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 59 章

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城市，曾經那麼的熟悉,現在的感覺卻是那樣的陌生,一條條街道，好像是初識一般,不知該往哪兒去。:樂:文:3.しxs.思來想去，崔寅最後還是決定在那家動漫公司附近的酒店住下。他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個把月到達這個城市，沒有聯繫公司那邊的人。

本來以為四年過去了，該淡的東西早已回歸平淡，可現在崔寅拿着手機,無論是發信息還是打電話給崔言格,都沒有辦法做到了。

只是約着見一面，或者發一條信息問一聲好,崔寅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可他連崔言格的號碼都不敢輸入進去，怕不小心摁到,怕給他發信息,怕被拒絕,更怕沒有回信。

他就是個懦夫,離開的那天把勇氣丟得乾乾淨淨。他想像不出崔言格會是怎麼看待他,他會一笑置之，會厭惡或者憎恨？又或者還會勾起崔言格內心的波瀾……？他們在一起十多年，就算是沒有感情也有恩情，可他離開的這麼些年沒有給過他一點兒信息，哪怕就是一聲節日問候都不曾有過，真像是他厭惡透了曾經和崔言格的關係。

突然之間，崔寅嫌棄起自己的光頭來，雖然到這個城市之前他留了一段時間的頭髮了，但現在也才剛剛長出一丁丁黑頭髮，鏡子裏的人怎麼看都越看越陌生，不僅臉沒以前好看了，氣質似乎也變了不少。

來之前，崔寅挑了好幾個星期的衣服，天天在店老闆面前“走秀”，晃得店老闆恨不得把他拖出去大卸八塊——成天不干事的人哪兒來的臉炫富？

崔寅買什麼什麼都不滿意，穿西服太過正式，休閑裝太過隨意，最後穿了一套店老闆最喜歡的衣服，擰着禮物直接去了他之前住的別墅。

以前認識的保安告訴他：你走了之後，那個帥哥就把房子賣了，人搬走了。崔寅愣了，他有想過自己會撲個空，怕見到又渴望見到他，抱着僥倖到了這裏，卻沒有料到過崔言格會把房子賣了。

保安神秘兮兮地跟他打聽，這次回來是不是來找崔大老闆麻煩的？來要分手費的？畢竟在他眼裏，崔大老闆甩了他的可能性更大些。

崔寅沒滿足他滿是八卦的內心，在保安的陪同下，去那棟房子門口看了眼。門上貼着大大的福字，牆體全部重新粉刷了一遍，院子裏放着小孩的玩具，草地上多了個亭子，多了些艷麗的花，曾經小金魚、小烏龜們住的地方全沒有，葡萄藤不見了，就好像它們的存在只是場夢。

崔寅逃似的跑了，保安在後面追着他喊，“東西怎麼不要了！？”

“喂！你的東西！喂！你不要我撿回去了啊！”

之後，崔寅又去了曾經崔言格比較常去的一些活動範圍，唯獨沒敢在崔家附近晃蕩。

在他們公司附近晃了一天，傍晚的時候在那邊逛，經過街角一家大餐館的時候，崔寅停住了腳步。

那家餐館臨街的兩面都是玻璃，他貼着靠門不遠的玻璃，死死地盯着裏面，他看到了坐在偏裏面位置朝着門方向的崔言格，看到了他懷裏的孩子。對的，在他離開一年後，崔言格就有了個寶寶，今年差不多該有三歲了；他的妻子是葉以清，現兒今是他那家影視公司的掌管者。

他的寶寶是個女孩，眼睛長得特別像崔言格，很漂亮，很可愛。關於崔言格的報道，十條里有九條能看到他女兒的身影，他帶孩子幾乎是形影不離的，完全有資格稱得上是個另類的炫娃狂魔。

因為貼着玻璃貼得太近，嘴裏呼出來的熱氣模糊了視線，崔寅用袖子擦掉了霧氣，依然看得眼花，卻還是連眼都不敢眨，他看着崔言格低頭對着懷裏的小娃兒說著什麼，看着他間或皺起了眉，間或對着小娃兒笑，他微微彎起嘴角，那一瞬間，冰冷的世界忽然冰消雲散，整個世界都變得溫柔起來；崔寅也曾見他對自己那麼笑過，溫柔的、充滿柔情的，彷彿全世界最溫暖的地方就在他的眼眸中，只是，以後，他再也不會擁有了。現在有了小娃的崔言格，好像更溫和了，曾經不時會流露出來的暴戾之氣已經很少見了。

崔家太后和崔家公主言中了，他們離開了彼此，雙方反而過得更好。崔寅早就已經確定，他的離開是正確的，崔岩哥需要的不是他，不是不和世俗的、另類的愛，他需要的是一個健康的家庭，一個更為圓滿的人生。和他在一起，崔言格又能得到什麼？愛不是一成不變的，成不了永恆；就算退一萬步，就當他們一路走到了老，然後呢？到了七八十歲，膝下無子，後繼無人，不會後悔嗎？病痛沒個人照料，那光景得多麼的凄涼。

崔言格突然抬起頭，順着那道炙熱的視線看了過去。崔寅低下了頭，一手扶着玻璃牆，一手捂着臉，彎着腰一步步往前挪，拐過那個牆角，崔寅坐在了地上。

崔言格接了個電話，抱着小娃兒結賬了賬就出來了，司機剛好把車停在了門口，他抱着小娃兒上了後座。

那小娃兒剛把小臉蛋吃的通紅，兩隻大大的黑眼睛滴溜溜的轉到這裏轉到那裏，突然扯着他爸爸的衣服叫道：“爸爸，要飯耶耶（爺爺），耶耶。”

崔言格順着他女兒手指的方向，隱約看到餐館拐角的那邊坐了個人，側着的大半邊身子都被遮住了，他像是個走投無路的落難者，腦袋垂在下面，手癱在一邊，腿伸得很長。

“爸爸。”小娃兒把自己剛打包的小糕點舉起來，對她爸爸說，“給耶耶。”

“恩，你去拿給那個爺爺，爸爸在這裏看着你。”崔言格把小女娃放下了車，又從錢包里拿出幾張紅票子給他女兒，讓她自己一個人給那人送過去。

女娃兒屁顛屁顛跑了過去，在那人面前站着，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褲腳。

崔言格緊緊地看着他孩子，當那人抱住他孩子時，他差點兒跳下車，好在那人並沒有做別的事，只是抱着他的孩子，約莫過了半分鐘，他鬆開了小娃兒。小娃兒又和他說了幾句話，還摸了摸對方的臉，然後哭哭啼啼地走了回來。

崔言格把崔女娃提上車，“你哭什麼？”

她吹了個鼻涕泡，奶聲奶氣地指着那邊說：“蘇蘇哭，哭的好難過。”

“是個叔叔？”崔言格擦了把她的眼淚，“叔叔哭叔叔的，你跟着哭什麼？”

“難過，”小娃兒打了個嗝，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說，“爸爸，寶寶難過。”

崔言格好笑又好氣地撩了撩她額前的頭髮，說：“小傻瓜蛋。”

“爸爸，還要給蘇蘇錢錢。”崔飽飽淚眼汪汪地看着他說。

崔言格拿過自己的包，打開給她，“自己拿。”

崔飽飽兩隻爪子伸進去，把裏面的票子全抓了出來，那一摞票子對於她而言顯得有點兒多，她沒抓牢，撒了一大半在車裏。

等他們兩父女整理好錢，準備下車時，那位哭得好難過的叔叔已經不再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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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公司簽約那天，崔寅沒剃鬍子，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勞改頭，鬍子拉碴的萎靡氣息，就這樣吧，懶的，他這樣還更有藝術感不是。

合同之間發過電子檔，已經確認過了的，沒什麼問題，崔寅稍微瀏覽了一遍，在他們的小型會客室，和之前打電話給他的小青年，還有他們的薛總監，等着他們老闆過來簽字。

會客室的門準時被推開了，沒早一分也沒遲一分，崔言格出現在了門口。崔寅猛地站起了來，撞倒了身後的椅子。

崔言格微微一愣，隨即沉默地走到他對面坐下，在合同上籤了字，蓋了章，然後，在崔寅震驚的目光中，轉身走了。

崔寅回過神來，直接踩着桌子兩步跳了過去，衝出去抓住了崔言格的手腕。

崔言格跟躲什麼瘟疫似的，迅速抽出自己的手，舉着手往後退了幾步，“我不知道是你。這家公司的事我一般不管，如果不是薛總監說今天這人值得我見一見，我不會來。你不用覺得噁心，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崔寅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異常的反應被崔言格當成了是因為他不想見到他，因為他會想起從前的事，因為他離開時說過噁心和他有過關係，“對不起，言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那一瞬間，崔言格的眼神忽然變得凌厲起來，但那一絲凌厲很快就消失了，恢復成了平淡的冷漠，“你說，你對不起我什麼？”

“我不該那麼說，我不該說……噁心，我，對不起。”

崔言格撇開了眼光，忽得一笑，一腳揣在了崔寅的肚子上，把他踢得往後退出去好幾米，撞到了剛趕出來的小青年和薛總監身上。

“當年你欠我的。”崔言格說道，“你還欠我很多很多，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一定讓你加倍奉還！”

崔寅捂着肚子滑到了地上，整個腹部像是被踢掉了一般疼痛，牽連着這個身體都在痛，眼睜睜地看着崔言格走掉了，一個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青年把崔寅扶了起來，沒敢問怎麼了。崔寅跌跌撞撞地跑回會客室，抓起筆，快速在那幾份合同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不要命地追着崔言格去了。

崔寅追到停車場，崔言格還沒走，手撐着車頂站在車旁發獃。

“言哥。”崔寅輕輕地叫了他兩聲，“言哥。”

崔言格淡淡地回過頭來，情緒看上去沒有之前激烈了。

“言哥，聽說我有一個小侄女了，我能見見她和嫂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