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皇帝生病永遠不是小事,而是國家大事。聽聞皇帝生病後,聯繫到他現在的年齡,宮裏宮外的目光都盯向了乾清宮。而這會兒,糟糕的是,過幾日便到了皇家的祭祀日,因先帝當年是在正月下旬駕崩,是以每年這時候,承平帝都要帶領皇子們去祭拜先帝。
當承平帝帶着病體上朝,並且當眾命令周王代他去郊外陵墓祭拜時,不只朝臣面面相覷,連周王自己都傻眼了。
他們以為現在秦王受寵的趨勢,怎麼都應該讓秦王去祭拜才對,何以會將這任務交給皇帝自己一直未正眼看過的周王?莫不是周王也是承平帝心中考核的儲君人選之一?
周王接了這差事後,馬上被各種關注及眾人巴結不提,秦王回到王府里倒是氣得下顎抽緊,寒着臉進了正房。
秦王妃正豎著抱着女兒拍撫她的背,摸着她亂動的腦袋,見他如此模樣進來,挑眉道:「王爺又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秦王一股腦兒坐到秦王妃身邊,悶聲道:「父皇派了七哥後日祭拜先帝。」
他已經完全搞不懂那位皇父到底想要幹什麼了,到底他看重誰?就不能吱一聲么?他覺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被玩完了,似乎無論他如何努力,總會在以為希望即在前面時,那位皇父又刷了他一次,讓他發現自己就像個跳樑小丑般,原來不過是皇帝手裏的一枚棋子罷了。
秦王妃聽罷,便道:「既然如此,王爺尋個機會請旨出征吧。」
「……」
這話題為毛會從周王祭祀變成了他非請旨出征不可?跳躍性是不是太大了?
秦王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冷笑道:「王妃似乎對出征這事情極為執着呢?可以告訴本王為何?」他心裏想要咆哮,眼看着皇帝的身子就要不行了,這是離開的時候么?離開了,若是到時候沒能及時趕回來,就什麼都沒了。
秦王妃點點頭,理所當然道:「大丈夫立世,當保家衛國,方為正理。」然後不屑地道:「王爺莫不是捨不得這富貴之鄉,學那些紈絝子弟一般整天塗脂抹粉、逛花街柳巷?」
「本王不抹粉!」他氣道,「而且現下邊境戰事雖吃緊,但沒必要讓一位皇子去坐鎮安撫民心。」
「長陰山——倉州!」秦王妃說道:「很快便會出事了。」
秦王眉頭跳了跳,他記得年前王妃曾和他說的,是岳父那兒傳來的消息,但其實心裏卻不怎麼相信的,可現在聽她又提了一次,不知怎麼的,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正思索着,便見王妃指腹間寒光一閃,正玩着一把飛刀,然後對着他彷彿在琢磨着他身上哪個地方好扎窟窿。
秦王僵硬了下,壓抑地道:「你還抱着夏兒,刀劍不長眼,能不能先放下!」
秦王妃瞅他,「王爺可是覺得臣妾先前的提議怎麼樣?」
他很想說不怎麼樣,但看了看那把飛刀,再看看被王妃抱在懷裏的女兒,終於自暴自棄地道:「好了好了,到時候如果長陰山那邊真的有事,本王一定會去向父皇請旨,可以了吧?」
「自然可以!」秦王妃朝他笑得燦爛。
然而,在長陰山還沒有出事之前,大夏隋河沿岸便發生了災民暴亂之事。
原來是去年冬季的雪災,承平帝命人去各處賑災,卻不想有護送銀糧的官員聯合當地的地方官,直接私吞了賑災的銀糧,落到災民手中的銀糧連預算中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很多災民無過冬之糧物,凍死者十之五六,終於引起了暴亂,據聞很多災民直接闖入了當地官衙佔據糧倉府衙,誅殺各地官員。
承平帝知道后,自是氣怒不已,怒極攻心之下又暈了過去,等他被太醫救治清醒,直接下令斬了幾個貪墨賑災銀糧的官員,其他人再事後料理,便又讓另派人去平亂鎮壓。
自然,這人選又是一翻的挑選。
承平帝目光在朝堂上轉來轉去,目光陰沉,所有看到皇帝那副陰沉模樣的人心裏都打了個突。
胖兒子已經五個月大了,學會了翻身,而且也顯示出了活潑好動的一面,每次因為身上被裹着襁褓而無法翻身蠕動時,便要扯開喉嚨嚎上那麼一嗓子,將人弄得夠嗆。
俗話說:三抬四翻六會坐,七滾八爬周會走!阿竹家的胖兒子很忠實地遵守着這個規律,別看他胖,但是胖子也有活潑好動的權利嘛,所以在小胳膊小腿開始有力能蹬被子后,便顯現出好動的一面,不再像只小豬一樣吃了睡、睡了吃。
只可惜,天氣太冷了,即便在室內燒着地龍,阿竹也不可能直接讓胖兒子穿着夏天的開檔褲,讓他滿床翻滾,而是裹着不那麼厚的襁褓。如此,胖兒子只有雙手能動,腿被包裹着,翻身困難,每次都要嚎那麼一嗓子來抗議,起初阿竹不知道他在發什麼脾氣,見他好端端的突然哭時,還無措擔憂了好一會兒,直到有經驗的奶娘在溫暖的室內鬆了襁褓,沒有系那麼緊,阿竹才明白真相。
胖兒子變得活潑了,於父母而言也變得好玩了,至少阿竹夫妻倆每日在府里都要玩一玩胖兒子,在他躺在炕上努力翻身時,直接一根手指頭戳過去,破壞他的翻身大計,直到將莫名其妙翻身不成功的胖兒子弄得哇哇大哭,才抱了起來哄。
當然,以上的事情不是阿竹做的,而是陸禹時常乾的一項消譴。
每次胖兒子哭時,阿竹就要生氣,而那位惡劣的王爺還一副高冷的男神范兒,表示他其實很無辜的,是孩子自己愛哭,不關他的事兒。
阿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促狹的,也喜歡逗胖兒子,但發現和那位王爺一比,這位才是個狠的,連兒子都能將他玩到哭。而且讓人感覺到違和的是,他能端着那副尊貴又優雅的模樣,逗哭兒子后,若無其事地看着他哭,好像孩子是自個莫名其妙地哭一樣。
怨不得何澤總在私底下說他的主子是個多少惡毒的男人,小時候就喜歡逗着當時還是個胖妞的王妃,現在便喜歡逗是個胖糰子的兒子。
這日,春雨又沒完沒了地下了一天,阿竹剛從廚房回來,便聽到了胖兒子的哭聲,拎着裙裾有些濕的裙子快步進來,便見到陸禹坐在炕上,懷裏抱着哭得臉都紅了的胖兒子,顧不得衣服濕便將披風脫了,然後坐過去抱住胖兒子。
「怎麼哭了?是不是王爺又欺負豚豚了?」阿竹邊哄胖兒子,邊譴責某位王爺。
「那麼愛哭,一定像你!」陸禹哼了聲,看着正將腦袋往阿竹懷裏拱的胖兒子有些兒不爽。
阿竹摸摸胖兒子的腦袋,哄了幾句后,見他像只小豬一樣拱着自己的胸,便知道他餓了,微側了下身子,解了衣襟喂他。聽到陸禹的話,忍不住反駁道:「王爺這話錯了,兒子明明就長得像你,母后和母妃都說像你!」
他瞥了她一眼,扭頭看書去了。
這會兒輪到阿竹笑嘻嘻的了,瞅着他繼續笑,就算他只用後腦勺對着她也沒生氣。
阿竹會這般歡樂,也是有原因的,她終於知道這位王爺的小怪癖了,竟然是個臉盲症患者。這還是上回豚豚滿月時他喝醉了酒表現出異樣,爾後又有幾次似乎不太高興兒子長得像他,阿竹心裏越發的懷疑,最後去和耿嬤嬤東拉西扯地扯了一堆后,耿嬤嬤也不知道基於什麼原因,隱晦地提醒了句,終於讓阿竹解開了疑惑。
臉盲什麼的,她以前也遇到過一些人有或輕或重度的臉盲症,在醫學上稱為「面孔遺忘症」,而且有研究發現,在她那世界裏是極為普遍的存在,全球普遍都有。癥狀有二種:一為患者看不清別人的臉,二為患者對別人的臉失去辯認能力。
陸禹應該就屬於第二種。
當然,陸禹的表現太優秀太正常了,若是沒人說,估計沒有人能知道他還有這點小毛病,對他的生活及識人上沒有任何的阻礙。要辯識一個人,並不完全需要在長相上來辯識,氣質、高矮、胖瘦、談吐、舉止、衣着……都能讓他輕鬆識別一個人的身份,未給他帶來過什麼麻煩。
至於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他堂堂當朝親王,也不必去記什麼,自有人為他記下。而且他記憶力驚人,觀念力敏銳,總能發現旁人沒發現的細節,使得他比正常人還自如,別人還未反應過來,他心裏已有定數,可怕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