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紅樓夢中夢難醒
霜降,朝代不知明。
陸雲心以為自己死了,但沒想到一轉眼就成了還在吃奶了娃娃,她確定自己是原裝,因為她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的生母正在剛分娩,至今她還記得接生婆尖銳的聲音。
“哦,嘖嘖,是個女娃......”
在這裏生活了這麼多年,陸雲心物質上缺乏,精神世界卻很富裕。
她的父親是這幾個村中唯一的秀才,在村外的桃林處有幾個村裏的人合計修了座院子,一家人都在那裏居住,平時他就以教書為生。
鄉里的人對讀書的待遇很高,大家對自家都很尊崇,生活上總有這家送白菜、那家送豆角......
母親不是個平凡的人,她能綉一手十里八村都稱讚的蘇綉,閑着的時候綉荷包、打絡子。偶爾也會接大物件綉。
那些大物件繡的時間很長,最長的有達一年。不過,價錢也不菲,通常一件所賺的錢就夠一家平民三年的開銷。就是太傷眼睛,晚上看不清東西。
陸雲心很清楚的認為母親不平凡,她會認字,能寫會畫,畫得一手好好墨。在普遍都是文盲的時代,她以區區女子之身識字就讓人驚嘆了。
母親還很乾凈,農村中常見的雞屎、豬糞不會出現在自家院子裏,屋裏屋外總是打掃得乾乾淨淨。
讓陸雲心懷疑的是母親舉手投足中的風姿,那刻入骨子裏的禮儀。還有那出眾的外貌。
她沒見過母親的外家。
一次也沒有。
所幸父母恩愛,在生了她這個不能傳宗接代的女娃也沒嫌棄。將她寵如寶珠。
村裡好些重男輕女的人都看不過去,有幾次當著自己面說些不好聽的話。陸雲心從不是逆來順受的人,當面笑嘻嘻,背後就給那些人捅刀子。
村裏有段時間過得雞飛狗跳,卻沒人知道這是陸雲心下黑手呢。
母親在她四歲的終於生了個男孩,陸雲心深深地記得父親喜得手舞足蹈的模樣、母親小心翼翼地抱着弟弟的慈愛。
果然,父母還是想要個男孩的。
陸雲心有些吃醋了!
村裏的人都來賀喜,她跟着父親的身後招待來客,接過一籃子又一籃的雞子放在房間裏。這裏的風俗:誰家生小孩都得送雞子。
家裏收雞子收到手軟。
父親不會下廚,母親卧床休養,陸雲心當仁不讓下廚作飯,還很年幼的她站起來都沒灶台高,她想了法子在腳下墊張凳子。
做到一半就被趕出廚房,活計被來客中的婦女接手了。
......
陸雲心跟着父親學字,現在的字是繁體字,筆畫多,字形也多,也許一種字就有好幾種寫法,有時寫着寫着讓她想起了魯迅文中的孔乙己。
父親給她啟蒙的書籍是從三字經開始的,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世界會有三字經的存在。
三字經她曾看過,高考還考到過其中的一段文字,她的記憶很好,現今都沒忘記。
從看到三字經后,她開始正視這個世界,剛開始她以為自己穿越時空回到過去,沒等她將印象中的歷史對上,就聽到揚州知府來了巡鹽御史。
巡鹽御史多大的官?或許她父親都不知道。老百姓也不清楚,就知道是很大很大的官!和縣太爺一樣大的官!反正就是當官的!
她曾看過文范記載;巡鹽御史從二品,在清初是中央巡視鹽員、無定品。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來任這個巡鹽御史的名字很嚇人——姓林名海,字如海。
聽到這個名字想起什麼了么?
陸雲心反射的將林如海的生平在心裏默念一邊:
林如海,娶妻賈敏,考中探花后,任職蘭台寺大夫,后遷為巡鹽御史。生養活一女林黛玉......
她整個人都不好......
任誰告訴自己生活多年的世界是一本小說,誰都會不好的。
這本小說許多人都看過,名為《紅樓夢》。高中語文書里也有它的選集《香菱學詩》。被稱為中國的四大名著之一。
看過這本書後,陸雲心最大的感觀是裏面的女人不論好壞美醜結局大都凄慘悲涼。套用一句文中’千紅一窟(苦),萬艷同杯(悲)。‘
現在知道自己在這本書中,日子還過不過啊?摔。
日子還是得過下去,因為書中的人物離陸雲心太遙遠。
不論榮國府還是金陵首富薛家,巡鹽御史......和自家不是一個等級的人。她家只是一個小小的秀才之家而已。
陸雲心想想就放下了,自己接觸的人有血有肉,沒見得是書中就不活了。
秀才爹去縣城和同窗應酬,家裏添了個弟弟后,她每天不是跟着娘學女紅,就是看着弟弟玩。
娘對她挺嚴厲,禮儀、女工等抓得牢。
現今,陸雲心也能綉些帕子荷包等賣錢,短短几年她的綉技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賺回來的錢娘沒有沒收,全讓陸雲心存起來。
陸雲心每每賺錢,也不吝嗇,總要買娘親愛用的胭脂、父親喜愛的筆墨、弟弟玩耍的玩具......
她揉揉乾澀的眼睛,放下手中的綉活着眼眺望遠方。
“娘,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啊?都午時了。”一早就出門了,過了午飯還不見人影。
“你爹想參加科舉,和人應酬一時半會回不來。”怎麼著也得打聽好情況,多年過去,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相公蟄伏多年期望一展抱負志向,希望他能成功。只是......她嘆了口氣。
“娘親,你怎麼不高興?”陸雲心看出母親對秀才爹科舉的事沒有自己想像中般高興。
母親摸摸陸雲心的頭頂,微嘆:“你還小,你不懂.......等長大了就知道了。”
以後的榮華富貴總教會女兒悔教夫婿覓封侯,就像當初......說這些做啥,沒發生的事......
陸雲心翻翻白眼,她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好么?
“別翻白眼!甚不文雅。女孩子家家的。”母親朱氏拍了下陸雲心的肩膀訓道。
陸雲心立刻挺直身板,眼波瀲灧笑不露齒地行了個萬福:”娘訓的是。’
上輩子她耳語目染,總沒今生的娘仔細的教導禮儀。
能更完美地自我蛻變,陸雲心時時刻刻地將朱氏所教導的禮儀化在行動中、刻在骨子裏。偶爾被前世的教育影響她能快速地改過。
現在秀才爹準備科舉,他要是考上了舉人,以後還得考進士、當官。改庭換戶成了官宦人家,她的言行舉止都在別的官太太的眼裏。
不能給自家丟臉。
“那······娘,爹爹何時去會試啊?“陸雲心試探。娘的言行舉止不是一名孤兒所有,
朱氏頭也沒抬地回道:”每三年考一次,逢子、卯、午、酉年舉,也就是秋季八月,故稱秋闈。你爹明年得參加秋闈。“
她停了停,糾正道;“不是會試,你爹是秀才考舉人,所以得考鄉試。會試是舉人考貢士。”
陸雲心很肯定自己的母親不是平常人,這些東西好多功勛家族都不知道的,她卻知道得很清楚。也許母親娘家是書香門人。
陸雲心知道這些是因為曾經在大學的時候看過文冊。現代許多人都不大懂古代科舉制的門門道道。
母親呢?真的是孤女嗎?
她很好奇。
朱氏沒發現小女兒疑惑的眼神。坐在床邊的她輕輕拍着已經醒來的兒子,哄着。
陸雲心跟在自家母親的身邊,伸着頭望着誰在床上的弟弟,一邊逗弄弟弟張着嘴流口水,一邊問:“那我們要跟爹爹去嗎?爹爹考試總得有人照顧吧。”
“你爹要去金陵鄉試,那裏離村裡很遠,坐車要半個月的車程,路上的花費需不少。加上你弟弟還小。娘不放心,唯恐你弟弟身子受不了。“朱氏淡淡地說,心裏擔心相公一人前去科考,但家裏又離不得人。
可想到那些秀才考試后□□的樣子,心裏就像貓抓般難受。
朱氏在屋裏來回走動,想不出兩全其美的法子。只得丟手待相公回來再做商量。
陸雲心抱着弟弟,弟弟很喜歡這個姐姐,孩子總是敏感的,知道誰對自己好。他伸着胖胖的小手抓着姐姐的領子。
“啊,哇......”口水從小嘴裏流出打濕了圍裙。
圍裙是陸雲心一針一線做出來的,仿造現代圍在小孩子前面防髒的布兜。朱氏看了暗暗稱奇。
小小的人兒,軟軟的身子,一雙眼睛瞪着你開心地喁喁。陸雲心心裏一片軟柔。
“叫姐姐、叫姐姐,姐姐給你買糖吃喲!好吃的糖糖給弟弟吃喲。”
“哇哇......”小人兒咧嘴笑了,一個勁地說著話。
”娘,給弟弟取個名吧。“陸雲心轉頭跟母親建議道。
朱氏滿面慈愛地看着一雙兒女,想想小兒的名字還沒着落,最後才說:“待你爹回來取,他翻了許多典籍,引經據典地寫了幾大章紙的字,就為了你弟弟取名字。”
要是被她取了名,相公得氣上好幾天呢。
“哦!”
路雲心有點遺憾,沒能給弟弟親手取個名。但名字都由長輩取的,輪不到她做主。
只盼望父親能取個響亮而又宏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