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鰩魚

文鰩魚

夜晚,一向是各種恐懼的根源。我們無法確知自身對夜色的恐懼究竟起源於何時何地。或許,這份恐懼黑夜嚮往光明的心情,是我們根植在骨血中與生俱來的吧。

寧靜的夜色中,一點一滴地蕩漾着海浪的聲音。這聲音是那麼的輕柔,那麼的催眠,讓人沒來由的就想要隨着它的蕩漾與交織,就這樣沉沉的睡去。哪怕,這一睡就是無盡的黑暗;哪怕,這一睡就是亘古的寂寞;哪怕,這一睡就是刺骨的冰寒。

是的,就是冰寒。都說夜涼如水,那麼,本就冰冷的海水到了夜晚又會如何呢?毫無疑問,穿過表層海水的溫暖之後,迎接你的將是越來越刺骨的寒冷,一直到那海洋深處自古就從未被陽光照射過的深海之中。那裏的海水想來不會比冰塊溫暖多少吧。

人類高台跳水的極限是多少,我們不需要在這裏討論。又或許,鯤鵬一震翅膀所能達到的高度也不是你我所能企及的。而隨着鯤魚化作鵬鳥之後,一個側翻從半空中掉落下來的蚩尤以及公孫,他們似乎算是被動的開創了一個關於跳水高度的全新記錄。可惜的是,我們無法準確地知道這一高度到底有多高。

我們大家都知道,從越高的地方掉落水中,與水面接觸之後鑽入水中的距離也就越深,這是水自身的浮力在對抗人體攜帶的衝擊力。同理,在人體接觸水面的那一瞬間,水對人體自身造成的反作用力,也就更加巨大。如果力度合適,被大海拍個骨斷筋折甚至丟掉性命都不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而就算落水的人能夠在第一波衝擊中僥倖不死,冰冷刺骨的海水將會成為死神帶來的第二次考驗。

而如今自高空向水面發起衝擊的這二位,一個是體積巨大的淪波舟,另一個是相對於淪波舟而言體積極端渺小的蚩尤。我這個人貪大,咱們先來看看淪波舟的入水。淪波舟長寬三百丈有餘,體積巨大,質量卻不大。一是因為其內部中空,二是因為其材質特殊。但是,淪波舟中攜帶有少量密度極高的武器鎧甲。好在這些裝備相對於淪波舟的體積而言,並未構成威脅。以至於淪波舟入水之後,迅速排開的海水層層湧起,形成了幾十重高度超過十丈的大浪。雖然破壞力很是可觀,怎奈周圍全部都是一望無際的大洋,所以除了淪波舟內部的公孫以及與公孫同舟的船員以外,包括淪波舟自身在內都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損害。

有人要問了,既然淪波舟沒事,那麼淪波舟中的公孫為何會受傷呢?原因很簡單,前文我們說過,鯤魚以尾巴擊打水面,所造成的破壞遠不止於掀起了滔天巨浪這一條。還有一條更重要的是,在鯤魚擊打水面時產生了巨大的聲音。由此可見,製造淪波舟的材質雖然輕便柔韌隔水極佳,但是隔音效果並不太好。也就是說阻隔震動的能力較弱。平時應付個水壓或者摩擦造成振動還可以,一旦震蕩超過一定範圍,淪波舟是無法完全保護舟內的人員的。不過,淪波舟還是兢兢業業的將震蕩從完全不可接受降到了勉強可以承受,盡了它所能盡到的全力保護了公孫等人的性命。只不過,在震蕩過後,連公孫在內的八名船員全部都昏迷在了各自的位置之上。

再說蚩尤,一個本已經昏迷不醒的人,身上披掛着那種戰盔,戰靴,手套,幾欲武裝到牙齒的全身鎧甲,手裏抓着兩丈有餘的戰戟,加上自身超過丈二的身高,他的密度看來也是不會太小,加上他的體積相比較淪波舟來說可以算是渺小,身上的穿戴又大多是金屬製成,兼且蚩尤自身又是血肉之軀,想來要是與這淪波舟一樣落入水中,必然會是凶多吉少了。

只不過,有時候我們說,“吉人自有天相”,這蚩尤是不是吉人我們不知道,只是這天相可是真真的“相”的太明顯了。且不說蚩尤之前昏迷中都能牢牢地掛在鯤魚身側,就單說淪波舟與蚩尤一同落向海面,下落的速度是看不出先後快慢的,只不過這蚩尤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痴人有痴福”,在昏迷之中還不忘記死死的抓住自己的戰戟。正是這桿蚩尤死也不願鬆手的戰戟,在輕易地刺破了鯤魚的皮膚之後,又一次輕輕地掛住了淪波舟用來調整方向的槳葉。就在淪波舟與水面親密接觸接觸的一剎那,淪波舟承受了絕大部分的震蕩與衝擊,而淪波舟內的公孫等人都因為淪波舟無法完全消化震蕩的力量而昏迷了過去。反倒是本已昏迷的蚩尤,在間接的力量推動下第一時間向空中反彈而起,隨後又隨着淪波舟沖入海水中而緊跟着淪波舟二次向水中落去。等到淪波舟下降達到極限開始被海水的浮力溫柔的推着向上時。此地昏迷的這九個人,反倒是蚩尤受的傷最輕。

在浮力將淪波舟又一次送上海面之後,便開始隨着洋流的流動漫無目的的移動起來。一直到了蚩尤等人遭遇鯤鵬之後的第三天,趴伏在淪波舟外面的蚩尤終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要說這蚩尤,天生的青木之體,體內青木之氣至精至純。平日裏青木之氣滾滾涌動,使得蚩尤身高臂長,形體長大,中氣雄渾,聲若洪鐘。又由於先天青木之氣,主世間一切生髮之事,平日裏若是蚩尤有什麼小傷小病,完全不用耗費藥石之力,讓蚩尤吃飽了大睡一場,睡醒了之後傷病也就基本好了大半了。所以,同樣是昏迷不醒的九個人,蚩尤又受創最輕,加之蚩尤自身恢復力驚人,他第一個醒來也就不算奇怪了。

說到奇怪,唯一值得一提的事情只有蚩尤醒來之時,眼前除了他緊握在手手中就算昏迷也不舍的丟下的戰戟之外,還有一條奇怪的青灰色的魚。而這魚就在蚩尤的眼前不停的搖頭晃腦,弄得蚩尤一睜眼看到的就是這魚白色的腦袋以及紅色的魚唇。要說這條魚哪裏奇怪,首先就死此刻它並不是在水中,而是將整個身體全部都暴露在蚩尤眼前的空氣之中。如果說一條魚游在水中,不管是冷水、熱水、海水、淡水之中,只要是水裏,你就不會覺得奇怪。可是,如果你在空氣中看到一條魚,特別是這條魚還活蹦亂跳的如同在水裏一般上下翻騰前後遊動,那就有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違和感了。蚩尤本來以為自己眼花了,單純的蚩尤特意把眼睛閉上之後深呼吸一次定了定神,而後又謹慎的緩慢睜開。這畫面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憨傻感覺。

要說,蚩尤的這個辦法雖然看起來憨,但是也確實有用。閉眼是先要排除自己眼花,深呼吸是看看自己是否還在水中,定了定神是唯恐剛才自己看錯了。而等蚩尤緩緩睜開眼睛之後,蚩尤隨即就釋然了。蚩尤忽然覺得這魚能在空氣中自由活動並不是什麼不可理喻的怪事。那是因為,蚩尤看到了那魚還有兩隻翅膀,兩隻像鳥一樣的翅膀。雖然,我們平時也將某些魚的鰭稱作魚翅,但是那種所謂的魚翅只能算是肉翅,甚至僅僅是肉翅中的骨翅,總之是沒有羽毛的,並且那也不是為了用來飛行才生長的。而眼前的魚,擁有的是一對羽翅,平行於身體兩側的肉翅之上生滿了油亮羽毛的羽翅。

蚩尤平時只對與他修武有關的事情感興趣,完全不關心這世間的各種奇聞異事。若是蚩尤的弟弟少典在此的話,一定能一眼就認出蚩尤眼前的這條不過尺余長的魚就是傳說中的文鰩魚。文鰩魚身負灰色的紋路,白首赤口,魚身鳥翅。然而,這還不是它最神奇的地方,文鰩魚最神奇的地方是傳說中它能學人說話,而且能學的聲情並茂。若是有許多文鰩魚在一起,它們能自行排列組合,無論是組成文字還是圖畫,全都能將它們看到的東西模仿得惟妙惟肖。加上文鰩魚上天能飛,下水能游,簡直就是傳遞消息的不二“魚選”。可惜的是,傳說中只有氐人國人才會馴養文鰩魚,其它種族的人只能借用或者購買氐人國人馴養好的文鰩魚才能使用文鰩魚來傳遞信息,或許這就是上天對氐人國人的厚愛也說不定。

蚩尤雖然單純,但是並不魯莽。雖然有時做事衝動一根筋,但是遇到不明白的事情他還是顯得很是小心謹慎的。這不,在確定了自己沒有眼花以及自己並沒有泡在海水之中以後,蚩尤便小心翼翼的開始觀察眼前的文鰩魚。哪知道,那文鰩魚一看蚩尤看它,忽然就向後一閃,那速度就別提有多快了。一閃之後文鰩魚又沒了動靜,似乎是在等待着蚩尤。無奈,蚩尤這人太過憨直,並沒看明白文鰩魚想要幹什麼,只是瞪着兩隻大眼睛看着文鰩魚,痴痴地等着文鰩魚的下一步活動。

而文鰩魚卻似乎要比蚩尤聰明多了,看到蚩尤瞪着無辜的大眼睛,文鰩魚又是輕輕的一閃,回到了蚩尤眼前。蚩尤正待要伸手去抓眼前的文鰩魚,那文鰩魚卻忽然一低頭,落在了淪波舟之上。蚩尤的目光也不由得隨着文鰩魚向下落去,只見落在淪波舟上的文鰩魚用頭部輕輕地撞擊了三下淪波舟,然後又是向後一閃身,便飛到了半空之中。奇怪的是,文鰩魚兩次向後飛起,停留的位置是相同的。這樣一來,饒是蚩尤再憨,也多少猜出了一點文鰩魚的意思。

當下蚩尤也不含糊,在明白了文鰩魚的目標是蚩尤腳下的淪波舟之後,蚩尤便開始用手中戰戟的戟柄捶擊淪波舟外殼。其實,淪波舟並非特意設計的不能從外面開啟艙室。只是這蚩尤天性憨直,雖然也如公孫一般在九艘淪波舟其中之一上面上擔任船長。只是,關於這淪波舟的操作與駕駛,蚩尤全部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的,完全沒有經過大腦。此刻要想讓這淪波舟重新運作起來,蚩尤唯有叫醒淪波舟中的公孫一個辦法,不然他自己是無法從外面進入淪波舟的。只不過,此時的蚩尤並不知道淪波舟中的人包括公孫在內,已經全部都在剛才的衝擊中震得不省人事了。

再說這邊的文鰩魚看到蚩尤彷彿是在拆淪波舟一樣的擊打淪波舟的外殼,連忙飛到了蚩尤的耳邊,魚唇開合間就彷彿人們輕聲耳語一般,那情態若不是發生在一條魚身上,簡直就活脫脫是個害羞的人類。可惜,如此溫柔機靈的文鰩魚,在蚩尤身上確實表錯了意。只見蚩尤一把就抓過了文鰩魚,強制性的讓文鰩魚來到自己眼前,並對文鰩魚說道:“你這怪魚弄得我好癢,看不出來你這怪魚還會叫,叫得跟說話似得,不過你說的什麼我可不懂。你不是想讓淪波舟動起來么?這裏面有個人是我二弟的兒子,他跟我二弟那獃頭獃腦的性子一樣,說不定就認得你,還能明白你說啥,我這就把他弄出來,你別著急。”蚩尤說完就隨手把文鰩魚往遠處一拋。

這蚩尤,口口聲聲說著自己的二弟與侄子是獃頭獃腦的性子,卻沒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為或許更加呆萌憨傻。所幸,文鰩魚本身就是會飛的,也就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不過,蚩尤憨是憨了點,他卻能猜到文鰩魚會說話。只不過,蚩尤也不管這文鰩魚能不能聽懂自己說話,便自顧自的搶白了一頓。要不說,這世間的事,有的似是偶然,有的就讓人覺得是必然。那麼如何讓在別人那偶然的事必然在自己身上發生呢?那就要靠運道了,或許蚩尤並不知道自己最近的運氣已經好到爆了。又或許運道一直就站在蚩尤這邊不曾離開。總之,這次文鰩魚又神奇般的領會了蚩尤的意思,當然這要歸功於文鰩魚的聰明與機靈。但是蚩尤運道高的體現就表現在,文鰩魚不光領會了蚩尤的意思,還有人教會了文鰩魚如何從淪波舟外側將淪波舟的船艙打開。

就看那文鰩魚在被蚩尤丟到半空之後,搖搖晃晃的努力穩定了一下身形,緊接着就一頭扎入了蚩尤右手邊的海水之中。下水之後的文鰩魚在淪波舟水面以下的部分依照九宮格的排列順序,依次撞擊了九個位置,淪波舟緊接着就是一陣微顫。蚩尤正在奇怪文鰩魚是不是被自己一丟就賭氣走掉了,就感覺腳下的淪波舟一陣搖動,並且開始傾斜了起來。原來,並不是淪波舟要沉沒了,是淪波舟的舟蓬正在緩緩摺疊收起。而蚩尤也不愧是武痴一樣的人物,在感覺到腳下傾斜的一瞬間,便輕輕向左邊一躍,一個跟頭就翻到了淪波舟的舟蓬下面,微微下蹲的同時就穩住了身形,從而穩穩的落在了淪波舟的甲板之上。

依照淪波舟的設計,這層密封性能極佳的舟蓬就是淪波舟唯一的屏障與阻礙。只要舟蓬打開,甲板上再無遮攔,舟上每個房間都只有一道門帘象徵性的起到阻隔作用。或許,蚩尤也並沒有在意過淪波舟的各個艙室是否有門吧,又或許就算有門,蚩尤這個憨貨也會毫不猶豫的破門而入吧。總之,蚩尤這一路簡直就是橫衝直撞一樣來到了控制室。

而控制室裏面的八個人,包括公孫在內全部仍舊處在昏迷的狀態沒有醒來。當然,這九個人能一同昏迷也不可能全部都是完好無損的,你看公孫的頭上不是正好鼓起了一個大包么?那絕對不是公孫天賦異稟,頭角崢嶸。蚩尤這個武痴略微一打量就看明白了,這公孫是被控制室中散落着的兵器和鎧甲中的某一件擊中了頭部。無論公孫是先暈倒了再背砸到,還是先背砸到而後再暈倒,此刻的蚩尤既不關心也懶得去想。蚩尤的心裏只想立刻就把他那昏迷的侄子先弄醒再說。

若說,蚩尤這大大咧咧的性子,固然和他好勇善武分不開,更加可能是因為他的青木之體太過方便了。你看,蚩尤並沒有使用任何傷葯,僅僅是伸出左手向公孫的頭上覆蓋過去,一陣青綠色的光芒閃過,公孫頭上的傷痕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了。待到公孫頭上的傷痕完全消失之後,蚩尤又持續向公孫體內輸入了一段時間的青木之氣,公孫就這樣悠悠的醒轉過來了。

蚩尤為公孫療傷的時候,文鰩魚不知何時已經飛進了淪波舟的控制室。你看那文鰩魚剛才雖然下過水,但是此刻飛行時翅膀的羽毛上居然連一顆水珠都沒有粘上。文鰩魚看到公孫醒來之後,似乎比身為公孫大伯的蚩尤都高興。急忙飛到公孫耳邊,口唇翕動就好像情人在耳邊輕聲低語一般。同時公孫的嘴唇也在不停的變換着形狀,似乎在用一中特殊的語言交流。如今我們能猜測的出的僅有的一點就是,這種語言是依靠嘴唇的翕動與夾雜其間的輕叫來達成交流的目的的,硬要形容的話,這或許應該算是一種另類的唇語。

公孫與文鰩魚經過簡單且急切的交流之後,便讓蚩尤將還在昏迷的眾人一一救起。在大家都抓緊時間處理了一下自身的傷痛,並經過了短暫的休息之後,跟隨着文鰩魚的指引,公孫所在的淪波舟重新開始了它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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