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紅樓夢中夢難醒

弟弟有了個名字。承載着父親的希望。

他的名字單字為’瑜‘，瑾瑜，美玉也。連着姓叫陸瑜。父親希望他如玉般琢磨而成為瑜。

她現在也叫陸雲心，同上輩子一個名。

村裡很平靜，但聽說封家出嫁女帶着女婿回來了，消息像石頭投入水面，在村裡炸起了風波。

就連一貫不愛說人閑話的朱母都同秀才爹談起：“真真可憐，好好的一家就怎樣拆散了。”

“哦，封家大爺的女兒嫁的那人好像姓甄吧？”秀才爹想了半天才記起封家女婿，當時來娶封氏女，聘禮上了幾百兩銀子，在村裡鬧得沸沸揚揚，封家嫁女也辦的熱熱鬧鬧的，引得他在那時還未過世的母親眼紅了幾天。

作為村中唯一的讀書人，他被請去幫忙登記收禮呢。

“聽莫三叔家的兒媳婦的侄子講，封家女的女婿的確姓甄，一把年齡了，還沒得個兒子，就生了女兒粉妝玉琢地也在元宵節那晚看燈被人抱走了．．．．．．哎，真造孽喲。”朱氏嘆道。以前她嫁過來，封氏女早就嫁出去了。村裡人有時以羨慕的口吻談起封氏女。沒想到．．．．．．

“就算這樣，那女婿一家人也輪不到跟着老丈人住一起啊？”秀才爹有些疑惑，沒了女兒還有家業，看當年的聘禮也得出甄家財業富裕。沒必要跑到老丈人家長住。

“是啊，也真不知甄家咋想的。”朱氏也很疑惑。

夫妻兩人談着談着就丟開了甄家着檔子事不提。畢竟兩人都不是什麼嚼舌根的人。

但陸雲心的心底卻像平靜的海水翻起了巨浪，沒想到劇情開始了，劇情里甄家女兒在元宵節晚上被拐子抱走，甄家在葫蘆廟旁起火被燒。

劇情到了封氏女攜婿賣產回娘家。

還以為劇情離自己很遠，沒想到原著中的人物就在自己身邊了。

默了三秒，陸雲心就把這件事丟在腦後，畢竟這又不關自家何事，她犯不着摻和進去。

她不關心，不代表秀才爹不關心。

這不，秀才爹是方圓百里唯一的讀書人，雖受人尊崇，但何嘗沒有願得一知己的感慨。現今村裡來了個讀書人，還是舉子，他沒幾天就同甄士隱結交上了。

“夫人，做幾個菜，待會甄兄會來。”秀才爹高興地對朱氏說道。

朱氏連連贊成，相公難得高興，她對還沒見面的甄士隱上心了幾分。

帶走踟躕欲言的陸雲心進了廚房，陸雲心張了張口最後閉上了嘴，她不希望家人跟劇情人物扯上關係，但父母不知啊，看着秀才那麼高興，她也不好說什麼掃興的話。

因為來客，朱氏拿出家裏最好的食物來招待，將準備過節用的豬蹄洗洗刷刷，烹燉蘿蔔豬蹄。

朱氏最大的缺點就是廚藝，她能做些精緻的糕點，卻做不好家常小菜。但她很喜歡做，經常下廚，經過長時間的失敗，終於脫離了廚房殺手的名號。

但做出來的菜只談得上能吃而已，味道說不上好。

不知秀才爹為何讓母親做菜？可能是高興得昏了頭。

陸雲心嘟着嘴緋議。

心裏想着事，她手裏的動作沒慢，接過母親準備一股腦扔進鍋里的豬蹄，幾刀剁成小塊放入水中小火煮，待水開后將水避掉，加入蘿蔔和水燉着．．．．．．半刻鐘后加入小蔥即可。

再做幾個淮系菜肴。父母和甄隱士屬於江南人士，口味比較清淡，淮系菜是最好的選擇。

朱氏也知道自己的手藝如何，就讓小女使喚的團團轉，小女小小的個頭也沒灶台高。索性讓她站到一邊去，指揮自己做菜。

陸雲心皺了皺鼻子，怪我個頭不高喲。

一桌菜做了出來，甄隱士攜妻來訪，女人們都在廚房裏另備酒菜吃，兩讀書人坐在正桌上．．．．．．

吃罷，收了酒席，上了茶。

留下朱氏、封氏二人聊天，陸雲心被秀才爹叫前。

甄士隱美鬚長齊下顎，兩鬢華髮叢生，因歲月添加了絲滄桑，模樣還可以看得出年輕時的英俊，不虧能生出香菱這麼漂亮的女兒。

他虛扶行禮的陸雲心，對秀才爹贊道：“汝有一好女！”摘了身上佩戴的玉佩給她。神情卻有些暗淡。

他想起了自家元宵節丟失的女兒。

陸雲心連連推遲不接，最後還是秀才爹撫鬍鬚點頭說道：“長者賜，不可辭。”

猶豫了會，接過了玉佩，她又行了個禮，才被秀才爹喚離開。

離開不遠，還能聽到甄士隱對她讚嘆不已，以及秀才爹得意的謙虛。

不愧甄隱士誇讚，陸雲心長得確實很美，柳葉眉丹鳳眼眼波柔情似水，翹鼻樑櫻桃嘴酒窩迷人，一頭茂密的烏髮和小巧玲瓏的身軀，十分符合這個時代美人的標準。

那身好似世家大族養出來的氣質，連朱氏都感嘆不已。

陸雲心感覺糟糕極了，父親和甄隱士的關係越好，她就越不放心。甄家發生的事太過巧合，小女剛被拐，家業就被一把火燒了。好吧，房子被燒了，但甄家所擁有的土地不會也被燒了吧？

以甄士隱舉人的身份，一時周轉不良可以借錢啊，跟誰借都有大把的人借錢給他修房造屋。地契被燒可去衙門補辦。只要土地還在，不愁沒有翻身的機會。

可他呢？落到寄人籬下的地步，妻子接綉活給養，最後還跑走出家．．．．．．

看官也許會認為他找女兒散盡家財。但他是舉人啊，他姓甄啊！四大家族甄家在江南的地位——跺一腳，江南都要抖三抖。只要他找上門去，看在同是姓甄的份上，找個人分分鐘的事。

陸雲心都不想說什麼了。心累。

說什麼都不讓爹爹跟他同流合污，腦袋看不開，就怕被傳染。

還好爹爹就要去秋闈會試，她可以勸娘讓爹攜帶一家人同去．．．．．．就這麼著！

幾天後，關於封家的流言蜚語在村裡流傳，什麼封老頭得了甄家的銀兩幾許、什麼封家媳婦指桑罵槐道甄士隱吃軟飯、什麼封氏女眼睛都哭瞎了．．．．．．最轟動的是甄家丫鬟被一姓賈的官人討要做了夫人。

大戲一場接一場，村裡人眼花繚亂，秀才爹被朱氏按在家裏閉門讀書，聽了村裡人一耳朵蜚語。對於甄士隱的作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幾番勸說后無果就對其不聞不問。

甄士隱很羞愧，也不再上門了。

陸雲心表示她還沒動作，甄家就同自家不再來往。笑臉一個。

但她還是用左手寫了張紙條，上面‘汝女改名為香菱，十年後金陵薛家姑娘寶釵身邊可見。’乘沒人的時候丟在封家甄士隱所居住的屋裏。

要這樣還是沒人看到這張紙條，命運該是怎樣的就怎樣吧。她能做的也做了。

香菱在紅樓中是上了金陵十二釵副榜的薄命人，上頭還有仙家監視着，陸雲心有着一大家子人，不可能為了一個還沒一面之緣的人就把自家人的安危置之不顧。

能寫這張紙條的她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要被人知道一個山村秀才女兒能知道千里之外與自己不相干的人事，那她才叫好看呢。

甄士隱看到沒看到這張紙條，她不知，待她聽到甄家消息的時候，事大發了！

據說，甄士隱跟個賴頭和尚出家了！封家的人求了村裡村外的人尋找甄士隱，翻了整個地也沒找到人．．．．．．

封氏哭得昏天暗地，眼淚都流不出來了。朱氏勸半晌，打發她睡下后回到家中，對秀才爹吐槽不已：“甄兄弟一把年齡了，還不懂事，拋家棄妻的隨便跟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和尚跑了，丟下封氏如何度日啊？”封家生了雙富貴眼，有功名錢財的時候還能對封氏笑臉相迎，現在只剩封氏孤身一人，以後的日子難熬呢！

可憐封氏了！

秀才爹跟着嘆了口氣：“造化弄人啊！”

只有陸雲心懷疑甄家的禍事好似被安排好的，丟女、起火、寄人籬下、最後一家之主還被一首‘世人都說神仙好’詩詞度化出家，不知所蹤。那唱詞的賴頭和尚更是可疑。

但日子該咋過就咋過，朱氏偶爾會到封家坐坐，陪封氏聊會天。封氏還會偷偷地抹眼淚，現今也能摸着做家務，雖經常被哥哥嫂嫂嫌棄，她的日子還能過下去。

秀才爹不放心家裏的嬌妻幼子，他決定一家人同去會試。

陸雲心跟着收拾行李。得帶上藥材，路上奔波勞苦，唯恐年幼的弟弟、柔弱的母親生病。得帶些艾草做的蚊香，初秋這會兒蚊蟲比較猖狂。得帶上．．．．．．

重要的是帶上錢財，她把從小到大得到的錢都換成銀票，整整五百兩銀子的銀票用油紙包起來，放進荷包里用繩子拴着戴在胸前衣物下。剩下的碎銀子用另外的荷包裝置待用。

．．．．．．

一家人風塵僕僕地到達金陵時，離會試還有三個月，母親乾脆買了個小院子安置家人。

院子雖小，五臟六腑俱全，秀才爹的書房外就是花園，秋季這時節菊花已經開了，搭着花骨朵秋菊含苞欲放，再過不久，院裏的桂花也來湊熱鬧了。

陸雲心第一眼就看上這個院子了，院子離街道不遠，方便買賣物品；周圍的喧鬧傳不進院子裏，關上門，頗有幾分幽靜。

但價格不菲，朱氏眼睛眨也沒眨就買下來。

收拾好屋子，陸雲心跟着母親做頓好吃的，一家人直吃到半夜才去休息。一夜無題。

隨着試期越來越近，家裏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秀才爹乾脆搬到書房住下，每日裏書不離手。

朱氏時常看着弟弟陸瑜不讓他哭鬧。不等她吩咐陸雲心，陸雲心自個就每天燉些湯湯水水給秀才爹補身體。

秀才爹進科場后，母親請了座佛像回家，天天燒香拜佛求菩薩，期望父親一舉高中。

陸雲心在心裏翻了翻白眼，倒沒說啥。

不是沒經過高考，她當年也是萬人闖高考的佼佼者，都沒這麼緊張好么？

不過，她還是跟着自家娘詠經念佛，動手抄寫佛經，雖然她不信佛，也不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