太一樣的原因何在了。
她是喜歡公冶遨,但那樣的感情其實更像是朋友之間的喜歡。
那時看見他和別的女人滾床單,還瞞着她要娶別的女人為妻時,她之所以生氣,是因為覺得他背叛了她的信任,也因為對他的感情是友情居多,她才會很快就淡忘掉這件事,也因此現在面對公冶遨,她才能完全沒有任何芥蒂。
而她對公冶瀾的感覺,比較像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感情,所以在他吻她時,她才會有那麼強烈的悸動,聽見有別的女人覬覦他時,她才會那麼憤怒,覺得自己的地盤受到了侵犯。
想通了困擾自己這麼多日的問題,歐陽歡霍地站了起來,快步離開涼亭,想去找公冶瀾,連公冶遨在她身後叫她都沒聽見。
在迴廊上遇見要外出的公冶瀾,她情急的抓住他的手,一開口便說道:「我現在答覆你,我答應嫁給你。」
跟着過來的公冶遨聽見她的話,整個人怔住了。
而公冶瀾那張石雕般的俊顏終於有了不一樣的表情,露出一抹驚喜。
「你答應了?」
「沒錯。不過你先前曾承諾,若是娶了我絕不會再娶別的女人,你要做到。」
他頷首,「我會做到,等我回來。」他往外走。
「你要去哪?」她拽住他的手問。
「皇上召我進宮。」
「我不准你去見公主。」她的語氣充滿了酸醋味,她絕不給任何人有機會搶走她的男人。
他那略帶沙啞低沉的嗓音透着一絲誘哄,「我不會娶她,我這次進宮會向聖上稟明我們的婚事。」
她雙眼一亮,「真的?」
他黝黑的雙眼閃過一絲笑意,點頭,她這才肯放他離開。
一旁的公冶遨內心五味雜陳的轉身離去。
他做不到的事,叔叔卻能做到,他輸得並不冤。
紫霞殿——
夏侯皎見到公冶瀾,儒雅的臉上帶着笑意說道:「愛卿,公主想去狩獵,朕希望你能陪她去,順便保護她。」
公冶瀾沒答應,拱手稟道:「聖上,臣有一事稟告。」
「何事?」
「臣要成親了。」
「你要成親了?」聞言,夏侯皎十分意外。
「臣先前曾稟告聖上,有一心儀的姑娘,如今她已答應嫁給臣。」
聽到這事後,夏侯皎靜默良久才徐徐開口,「那朕就恭喜愛卿了。」他明白公冶瀾此刻稟告他這件事的用意。
他不是個沒有雅量的君主,既然公冶瀾對公主無意,他也不打算強迫他。這段時間順着女兒的意召他進宮陪她,也只不過是想也許兩人常常見面,能令他對女兒動情。
但公冶瀾不愧是冷麵戰神,心如磐石,即使公主如何向他示好,他也不為所動。不過,從另一方面來想,能有這樣不為名利所誘的臣子倒也是朝廷之幸。
「多謝聖上。」
「公主在飛霞園裏等你,你去見見她吧,順道將這個喜訊告訴她。」由他親口告訴公主,公主也該死心了。想到什麼,夏侯皎再補上一句話,「過兩日記得將那位姑娘帶來讓朕瞧瞧。」
「是。」
公冶瀾很快來到飛霞園,見到站在瀑布旁的昭萱公主。
看見他過來,昭萱公主整個人親昵的粘到他身邊,她穿着一身絛紅的獵裝,親密的摟住他的手臂,嬌聲道:「王爺,你來啦,咱們走吧。」
這陣子公冶瀾在父皇的宣召下,每天進宮陪她,但他卻總是板着一張臉,對她冷漠以待,她心裏雖着惱,但為了拉攏他,只能忍下這口氣。
公冶瀾掙開昭萱公主的手,退開一步,「公主,再過不久我就要成親了。」
「你說什麼?」她愕道。
「我要成親了,以後不方便再進宮陪公主。」說完,沒再多停留的轉身便離開。
看公冶瀾如此直白的拒絕,昭萱公主氣得將旁邊盛開的一叢花全都打爛。
「可惡,他竟敢這樣對我!」挾着怒氣,她一路走回寢宮。
「公主,發生什麼事了?」慕蓉蓮見她氣沖沖的進來,關心的上前詢問。
「公冶瀾要成親了。該死,虧我這段日子不停向他示好,他竟然對我無動於衷!」
「他要成親了?」聞言,慕容蓮屏退屋裏的宮婢,皺起眉道:「看來那件事咱們得另想法子了。」原本她是盤算拉攏公冶瀾后,要除掉掬心就易如反掌了,但現下這個辦法看來不能用,只能另作他想。
「娘,萬一他要娶的人是掏心,那父皇遲早會見到她,若是他認出她才是真正的公主該怎麼辦?」這段時間她得知公冶瀾另有心儀的女子,便懷疑那人是跟在他身邊的掏心,否則那日見她有危險,他不可能為了救她而不惜自己受傷,因此又急又惱。
「當年掏心才兩歲,他們十幾年沒見面,聖上不可能認得出她來,除非……」
見母親突然望着自己,昭萱公主問:「除非什麼?」
「除非那個胎記。」
公冶瀾從宮中趕回府邸,立刻去找歐陽歡,在一處迴廊上見到侄兒正在與她談話。
「恭喜你,以後你嫁給叔叔之後就是王妃了,這樣一來我也得改口稱你為嬸嬸了。」明明是祝賀的話,公冶遨卻說得有些酸。
他作夢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他嫌棄她的身分,叔叔卻絲毫不在意,還親口允諾她今後絕不會再娶任何女人。
憑着這點,他確實比不上叔叔,他輸得心服口服,可心裏還是很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