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安貴妃嘴唇抖了下,委屈地道:「得什麼福?剛才乾清宮傳來消息,皇上下令讓端王在府里閉門思過呢?」現在是閉門思過的時候么?應該趁機抓權,滅了皇帝那根老黃瓜才是。安貴妃心裏恨恨地想着,對老皇帝越發的沒有什麼夫妻情份了。
皇后越發的心塞,揮揮手道:「你且回去等着,別一驚一乍的。」
安貴妃卻不肯走,賴在了鳳翔宮裏。
皇后也不打算理她,正準備回內殿歇息時,十八公主回來了,小肥臉兒板着,看起來就像學大人一樣,萌到爆。
十八公主一見到安貴妃,馬上蹭過去,伸出小胖爪握住她的手道:「安母妃放心,十皇兄不會有事情的。剛才十八和表姐一起去了乾清宮探望父皇,皇父生病了好可憐哦,十八都心疼了。而且表姐好有孝心哦,她要留在父皇那兒侍疾,父皇也允了呢。十八也想留下的,不過父皇說十八太小了……」
十八公主說得天真無邪,還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
安貴妃:「……」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天大的意義?
天空灰濛濛的,到了下午申時已經下起了雪。
阿竹在屋子裏轉來轉去,時不時地探下頭,感受一下外面冰冷的氣溫,心不斷地往下沉。直到酉時一刻,方有守門的小丫頭飛快地過來報告王爺回來了。
阿竹聽罷,拎着裙子直接跑了出去,鑽石只來得及抓住一件厚披風和傘跟着跑出去,一群丫鬟嬤嬤也只能匆匆忙忙地跟着跑。
到了二門,阿竹恰好看到陸禹從馬車裏下來。
雪紛紛揚揚地下着,何澤撐着傘,揣扶着臉色有些蒼白的男子下車,透過紛揚的雪花,他望了過來,一雙鳳目黑沉沉的,俊美的臉掩蓋在雪花之後,面容俊美,神態間卻有着近段時間沒有的釋然輕鬆。
看來情況並沒有外面傳的那般糟糕。
阿竹心裏也釋然,自從陸禹打從江南回來,她早產坐月子補身子之類的,他極盡所能地抽空陪她了,雖然神色如常,但阿竹如何沒發現他的疲憊和緊繃,彷彿從來沒有一刻能輕鬆過,每一刻在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時候,眉頭會不由自主地蹙緊,眼神冰冷。別說她受了罪瘦了,他同樣也因為忙碌三餐不正常而消瘦了很多,最近晚上睡覺時,都能摸到他身體的肋骨了。
她看得心疼,但自己那時正在坐月子,又是個內宅婦人,在朝堂上幫不了他,而且她也沒有能力去幫他在朝堂上和那群老狐狸周旋,只能儘可能地管好自己、照顧好胖兒子,讓他不必在外頭與人鬥智斗勇時,還要為內宅掛心。
「王爺回來啦!」阿竹直接跑了過去,顧不得落在身上的雪。
鑽石撐着傘趕緊追上。
陸禹微皺了下眉頭,本來斥責的話看到她的笑臉時,變成了脈脈的溫情。
他微涼的手握着她同樣被凍得冰冷的手,忍不住道:「天氣冷,你不應該出來。」
阿竹挽着他往延煦堂走,邊走邊打量他的神色,笑道:「不過一點路罷了,禹哥哥你也要管啊?都快變成我爹一樣啰嗦了。」嘴裏嗔怪着,眸心深處卻有些擔憂,聽說他今日在乾清宮跪了很久,也不知道膝蓋現在怎麼樣了,雖然看着行走自如,可是等到明天就要受罪了。
聽到那聲「禹哥哥」,陸禹啞然失笑,捂着她的手,將她擁到懷裏,低首看着她的雙眼,笑道:「小心岳父聽到你這般說,要惱你了。」
「禹哥哥不說,他聽不到!」
夫妻倆一路說著沒營養的話,終於回到了正房,丫鬟們已經備好了熱水熱湯。
阿竹為他褪去沾了雪的朝服后,接過絞好的熱帕子給他擦臉凈手,然後便將他按坐在薰籠上,彎下身去脫他的雲紋黑靴,撩起他的褲管查看他的雙膝。當看到他膝頭果然已經紅腫泛黑了,眼眶驀然紅了,抿了抿唇,將旁邊準備好的精油拿了過來。
陸禹見她眼眶發紅,忍不住溫聲道:「其實一點也不疼的。」
「不疼才怪!」阿竹沒好聲氣地道,先用熱毛巾輕輕地擦了下,然後手裏抹上精油輕輕地按摩着。
陸禹見她做得認真,面上一直帶着微笑,只有偶爾微皺的眉頭讓人知道其實他也並非是完全沒痛感的。
「聽說你今兒在乾清宮裏跪了三個時辰。」阿竹邊按摩托邊輕聲道。現在天氣冷,乾清宮的地板都是光滑的大理石,整個大殿即便有地龍,但人跪着仍是極難受的,況且還跪了那麼久。
「沒那麼久吧……」陸禹忍不住道,被她瞪了一眼,便不說話了,省得她真要哭了。
等阿竹按摩得差不多,便拿起一瓶膏藥抹上,一股清涼之感瞬間蔓開,將原本精油按摩時帶來的炙熱感化去,十分舒服。
「這葯哪裏來的?」陸禹沒話找話說,轉移她的注意力。
「先前讓人去荀太醫那兒拿的,這精油也是他特地提煉的,可比外面醫館裏賣的效果好多了。」阿竹對荀太醫十分推崇,在這個醫療落後的時代,一名醫術高超的大夫是十分必要,她對荀太醫給予一百二十分的敬重。
陸禹的心瞬間湧起一股脈脈的溫情,忍不住將起身的她抱到懷裏,蹭着她光滑的臉蛋,柔聲道:「讓你擔心了。」
「沒什麼。」阿竹也回抱他,不敢將自己的體重壓到他身上,所以姿勢不免有些古怪。
陸禹笑了下,用了巧勁將她摟坐到懷裏,說道:「你放心,這點抱你的力氣還有的。我家胖竹筒真是賢惠又可愛,以後禹哥哥會好好陪你的。」
「……陪多久?」
「嗯,大概會很久吧,過了年再說。」
阿竹聽得更難受了,這是變相的被皇帝放棄了吧?一個被勒令閉門思過的皇子,而且沒有說明讓他閉門思過多久時間,若是無限延期,等到皇帝再想起時,恐怕黃花菜都涼了。
不過阿竹很快又振作了起來,如同陸禹說的,過了年再說罷,現在說這些還言之過早。而且,現在朝堂上那麼亂,因為江南鹽政案,他得罪了那麼多人,暫時退出朝堂也是件好事,省得再被皇帝當成炮灰使。
就不知道陸禹這炮灰退下了,下一個炮灰是誰。
「皇上說,王爺您休的病假已經夠久了,再大的傷也應該好了,所以應該回朝堂儘力了?」柴榮驚訝地道。
秦王召集柴榮等幕僚在書房裏談事,此時滿臉的不悅,眉頭蹙得死緊,說道:「對,剛才宮裏來的內侍是這般說的,父皇可真是不客氣的。」
秦王此時滿心的憤怒,覺得皇帝和端王等人皆面目可憎,皇帝要拿兒子當槍使便罷了,端王幹得好好的,做甚突然換了支槍來使,而且還挑上還在「養病」的他?明明他聽說了齊王的事情時,都打算請病假到年後了,沒想到還沒行動呢,宮裏便來了消息了。
還有端王,你不好好地當你的槍,幹嘛要這麼沒腦子的將齊王暗害端王妃的事情能捅到皇帝面前?不知道他們那位父皇年紀大了,最愛猜忌,不喜看到兒子們自相殘殺么?明明還有其他溫和的手段將這件事情告知皇帝,偏偏走了一步險棋,看起來簡直是沒腦子,一點也不像他的行事作風!
柴榮沉吟半晌,突然嘆道:「端王走這一步可真是高,雖然驚險,但也將自己摘了出來。」所以,沒有準備的秦王便成了替死鬼了。
秦王看向他,等着他的分析。
柴榮邊思索邊道:「以老夫看,端王不像是這麼沒腦子的人,明知道皇上年事大了,老人家難免是希望兒子和睦孝順,不喜這種事情,他應該避開方是,免得皇上心裏對他失望。然而,端王不管不顧地將齊王暗害端王妃的事情捅到皇上面前,看着是為端王妃討公道,卻也是要將齊王弄走不罷休,明顯是要皇帝給他主持公道……」
端王些舉這是赤裸裸地逼着龍椅上的那位父親,他的冒進讓帝王不喜,而他明着要搞垮兄弟的狠勁更讓帝王失望,此舉冒失又沒腦子,與他這一個月來在朝堂上與諸位朝臣周旋時的手腕大相逕庭,簡直是衝動極了。
不過,衝動過後,端王被皇帝斥責,勒令在府里閉門思過,沒有說明期限,這期限可能是幾天,可能是幾個月,可能是幾年,誰知道呢?這得看皇帝的心情,或者是周圍人對皇帝的影響力。
柴榮想起先前聽到的消息,皇帝因為齊王之事怒極攻心,氣得暈了過去,醒來后斥責了端王,勒令他回府閉門思過後,宮裏又傳來了消息,那位在宮裏養病的昭萱郡主正在乾清宮侍疾,皇帝也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