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 58 章

58 第 58 章

崔寅搬新家了,搬到了原來住的樓上,是一間兩室一廳,他找過房東想買下房子,這間破房子房東還捨不得賣,只能繼續租。

說搬家,其實就是把他的電腦往樓上擰了一下,帶上房東留下的鬧鐘,隨便拿了兩件衣服,多給了半個月房租,衛生也沒管房東的就搬去了樓上;搬家那天,崔寅到樓下花店買了不少花擱屋裏,添了些簡易傢具,好好置辦了一番,結果沒過兩天,崔寅花粉過敏半邊臉又紅又腫,不得不把一堆花送下去給店老闆處理掉。

三樓的光線比二樓好,下午的時候,陽光斜着照進廚房,能看到樓下房東家的老爹提着花灑澆他花花草草。

更上一層樓后,崔寅的生活慢慢能走上正軌了,他開始學着體會這種生活中的美好,他重新拿起了畫筆,從描摹蛋先生的畫開始。

剛來這邊的頭一年裏,崔寅不敢去打探崔言格的消息、不敢去回憶崔言格,哪怕對他的思戀已經根深蒂固,依然讓他疼得難以忍受,依然讓他恐慌。

渾渾噩噩度過了三百多個日日夜夜后,崔寅學會了把回憶崔言格當成了一種獎勵,在他畫不下去或者感到恐懼時,堅持下去,就能讓自己盡情的回味曾經與崔言格的喜與悲,想像着崔言格就在自己身邊,直到他的面目變得模糊,變得再也想不來他的模樣。

崔寅越活越有藝術家的風格了,一頭烏黑的頭髮比樓下花店女老闆的還要長,被店老闆啰嗦了幾次后,崔寅坐在了理髮店裏,讓小妹給他遞個光頭。

剃頭刀“嗡嗡嗡”的,給理髮店裏震耳欲聾的歌聲伴奏。歌的旋律特別的耳熟,崔寅跟着輕輕哼哼,中間部分*唱完后忽然插入了一段對白:“格格,詞意之外,你還想對他說什麼?”

“我希望他能做他自己。不要被過去困住,不要對未來迷茫,好好愛自己。”

崔寅跳了起來,往那聲音發出來的地方衝去,卻被椅子的踏腳絆倒了,嚇呆了那剃頭的小妹一疊聲地問他怎麼了,他充耳不聞,爬起來兩步跑到了前台。

前台桌上電腦音箱不通人事,我行我素地放着聲:“那你呢?”

“我?”

“嗯,你愛他嗎?”

“你愛他嗎?”

歌唱聲漸漸響起,那人輕輕的答覆掩蓋在了音樂聲中,“豈止是愛。”

一首歌的時間很短,卻又漫長的彷彿過往無數的歲月疊合。

伴奏聲輕了下去,又有人問:心沒有被接納,禮物沒能送出,你遺憾嗎?

“不遺憾,不愛就是不愛。”

耳朵里儘是“轟隆隆”的雜亂聲,崔寅頂着剃掉了半邊的“陰陽頭”,掉了魂一樣的往外走。

小妹追着他叫了好幾聲,他沒有答應。小妹扯掉了系在他身上的圍布,氣哼哼地罵:智障,神經病啊!

崔寅矇著頭往前走,沒個方向,在人群中被推動,或者推動別人,一直走到了無人的街道上,坐在路邊的台階上,那模樣像個瘋子,也像個乞討者。

天暗了,夜黑了,他站起來茫然四顧,那一片是新開發區,道路寬敞卻荒涼,他順着來的方向往回走,經過一家小賣部時,拿了人家的公用電話打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撥了過去,但最後一個數字卻沒有摁下,電話那頭響起了提示聲。

“崔言格,”崔寅張了張口,聲音沙啞,他說,“我愛你,我愛你。言哥!我愛你!”

“誰他媽說我不愛你的。”崔寅青筋暴露,眼淚合著鼻涕一起往下掉,真後悔當年還好着的時候,沒有把這句話說爛、說臭。

“哥,剛才那個瘋子嚇死我了。”收拾崔寅丟下錢的小姑娘朝裏屋喊着。

她哥瞪了她一眼,又看向了崔寅離去的方向,怕瘋子回來打人。

好歹在晚上十二點之前,崔寅走到了屋門口,店老闆等着他回來沒有關門。

“你……沒事吧?”店老闆看他頭剃成這樣,愣了一下,笑了老半天。

“沒事。”崔寅往樓上去,“晚上早點關門,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這不是你還沒回來么。”店老闆關上了大門。

崔寅頓住了腳步,回頭看着她。

店老闆揮了揮手,“晚安。”

“恩,晚安。”崔寅忙別過頭,眼淚嘩啦啦又往下落,他的眼睛一定也得了絕症了。

崔寅腦袋上那個“陰陽頭”後來還是店老闆給他剪掉的,剪不幹凈,還是陰陽頭,一邊腦袋精光水亮,一邊腦袋全是黑茬。崔寅網購了一把剃頭刀,自己剃光頭的手法越來越熟練了。

樓下的店老闆是蕭曲的死忠粉,花店裏貼滿了他的海報,一天到晚放的都是他的歌。

崔寅一下樓就能聽到,怕聽到,就減少了下樓的次數,怕聽到崔言格作詞的那兩首歌,怕聽到崔言格的聲音,怕他不知道自己的愛。

就像是剛來到這個小鎮時一樣,他又開始逃避,逃避自己的感情,逃避所有的情緒和想法,直到忽然有一天他能正常面對為止。

他打開他買來很久沒用的音響,他把崔言格說話的那兩段剪掉了,自己錄了幾句話,再把音頻拼湊在一起,循環播放那兩首歌,那部電影也成了他的日常生活之一,隨着時間的流逝,看得次數越多,難過的時候越來越少了。

曾經的崔言格,那麼想讓他留下,那麼想讓他擁有健康而又陽光的生活。

終於,他在沒有崔言格的地方,慢慢的,他能靠着回憶的攙扶,讓自己的人生重新回到了大路上。他讓陽光照進了他的窗戶,他容許花朵裝飾他的陽台,他呼吸着清新的空氣,他和自己相處的越來越融洽。

如果再見到崔言格,他一定能笑着告訴他:離開了你以後,我過得很幸福,不再把記憶當做死牢,而是讓它成為了自己腳下的道路,陪他走向沒有迷茫的未來。

只是有些時候,半夜忽然醒來,還是會覺得心口疼得發麻,還是會弄濕枕頭,還是會有整晚整晚睡不着的時候。他睡在床的左邊,從來不會往右邊躺,他把被子在右邊捲成了個小團,睡下的時候伸手抱抱:言哥,晚安。醒來的時候,手腳並用裹着它,說:我愛你,言哥。

崔寅畫的畫越來越精緻了,他把蛋蛋的故事上了色,發到微博上,然後艾特了蛋先生,義正言辭的要挾他:不改結局就要侵犯他的版權。

他畫了很多,經常艾特蛋先生,引來了不少蛋先生以前的粉絲圍觀,或謾罵或調侃或支持。

崔寅時間大把的有,每天都會畫,他把畫蛋蛋當成了工作,從早到晚,畫完了蛋先生之前畫的那些后,他自己續寫了蛋蛋的故事。

小和尚把自己關在了蛋里后,經歷過一個日夜的交替,有個穿着奇裝異服的小男孩出現在了蛋面前,他好奇地盯着蛋,然後拿掉了裂開的蛋蓋:嘿,一個小和尚在裏面睡覺。

小男孩把小和尚叫醒了。

小和尚握着小拳頭,揉了揉眼睛,看着小男孩露出了大大的笑臉,又變回了憂傷的表情,“你不走了嗎?”

“恩,不走了。”小男孩把他拉出了蛋內,說,“我們去闖蕩江湖吧。”

從那之後,崔寅的想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天馬行空想畫什麼就畫什麼,小和尚和小男孩從此過上了放蕩不羈、上天入地的瀟洒人生。看官們的態度漸漸趨於統一,一眾叫好,這位新來的畫手比蛋先生能鬧騰,更富有想像力。

崔寅每次發圖前都不忘艾特蛋先生,說上兩句氣人的話,或者什麼都不說。

崔寅微博關注的人越來越多,蛋蛋的故事越來越火,陸陸續續有些漫畫公司、遊戲公司找上了他。他沒回絕,都一口答應了,但有個前提,他們得取得蛋先生的同意。

他已經不再熱衷於要求蛋先生改結局了,不過故事是蛋先生的,他不可能他跳過他,用他的故事去掙錢。

除了畫蛋蛋的故事外,崔寅在網上還精分出了另一個名字,專門給有顏色的網站或者給一些打擦邊球的網站畫有顏色的漫畫,專畫男人和男人之間的那點事。

託了崔言格的福,他能毫無壓力地畫出不重複的三百八十八式辣眼睛姿勢,混了幾年,在圈子裏混出了不少膜拜者。甚至還有人人肉了他,也不知是對方是怎麼弄的,居然找到了他的住處下,掛着條橫幅,買了店老闆家的花,拿個喇叭高喊,愛他。把樓下店老闆嚇得臉色慘白。

樓下那人還是個小帥哥,壯壯的,他喊得嗓子嘶啞,崔寅取下耳機才聽到,晃晃悠悠下了樓,摟着店老闆的胳膊說:“這是我開的花店,你要把花全買了送我嗎?”說完朝那人露出一口白牙,標準的笑容。

小帥哥流着眼淚,走了。那之後,崔寅又多了些黑粉,一邊粉他,一邊黑他的黑粉。

時間就在他的房間裏一分一秒,一天一月地流逝了,樓下的店老闆曾經信誓旦旦的說要單身一輩子,而今相了兩三年的親還是沒有處到一個對象。看得崔寅都替她心急。

店老闆不無傷感地說:誰讓她樓上住着這麼大一個帥哥呢,弄得她眼光高了,拉都拉不下來。

“這麼說,還是我的錯了?”崔寅笑。

“對,是你的錯,所以,你要不要負責到底?”

崔寅齜着牙,路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對她笑,這玩笑話不言自喻。氣得店老闆追着打他。

某天,崔寅把蛋蛋的畫上傳的時候,看到有人發來的微博短訊,是一家動漫公司,對方說:蛋先生同意授權給他們公司做動漫、遊戲等,希望能和崔寅詳談。

意料之外,崔寅有些手足無措,他完全不記得有多少家公司給他留過言了,他都回復好,因為他心底里認為蛋先生不會搭理這些事,說不定他已經因病去世了,這倒好,就讓他去弄這些事,他除了會畫,其他的都讓他很茫然,那是一個未知的世界啊,他摸不着頭腦,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回復對方,就回了個“哦”字。

對方很快又回過來了,找他要電話號碼,電話里說得清楚些。

崔寅翻了半天,把屋裏翻了個底朝天,才在柜子後面找到了他卡在裏面的手機,趕在了營業廳下班之前給卡充了費。

打電話之前,還是先吃個面壓壓驚吧,崔寅吃飽了,躺在沙發上;還是先洗個澡壓壓驚吧,崔寅洗完澡躺在沙發上;還是先看看言哥壓壓驚吧,他看完電影,躺在沙發上,還是睡個覺壓壓驚吧。

崔寅沒睡着,爬起來把電話號碼給對方發過去了。大概十來分鐘后,電話居然響了,把他嚇得,吃多少面、洗多少澡都壓不了驚了。

“喂,您好。”對方是個男的,聲音很清脆,應該很年輕。

“您好。”崔寅說,“有事您直說。”

小年輕特別興奮,圈子裏都知道誰能聯繫上蛋先生誰家就撿了個錢包。他忙和崔寅說了一下蛋先生答應把蛋蛋的版權轉讓給他,又介紹了一下他們公司,以及他們對他的畫的一些想法及後續發展。

“你剛才說你們公司在哪?”

在崔言格所在的城市。之後小年輕說的話,崔寅有些聽進去了,有些沒聽進去,總之沒聽明白就是了,掛了電話,崔寅坐在凳子上,獃獃的。

離開那個城市有多久了?快四年了吧,能回去嗎?能回去嗎?他能見到崔言格嗎?會和他說話嗎?心臟猛然劇烈跳動起來,牽動着血管,拉扯着疼。

他上網隨便翻了翻剛才打電話的那家公司的簡介,沒用心看,滿腦子都是能見到崔言格嗎?回去嗎?還能回去嗎?

快四年了啊,崔言格從來沒有找過他,同樣,他也沒有給過他一點兒消息,他幻想過、他做夢夢過,他們依然像被折斷了的樹枝再也沒有了聯繫。

崔寅把崔言格的名字輸入搜尋引擎,彈出了崔言格的信息,近年來,報道他的消息間或能看到。崔寅一條一條的瀏覽,大部分都是被他翻爛了的老舊新聞。

以前沒見崔言格出現在媒體面前,他離開之後出現的,突然發現有很多的途徑能看到他的信息。

鼠標停留在了崔言格前年年底拍得一則廣告上,崔寅點開了視屏。那是崔家開的電子商場上線時,拍得一則廣告,老闆崔言格親自上陣。這是一家專門賣女性用品的商城,數個明星輪流露臉,最後那一幕崔寅側着身子站在黑暗中,燈光灑在他臉上,忽明忽暗,他微微轉過臉來,看着鏡頭,又像是看着鏡頭外,眼神里是隱忍的情深,透着冷酷又莫名看得人揪心的疼,他說: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他那幾秒中的出境使得那則廣告逆了天了,樓下那個蕭曲的迷妹瞬間轉了風向,變成了崔老闆的腦殘粉,舔着屏幕說:他這麼愛我,我願意為了他死!

崔寅說:他愛的不是你。

“他看上去愛慘我了。”店老闆說。

崔寅拂袖上樓。

店老闆整來了崔言格的海報貼在蕭曲身上,說:有錢有顏有情還他媽有才的人,誰他媽不愛!

崔寅見她貼一次撕一次,撕下來放他床墊下壓着。

“他和你有仇嗎?”店老闆嚴肅道。

“有,”崔寅說:“深仇大恨。”

店老闆不說話了,以後再也不在他面前提崔言格了。

崔寅摸着溫熱的屏幕,摸着崔言格的臉,他能回去見見他嗎?哥,我來見你,你還願意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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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居然活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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