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皇帝因為安陽長公主之事,素來疼愛昭萱郡主,且昭萱郡主又與端王妃情份不一般,加之後宮裏還有皇后貴妃在,只要手段使得好,端王恐怕很快便能復出罷。

所以,端王雖然走了步險棋,卻也讓他從朝堂上脫身,暫時避開了朝中那些朝臣勛貴的怒火,算得上是聰明之舉。

秦王聽了柴榮的話,心裏不禁恨恨地詛咒着端王的狡猾,他就知道這個弟弟是個狡猾狡猾的險惡小人,自己跑了,將他推到前面去承受那些朝臣的壓力。

想到這,秦王不禁按了按抽疼的太陽穴,他知道自己那父皇要整頓江南鹽政,可是牽涉太多人的利益,先前那一個月,是端王頂在前面和那些老狐狸們周旋,皇帝只需要在關鍵時候不輕不重地說個話就行了。現在端王退出了,他頂上去,恐怕很快地他便成了所有人仇恨的對象了。

若是他不按着那位皇父的安排走……秦王想着自己被皇帝同樣勒令閉門思過的可能性、遠走邊境立軍功的可能性、及其他的可能性,然後發現自己現在真是不得不硬着頭皮頂上。這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太糟糕了。

又與柴榮商量了下,秦王發現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只得嘆氣接受,明日估計便要上朝去和那群老狐狸周旋了,十分心塞。他承認自己的功力沒那些老狐狸的深,腦子也沒有端王轉得快,估計自己的戰鬥力不太行,到時候忍不住像他王妃一樣直接暴力揮拳頭上去——然後下一刻他就要被自己父皇揮老拳頭了。

柴榮也在思量着秦王接下來的路,順便揣摩一下那位龍椅上的老皇帝的心思。

雖然他沒有做過皇帝,但是史書也不是白看的,承平帝在位時間比較長。而大凡皇帝當得久了,處在高位久了,便會越來越□□,越發的眷戀權柄,不會輕易地放權。特別是一群皇子們年紀越大,襯得他越老了,估計心裏越發的忌憚。

只要是人,沒有不怕死的,特別是皇帝。皇帝都會喜歡萬萬歲,但是歲月卻不饒人,為著江山社稷穩定,需要選出一名繼承者。而皇子們若是太能幹,皇帝會擔心自己還沒死就被迫讓賢;若是皇子們太無能,又要擔心找不到合適的繼承者,這江山無以託付。當皇帝的就這般的矛盾,這矛盾的背後,便要看皇帝如何安排了,結果好的話,是新帝順利登基,不好的話,逼宮謀反是家常便飯……

想到這裏,柴榮趕緊打住思路,不敢再多想。

秦王帶着心塞的心情回到了正房,見自己王妃正抱着女兒逗她樂,不禁歪了歪嘴,坐到她身邊的位置,說道:「明白本王便要上朝了。」

秦王妃想了想,問道:「是不是先前宮裏來的內侍奉了父皇之命來的?」

「不然你以為他是來幹嘛的?」秦王沒好聲氣地道。

秦王妃將吐着泡泡的女兒放回床上,想了想,出主意道:「明年王爺請旨出征罷,臣妾和你一起去。」

看她有些躍躍欲試的模樣,秦王受到了驚嚇,這女人不會也想上戰場吧?不然也不會時常慫恿他找機會出征了。

「你一個婦道人家,想這些打打殺殺的做什麼?而且你去了女兒怎麼辦?丟到宮裏給母妃養?想都別想!」秦王斷然拒絕。

秦王妃理所當然地道:「女兒自然帶去了,自己的女兒怎麼可能丟給別人養?王爺不會這般不負責任吧?」

秦王差點氣了個仰倒,到底是誰不負責任?有哪個作母親的會想着帶着才幾個月大的孩子去邊境吃苦的?也不怕路途遙遠艱幸,一個小嬰兒受不住!

「那有什麼?我兩個月大的時候,我父親還帶着我去戰場上轉悠了幾圈呢,後來還帶我撥山涉水地去關外,還不是平平安安地回來了?」秦王妃豪氣干雲,自信無比:「女兒是我生的,她的性格像我,一定能適應的。」

聽着激動起來連「臣妾」的自謙都沒了的秦王妃,秦王越發的心塞了,覺得和這個王妃說不通。而且他聽着那位現在遠在西北的岳父所做的事情,心中只覺得有匹脫肛的野馬在歡脫地越跑越遠了,很想咆哮地問兩句:岳父到底怎麼養兒女的?王妃到底是怎麼長這般大的?沒被折騰死真是幸運!而且還想要折騰他女兒,難道也想讓女兒變成王妃這模樣,以後貼再多的嫁妝也嫁不出去么?

看他身子有些顫抖,秦王妃不禁一掌拍到他肩膀上,拍得他一個趔趄,笑道:「王爺也很激動吧?只要等明年出了春就行了,時間也不長的!」

秦王:「……」

對,他很激動,他激動得想要咬死這個看不懂人臉色的蠢女人!

聽聞朝堂近來的風雲,嚴青菊闔下信件,雙目幽黑,無絲毫的嬌怯之態。

「夫人……」丹寇有些不安地喚了一聲,擔心她為了端王妃,又要出手做點什麼。

嚴青菊從沉思中回神,瞥了她一眼,見丫鬟臉上不安之色,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麼,反而讓人去將孩子抱來。

奶娘剛給孩子喂完奶,此時孩子正睡得香甜,被人抱過來時也沒有吵醒他。嚴青菊坐在床上,一手抱着孩子,另一隻手輕輕地撫着他柔嫩的臉蛋,看着這脆弱的小生命,心裏有些觸動。

生命真的很脆弱呢。

三姐姐說,人的生命很脆弱,她素來尊重生命,不到萬不得已,別隨便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可是若是其他人想要傷害你呢?三姐姐你要怎麼辦?或許你還是下不了手罷,不若妹妹幫你可好?

腦海里不期然地跳出阿竹的笑臉時,嚴青菊突然思緒一頓,輕輕地吁了口氣。

算了,就當積福吧!只是,可不能讓他們太好過!

「你又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男人的大掌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嬤嬤說婦人產後多思多慮對身子可不好,你不是還想自己給兒子餵奶么?」

嚴青菊抬頭,發現紀顯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她微微有些錯愕,竟然沒有發現他的靠近,難道她對他的存在已經如此熟悉了么?

紀顯坐到床前,見她還抱著兒子,便伸手去托住她的手,說道:「你還在坐月子,別太費神了,不是有奶娘丫鬟照顧么?先放着罷。」他看了都覺得為她累,這麼細的胳膊怎麼能抱這麼久?

聽紀顯這般說,嚴青菊也覺得手臂有些酸了,將懷裏的孩子放到了身邊的位置,拿了件小毯子蓋在他身上,笑着對紀顯道:「爺今兒怎麼回來得如此早?」

「沒事便回來了。」紀顯隨意地說道,看了眼放在她旁邊的那張字條,便知道她得到消息了,說道:「朝堂上現在亂着,端王這會兒能避開,也是幸事一件,若再摻和下去,難免會讓皇上忌憚。」

皇帝鐵了心要整頓江南鹽政,端王無論是做得好或做不好,對他本身而言都不是件好事,不如現在避開,雖然有失寵之嫌,但是以他的本事,想要回朝堂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嚴青菊頷首,笑道:「也不知道秦王能不能頂得住了。」

她的聲音輕柔軟綿,帶點柔怯怯的意味,如此一笑,彷彿十分為旁人擔憂一般,可紀顯卻覺得她在幸災樂禍。

紀顯淡淡一哂,並不關心這事,只道:「秦王頂不頂得住,還須看皇上的意思。皇上這次的態度倒是有點兒深意,你有什麼看法?」

嚴青菊搖頭,「妾身哪裏能有什麼看法?爺是男人,常在外頭行走,看得多,自然比妾身更明白。不過,只要皇上敬重皇後娘娘,倒是無甚大事。」

「你這麼看好皇后?」紀顯詫異,「你也不過是進宮幾回罷了,皇后據說是個賢惠的,皇上素來敬重她。」

「是啊,皇后不愧是國母,國家有這樣的國母,是我大夏之福。」嚴青菊微笑道,對皇后十分奉承。

紀顯有些不能理解她的話,笑了笑,便不再理會此事,又同她說起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情,純粹是拿來當笑話講給她聽。嚴青菊也聽得津津有味,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他臉上,突然發現,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再怕他了。

嗯,是個好現象!要攻下一個人的心防,拿捏住他,得先克服自己的心怯,讓自己去習慣。

紀顯發現她在不着痕迹地觀察着自己,雖有些莫名,但心裏卻不由升起幾分異樣之感來,讓他突然很想問一個在他心裏積了段時間的問題:不知道在她心中,端王妃與他,誰比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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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妻入宅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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