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鵬變

鯤鵬變

大海,既神秘得令人嚮往,又詭秘的令人畏懼。因為,我們永遠不知道表面上平靜的水面之下,是否藏着洶湧激烈的暗流。況且,我們更加無法預測的是,這股暗流何時會突然湧上水面。然而,讓我好奇的是,暗流涌動之中,是否會帶上來一些早已深埋海底許久的隱秘。

在東海與南海相交匯的地方,隨着一股海浪的涌動,忽然就從海中湧上來幾個龐大的物體,這些物體一共九個,形狀像極了放大了也不知多少倍的海螺。不錯,這九個隨着海中浪涌衝出水面的東西不是別的,就是前文所說的淪波舟。而如果我們從遠處看去,以淪波舟之大,相比較這片茫茫海域,還是能讓人忽然湧現一種淪波舟很是渺小的錯愕感覺的。

淪波舟的大,讓它擁有了遠洋外海,劈波斬浪的能力。而它相對於茫茫大海的渺小,又賦予了它在海水中往來迅速靈活機動的特點。我們如今已經無法確知是大海的廣闊造就了淪波舟這種龐然大物的舞台。還是人們只有通過淪波舟的巨大,才能窺探幾分大海的遼闊。不過,至少在我看來,應當是大海的仁慈造就了人類的勇敢,而只有勇敢的人類才能創造並駕馭淪波舟這樣的航具,向大海發起挑戰。如果大海稍有殘暴之心,想來任何一個粗暴的浪湧出現,都不會是人類單純用勇敢就能完全抵抗的。

今天大海的脾氣就似乎不是太好,你看,隨着淪波舟的浮出水面,海面之下還有一股更大的暗流正在極速接近水面。如果大海有意志,我們將毫不懷疑它打算用自己的身體碾碎這九艘敢於在自己的身體中鑽來鑽去的淪波舟。然而我們又不得不說大海是仁慈的,因為就算大海一面洶湧起憤怒的巨浪,另一面也會平緩地推動你身邊的洋麵向離開巨浪的方向移動。

這不,九艘淪波舟就被緊隨他們之後湧出的水浪推得向四面八方逃去。只有一艘淪波舟的運氣不算太好,被突然衝出海面的水浪推上了半空。其實,也不能責怪駕駛淪波舟的人技術不過關。實在是海水中衝出的水浪太過巨大,彷彿一根由巨量的海水所組成的柱子一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著垂直於海面的方向湧起。

這世間的許多事就是這麼湊巧,這被拋上半空的淪波舟恰恰就是公孫乘坐的那一艘。公孫見機不可謂不準確,而處斷也不可謂不正確,只是九艘淪波舟是按照栆核陣排列行進的。經過水平陣型向垂直陣型的轉變之後,又經過了加速上浮的過程。當他們重新變回水平陣型浮出水面的時候,公孫所在的淪波舟已經從第一排的探路尖兵,變成了坐鎮陣型正中的連結樞紐了。兼且緊隨其後的水柱來得太過迅速,根本就沒有給他們任何思考與調整的時間,就造成了如今既似偶然,又像必然畫面。

隨着時間的流動,流動的海水終究會再重新投入大海的懷抱,被慣性推起的淪波舟卻要在失去海水的擁護之後再繼續向空中躍行一段距離。好在,半空中的淪波舟註定不會是孤獨的。因為,隨着噴射出水面的海水在重力的作用下重新投入海面之下,帶動起這股水柱的始作俑者也浮出了水面。那是一條巨大的魚尾,魚尾的大幾乎就讓人有些無法形容,不知道朋友們是否去過海洋館,那裏有海豚或者海豹的表演。如果把此時出現的這條巨大的魚尾看成一般海豚的尾巴,那麼在它的尾巴上面正沖向高天的長寬都在三百丈開外的淪波舟,最多只能算作是一粒玻璃珠。

就是如此懸殊的差距,以至於淪波舟中的公孫等人幾乎無法發現這是一條魚尾,在他們眼中這或許就是一堵黑色的大牆。當然,公孫等人自然也是明白,通常情況下,一堵牆是不會在大海中掀起風浪的。好在魚尾雖大,長度畢竟不是無限的,一擊將公孫所在淪波舟推上半空之後便彷彿力竭一般隨着重力與慣性向水面拍去。我們無法確知這樣一條巨大的魚尾自身的體重是多麼大,只是這魚尾剛剛同海面接觸,便發出了一聲巨響。那響聲之大讓密封的淪波舟內部的人都聽彷彿能聽到震耳欲聾的聲音。而巨型魚尾一擊所造成的衝擊力也當即擊起一陣彌天巨浪。這股巨浪將自己自己所過之處的一切都吞沒之後再推向遠方。同時也將剛才還勉強能保持一個環形陣型的八艘淪波舟再次無情的擊散,若不是淪波舟本身就是一種可以潛到水下的航海器,此時恐怕就再也無法升上水面了。繞是如此,巨大的海浪與聲波還是將淪波舟上的人全都折騰的七葷八素,有些身體嬌弱的女性船員更是胃裏一陣翻騰,險些嘔吐出來。

到這裏就不得不說人類的血脈里是隱藏着許多優秀的基因的,這些當中自然就包括勇敢無畏與不拋棄,不放棄。雖然面前的龐然大物隨意的一個動作就能讓淪波舟遠遁不只多少距離,但是此刻還停留在海面上的八艘淪波舟沒有一艘獨自逃走,所有的淪波舟船頭都朝向公孫他們被拋起的位置,或許對同伴安危的擔憂已經使他們無所畏懼了。

曾經有人說過態度決定一切,或者你對一件事情投入什麼感情,這件事情就會回報給你什麼收穫。此時此刻,或許是受到了淪波舟上眾人勇敢無謂的氣勢所感染,擊飛公孫的大魚忽然就安靜的浮在水面不再移動。然而被魚尾擊飛的淪波舟此刻也安靜的落在這條大魚的頭上。只不過,與大魚的頭相比,淪波舟的體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又或許正是淪波舟的渺小才讓大魚陷入了迷茫之中,你看大魚雖然身體不動,頭顱兩側的眼睛卻在觀察着周圍的水面。大魚也確實是大,單說大魚這一對眼睛,僅僅是瞳孔部分就完全能拿出來與淪波舟的體型做比較,且完全不落下風。或許,之前在深海中被公孫他們判斷為海溝涯壁的大牆就是這大魚的身體也說不定。當時公孫他們觀察到兩個對稱的光團向自己快速的接近,現在想來那兩團光團就是這大魚的兩粒瞳孔了。只是,在海底時這大魚僅僅是兩粒發光的瞳孔就已經比淪波舟還要大一些。那麼這大魚的眼鏡究竟是有多麼大啊。

卻說這大魚在安靜的觀察周圍的同時,周圍的八艘淪波舟上的眾人由於關心公孫的安危,已經冒險將淪波舟的舟蓬打開,並且謹慎且迅捷的向大魚所在的位置靠近。而那大魚在觀察了一會周圍之後,或許是並未發現淪波舟這麼“秀小”的目標,又或者是壓根就不在意淪波舟這種量級物體。便任由八艘淪波舟逐漸向自己靠近,沒做出任何反應。我們無法設身處地的替這種龐然大物思考,想來越是巨大的生物視力越是不好也說不定吧。

隨着淪波舟距離大魚越來越近,此刻站在淪波舟甲板上的眾人已經開始大聲的呼喚公孫的名字,更有一艘淪波舟的船頭之上有一名身高丈二全身綠色的“巨人”,正在周圍數人的幫助下往自己身上披掛鎧甲,在鎧甲剛剛穿戴整齊之後,巨人大吼一聲“戟來”便憑空招來一桿戰戟你看那戰戟長兩丈有餘,破空有聲,讓人一看就知道其自身一定勢大力沉。想必也只有這身高丈二的巨人才能舞起。卻說那巨人在穿戴好整套鎧甲之後從帽盔上的尖刺到戰靴的鞋底的距離已經幾乎達到一丈五、六,如此說來,也只有兩丈開外的戰戟才勉強能算是他趁手的兵器吧。

當下“綠巨人”抄起戰戟二話不說便向前躍起,竟然是想要帶着這一身沉重的甲胄與兵器直接跳到大魚身上。要知道,海面上無風尚有三尺浪,淪波舟雖然巨大,卻不同於堅實的大地,可供借力的面積雖大,承受力量的能力卻不強,很容易就會將力量泄入大海之中。這就要求這名起跳的大漢要有極端強大的力量,並且淪波舟還要能經受的住他的踩踏。索性剛才大魚攪動得海面上巨浪翻湧,海浪的重量與拍擊力量都是極大的,淪波舟經受住了如此巨浪的考驗,想來是足夠堅固的,如今只看這大漢的肌肉力量如何了。

說時遲,那是快,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大漢已經從淪波舟上躍起,看着起跳的角度與上升的速度,想來還是可以一躍而就的。只不過,這世間的事情有的湊巧,有的就不算湊巧,或許不湊巧也屬於一種湊巧也說不定呢。就在大漢躍起快上上升至最高點的時候,忽然耳畔就傳來一聲“大伯,不要過來啊”的喊聲,大漢低頭仔細分辨了一下,聲音正是大魚身上的那艘淪波舟上傳來的。

原來,這大漢不是別人正是公孫的大伯,公孫的大伯因為出生時就比別的孩子顯得身高臂長,故取名為尤。而後尤逐漸長大,一心向武進而成痴,便得了一個痴尤的諢號。隨着時間的推移,或許是尤自己覺得痴這個字不太好聽,又或許是人們恐懼尤的武力故意避諱這個痴字,便逐漸將痴尤傳成了蚩尤。好在,蚩與痴本就是一個意思。

再說蚩尤聽到公孫的喊叫,一分神就沒能控制住自己落下的方向,恍惚之間眼看就要落到大海之中。若說這蚩尤還真當得起這個痴字。一方面,多年修武練就的反應能力讓蚩尤揮動手中的戰戟就向前戳去。另一方面,蚩尤在此刻已經完全忽略了眼前這聳出水面的龐然大物是一隻活着的生物了。之前公孫驚慌的大叫不讓蚩尤過來,就是怕蚩尤這一身沉重異常的裝備連帶着蚩尤自己沉重異常的體重在重力的作用下對大魚造成太大的衝擊,從而激怒大魚。畢竟,一顆針相對於人類的體型來說並不算大,甚至可以說是渺小,但是它卻能刺入人體,造成微小卻刺痛的傷害。不過,公孫畢竟沒能攔得住蚩尤,反而還多少有點干擾了蚩尤的運動軌跡,導致蚩尤本能的想要把手中的戰戟插入大魚的身體。

其實,一般情況下,體積相差這麼懸殊的兩個生物,體積處於劣勢的一方,或許並不一定能對體積巨大的一方造成什麼傷害,只是蚩尤手中這桿戰戟乃是為了這次出海特意設計製造的新式裝備。雖然這戰戟的體積相對於眼前的大魚來說,尚且比不上一根針與一名成年人相比的體積。但是其鋒利程度卻遠遠超過了針。當下就如同快刀劈入朽木,竹刀切開豆腐一般,不僅僅毫無滯礙的刺入了大魚的身體,還向下拉伸了一段不短的距離。

當然,相對於大魚龐大的身體,蚩尤製造的這點傷口可能僅僅就剛能破開它的皮膚。但是這並不妨礙大魚的神經已經採集到了痛覺信息。只聽得大魚一聲嘶鳴,身體不自覺的就是一陣扭動。或許,大魚僅僅是想要把蚩尤從自己的身上甩脫。不過大魚那巨大的體積所能產生的破壞力卻是不容小覷的。

當下,剛剛平靜不久的海面上,頓時又是一陣大浪滔天水花飛舞。剛剛靠到大魚身邊的淪波舟以及淪波舟甲板上的人們便第一時間享受到了這隨浪飛舞的快感。這也確實是快感,因為他們只來得及發覺一切發生的太快了,這一切就已經發生了。以至於,雖然所有的淪波舟全部都在第一時間遮蔽了舟蓬,並且主動向遠處避讓,仍舊免不了讓甲板上所有的人都淋成了落湯雞。

再說攪動了一場又一場場浪涌的大魚,或者是發覺了以它目前的身體無法輕易甩脫如一根木刺一般插入自己身體的蚩尤,索性不再扭動身體。雖然大魚安靜了下來,可還懸挂在大魚身體一側的蚩尤卻在剛才的衝擊中暈了過去,所幸就算暈了蚩尤也本能的死死抓住戰戟不曾鬆開,暫時還不至於落入大海之中。只不過,就在死裏逃生的人們還沒有來得及鬆一口氣的時候。剛剛平靜下來的大魚忽然就全身發出刺目的金光。此刻已經被淪波舟包覆著潛入海中躲避巨浪的人們,以及已經在剛才那一波衝擊中昏迷的蚩尤或許還要好過一些。而自打剛才開始,就隨着大魚扭動身體而在大魚背上滾來滾去淪波舟中的公孫等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因為淪波舟的特殊設計,在淪波舟之內可以將淪波舟外面的一切看個清清楚楚,此刻大魚身上發出的刺目的金光也被完完全全的收集進了淪波舟的船艙之內,將船艙中包括公孫內的八個人瞬間刺激得雙目暫時失明了。

不知道是大魚此刻的變化需要交換大量的能量,還是說大魚需要在金光的庇護中進行什麼不能被人窺探的動作,總之無論是哪一個目的,它都達成了。在沒有人能看得清楚眼前狀況的情況下,大魚忽然越出了海面,在一片金光的掩護之下,大魚緩緩地伸出了一雙翅膀,緊接着大魚突兀的一個翻身便頭也不回的向北飛去。

此刻就算躲在水下的淪波舟之中,人們也僅僅是略微看到了一點金色的巨大影子光速般的向北而去。而且這許多人之中也僅僅只有一個人喃喃的說道:“北冥有魚,其名為鯤......”只不過這呢喃而出的話語彷彿並沒有被人聽到,又或許他本身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也說不定。脫離了短暫的失神狀態之後,他看了看四周還呆若木雞的人們,大聲喊道“他娘的,鯤鵬不是生活在北海么?南海遇到的這貨是什麼?來呀,都別愣着了,快給去找着看蚩尤是不是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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