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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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胡三等十多個人浩浩蕩蕩上了三樓,許酒擺了個手勢,示意胡三他們暫時先在樓梯口等着,待她確認了房間裏的人再行動手,以免綁錯人,而她則緩步行至天字房外面。
房間裏面似有人在低語,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許酒將耳朵貼在門上,試圖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房間裏有多少人。
熟料只剛剛聽到有人說了一句“束手就擒”后便沒了聲音。
她又將身子貼得再近了一些,卻不想,門突然開了。
許酒一個猝不及防,整個身子往門內倒了去,幸得有人拉住她的手背,才沒讓她摔倒在地上。
“姑娘有事?”淡淡的聲音自頭頂傳來,許酒趁機環顧房間,這是一間一居一室的套房,最為顯眼的便是廳中那一副繪着山川落日圖的屏風,屏風後面許是卧房,視線右移則能看到一張小塌,榻上擺着一張小檀木茶几,檀木茶几上的金猊香爐輕煙縈繞,裏面不知燒得什麼熏香,聞着便讓人覺得神清氣爽,榻上還有個穿着灰白色長衫的男子,男子坐姿隨意,正捧着茶杯饒有興緻地看着許酒。
只一眼,許酒便確定他不是蘇迎,可那屏風,分明是出自蘇迎的手筆。
蘇迎喜丹青,尤喜畫景,她曾經便是為了能光明正大接近蘇迎而讓自己父親替自己開口,讓蘇迎教她學書畫,她向來頑劣,此次突然說要學書畫,許追自是喜不自勝,當日便帶了厚禮去拜訪右相蘇禹之,之後,她便成了蘇家的常客。她的丹青是蘇迎手把手交出來的,蘇迎的每一幅畫,落筆收筆的習慣她都一清二楚。她雖忘了許多事,忘了蘇迎的樣貌,但一些東西是刻在了骨子裏的,便是失了過去的記憶,那些東西也不會忘記,譬如她對蘇迎的執念,又譬如蘇迎的一些習慣。
或許那奇怪的少年沒有騙她,蘇迎是真的在這兒。
既然榻上坐着的男子不是蘇迎,那拉着自己衣袖的這個呢?
許酒抬頭,見拉着自己的是一個眉目清俊的黑衣男子,此時他挑眉正看着自己,沒有清冷的眉目,沒有紅色裘衣,也沒有眼角的淚痣。
他的模樣同許酒想像中的蘇迎並不大相同,她為數不多的記憶中,蘇迎向來是眉目清冷,對着她時除了冷淡,似乎再沒了別的表情。
她多少抱了一絲希望,但沒有敢抱全部的希望,所以沒見到蘇迎,雖失望,卻也不至於絕望,或許在她心底,也是明白蘇迎是真的死了,那簪子可能真的只是巧合,失望之後,她轉頭痴痴看着那畫,問:“我能多看一眼那幅畫嗎?”
能再見到蘇迎的畫,對她來說也是好的。
蘇輕言愣了一愣。
她還是在找他……
她認出了他的畫……
可她卻沒認出他。
也是……
便是他自己到如今也不大敢相信在另外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活下來,每每醒來,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就連跟他最為親近的顧恆也不知道他便是蘇迎,他一向刻意疏遠她,她認不出他來也是自然。
他鬆開握着許酒手臂的手,彎起唇角,讓出了道。
許酒沖他感激一笑后便進了房。
胡三愣愣看着許酒,這情況,他是綁還是不綁?正猶豫間,便見得拉住許酒的那黑衣男子似不經意間往他這邊掃了一眼,那一眼同看着許酒時的神情全然不同,冷淡中似又帶了幾分警告的意味。
他又沒骨氣地腿軟了,如今看這情況,似乎也不需要他幫什麼忙啊,當即揮了揮手,帶着十多個重金聘來壯膽的人又下了樓。
許酒沒再去管胡三,進得房間后便急急走到屏風旁,抬起手想去撫那屏風,卻在即將觸碰到屏風的時候又頓住了手,似害怕弄壞了那畫。
蘇輕言見得胡三他們離開,方才關了門回到小塌邊坐下。
顧恆玩味地瞧瞧自看了自己一眼后便無視了自己,現在又看着那幅屏風發獃的許酒,再看看坐在他對面看着許酒,手無意識摩挲着茶托的蘇輕言。
蘇輕言向來是個自戀的,不管走到哪兒都喜歡自己畫上兩幅畫裱成屏風,三個月前,他剛回京便收到了蘇輕言託人捎過來的畫,讓他幫忙找人裱了放在天香樓,掌柜會處理。
他雖生得清秀,看起來一副風流才子的模樣,卻是武夫出身,不通筆墨,也看不出那畫有何特別之處,自然也不知道許酒為何對那畫如此感興趣,但更讓他好奇的卻是蘇輕言,據他對蘇輕言的了解,蘇輕言就像一隻刺蝟,防心極重,若不是他極其信任的人,他是決計不會讓人靠近他,陌生人別說是進他的房間了,就連同他說話,他多半也是淡漠至極的,這一點倒是讓他想起他另一位早已亡故的好友,那位好友似乎也只對許酒例外,不過他對許酒例外是因許酒死纏爛打,他實在沒法。而蘇輕言卻是第一次見許酒,他對許酒的態度着實奇怪。
看着此情此景,他忽地又想起昨日見到容顏時,容顏憤憤說著要把蘇輕言和許酒湊成對兒。
半晌,顧恆終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抬腿踢了踢蘇輕言的腿,用口型無聲地問:“你認識她?”
因着心裏有事,蘇輕言沒注意到顧恆踢過來的腳,這一踢讓他回了神,淡淡掃了顧恆一眼,又低頭拂去衣角被顧恆踢過來時沾染上的灰塵,卻沒有回答顧恆的問題意思。
顧恆見蘇輕言十分嫌棄地擦着自己剛剛踢過的位置,不屑地哼了一聲“娘炮”。
他在戰場上見慣了風沙血雨,身上沾灰沾血是常態,見的也多是在烈日下操練的士兵,認為大男人身上流汗沾灰極其正常不過,在他眼裏,只有嬌滴滴的大小姐才見不得自己身上有一絲不幹凈,一點點灰塵都沾不得的蘇輕言在他眼裏自然就成了娘炮。
當然,這一聲他是沒敢讓蘇輕言聽到,不然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指不定會怎麼還擊他。不過見蘇輕言沒有回答他的意思,他倒也沒有再問,只繼續捧着茶杯百般無聊地往窗外看去,卻不巧看到坐在對麵茶樓二樓的梁愈和容顏二人。
梁愈正捂着肚子哭喪着臉跟容顏說著什麼,容顏不以為意地拍了拍梁愈的肩膀似在安慰他,這一拍竟是拍得梁愈腿一軟,面色又變了,當即紅着臉捂着肚子又匆匆奔了出去,容顏在梁愈捂着肚子走後又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
見着容顏的笑顏,顧恆的嘴角也不禁跟着彎了起來,如此的生龍活虎,看來昨日中的毒已經清理乾淨了。
放下茶杯,顧恆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撐着頭大喇喇地打量起容顏來,似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容顏也朝着天香樓三樓望過來,看到顧恆后,先是一愣,而後像是想起什麼了一般,惡狠狠地瞪了顧恆一眼,又起身離開了茶樓。
被瞪得莫名其妙的顧恆摸了摸鼻子,眼底笑意更深,倒是個好玩的姑娘。
被容顏吸引的顧恆卻不知道,他的問題讓蘇輕言開始認真思考起以後該如何面對許酒。
作為蘇輕言而言,他自是未曾見過許酒,可作為重生的蘇迎,他又怎麼可能不認識許酒?
這個傻姑娘自認識他開始,便事事圍着他轉,喜他之所喜,惡他之所惡,不管他對她的態度有多冷淡有多疏離,都未曾有過半分放棄的意思,更是在蘇家遭難之後只身前去救他,整整五年的時間,便是鐵石心腸也被她給捂化了。
而與此同時,有着一街之隔的另外兩個人同樣引得街上的攤販路人側目,那是一名青衣女子和一個穿着藍衣的少年郎,二人都是少見的美人兒,打着馬招搖過市。
特別是那青衣女子,膚白貌美,大胸細腰,眉目間滿是妖嬈魅惑,男人見了移不開眼,女人見了暗啐:“騷蹄子!”
在看到不知第多少個盯着她看的男人被身旁的媳婦兒拎着耳朵離開,還得接受他們媳婦兒的眼刀子后,青衣女子忍不住皺眉咕噥:“真想戳瞎他們的眼!”
話音一落,她身旁那少年便從腰間掏出一排明晃晃的銀針,遞到她面前,道:“顏姐姐,給!”
妖嬈的女子正是容顏,蘇輕言的小師妹。
在進靈溪谷前,因為長得太過妖嬈,平日裏總會遇到一些騷擾,讓她不勝其煩,後來有幸拜入了靈溪谷,跟着師父學了易容術,再出門時就總喜歡把自己易容成其貌不揚的模樣,易容后糾纏她的人少了許多,讓她清靜不少。
看着一臉認真把銀針遞給自己的少年,容顏不禁失笑,她也只是說說而已,這傻孩子居然還當真了,心底的火氣消了不少,擺手道:“算了,不跟他們計較。”
“哦,”那少年聽容顏這樣說,倒也沒有多問,又把銀針收回腰間,確定放好之後才又對着容顏道,“走吧,蘇大哥和顧大哥說在天香樓等咱們。”
少年是蘇輕言兩年前剛上任渝州知州時認識的,姓梁名愈,也不知什麼身份,見着蘇輕言后便要巴巴拜他為大哥,蘇輕言也不知在想什麼,居然沒有趕他走,反而隨時將他帶在身邊,這梁愈長得倒是眉目俊朗,只是性子有點呆了,說得通俗點就是二愣子,從容顏隨口說要戳瞎他們的眼他便馬上一臉認真遞出銀針便可看出。
今早容顏還沒醒,蘇輕言和顧恆便已經進了城,梁愈則是被留下來等容顏醒了才和她一起進的城。
容顏摸了摸脖子,確定蘇輕言留給自己的那條叫“遮疤的”的小皮沒有掉下來,才放下心來,不然萬一撞見沈容,沈容見着她脖子上的疤痕肯定會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