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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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人!賞點錢吧……”許酒一隻腳剛踏出茶樓,便有一衣衫襤褸的青年攔住了許酒,他髒兮兮的臉上有幾分急切,彷彿篤定他伸手要許酒就一定會給他似的。
確然,往日裏許酒碰到真正需要幫助的老弱婦孺時出手是非常大方,偶爾沒書聽無聊的時候也會蹲在牆角跟她們說說話,可對於這種不需要幫助的,她是毫無憐憫之心。
眼前這個跟他伸手討賞錢的人,許酒是知道的,他叫“胡三”,是這一街區出了名的無賴,年紀輕輕手腳齊全,卻不知道找份工好好養活自己,整日裏遊手好閒穿得破破爛爛在街上找人施捨,然而,手上一旦有了錢,他卻轉眼間往賭坊跑,等到輸光了,便又出來乞討,現在認識他的人一般碰到他都繞道走了,深怕被他纏上,那些得了她幫助的人不止一次提醒過她,碰到他便離他遠一些,潑皮無賴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瘋狂事來。
本來逃課出來沒能聽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話本子,她心情就不好,這會兒看清攔住自己的人是誰之後,她更是煩悶,她的左手握上環繞在右腕間的軟劍,仰起頭,冷聲道:“滾開!”
那軟劍是定國公送給許酒防身用的,平常就繞在腕間,看上去就像戴了個鐲子,一旦有事,她一按按鈕,軟劍便會伸展開來,胡三沒見過許酒使劍,也不知道它有多厲害,只知道他已經暗中觀察這小姑娘好久了,每次都是獨自一人出門,每次對這街上的乞丐出手都很闊綽,他這才來找她討要的,熟料這小姑娘對他竟是這麼的小氣。
憑什麼啊!他也是乞丐啊!
“明天你要再不還錢,老子便砍了你這雙手,看還你拿什麼賭。”
老大的威脅又在耳邊迴響,胡三不禁打了個寒顫,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將近兩個頭卻冷冷看着自己的人,他握了握拳,十兩銀子對於他們這些靠乞討為生的人是個大數目,但是對於眼前這位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出身的小姑娘應該只是一頓飯的錢,而且今天他跟了她一路,確定她又是甩開下人一個人來的,自己再無賴一點兒,威脅威脅她也拿自己沒辦法,到時候也只能破財消災給他錢了。
看着眼下周遭無人,胡三的膽子便大了幾分。
“今天不給錢別想走。”
惡從膽邊生,他乾脆動手就要去拉許酒的衣服,一副如果不給錢就不放過她的無賴模樣。
胡三不知道,許酒素來是小霸王性子,只有她威脅人家,萬萬沒有旁人敢威脅她的。
“是嗎?”許酒眯了眯眼,看着拉住自己衣服的臟手,陰惻惻地咧開了嘴,那神情全然不像個孩子。
胡三還沒反應過來許酒臉上的笑容是何意,便覺得拉住許酒衣袖的手臂像被刀割一樣的疼,他嗷嗷兩聲鬆開許酒,往後退了兩步,這才看見許酒手上不知何時拿了把的軟劍,劍鋒還有鮮血滴落,而他的手臂上鮮血汨汨留着,小姑娘仰頭看着他,笑得邪惡:“我倒想看看你怎麼不讓我走!”
胡三哪能想到不過十歲的女童下手能這麼狠!本能地想逃,但跑了兩步一想到老大的話,他又折了回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全然沒有了剛剛那股子無賴勁兒,抱住許酒的腿,嗷嗷哭道:“小的知錯了,還請貴人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
許酒畢竟年紀小,他這突然一跪,倒是把她也給跪愣了,正常人不是應該逃嗎?這人怎麼逃了又折回來了?看着比自己高了兩三個頭的人抱着自己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許酒一陣惡寒,一腳踹開胡三,怒道:“滾!”
“是是是!小的這就滾……”胡三被踹開后,也不再纏着他,連滾帶爬地滾了開,速度比兔子還快。
許酒嫌惡的看着自己裙角的臟污,抬腿便準備回府,熟料剛走兩步,便發現自己身上的錢袋不翼而飛,出茶樓時還在的,她這才明白過來剛剛那乞丐為什麼會忽然抱住她的腿,原是為了順走她的錢袋。
怒火蹭蹭往上漲,許酒捏着軟劍就要去找他。
“誒誒誒!大俠!求放過!”不用她找,便有人攔住了他。
是兩名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年,一名白衣少年在胡三身上搜着什麼,而另一名少年眸色淡淡,只一隻手便將胡三製得死死的,讓他全然動彈不得,此時,冬雪還未融盡,大街上一眼望去依舊是一片白,那名神色冷淡的少年火紅的裘衣在這茫茫白雪中看着分外顯眼,裘衣的毛領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但露再外面的一雙眉目美得如水墨畫一般。
好一個漂亮的小哥哥!
許酒素來喜歡漂亮的東西,一見着那少年,瞬間心情好轉,也忘了沒有聽到話本子和錢袋被偷的不快,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興趣,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着。
“小姑娘,你的錢袋!”溫柔的嗓音將許酒的心神拉了回來,抬頭便見得那眉目柔和的白衣少年不知道何時找到了胡三藏着的錢袋,遞到她面前,嘴角和眼底都帶着溫柔的笑意。
他長得不如紅衣少年清俊好看,但也算是面如冠玉,文質彬彬,特別是眉目間的溫和,讓人看了十分舒服。
“謝謝!”許酒接過錢袋,笑眯眯謝過白衣少年之後,轉眼又朝着那紅衣少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紅衣少年淡淡看她一眼,並沒有回答許酒問題的意思,只對着白衣少年說了說:“走了!”
聲音冷冷清清。
說完,將手裏逮着的人往牆角甩去,胡三嘭地撞到牆上昏了過去。
這小姑娘倒是比那些個大家閨秀可愛,沈容看了看神色冷淡的蘇迎,又看看許酒,臨走前還是很是溫柔的回道:“他叫蘇迎,我叫沈容。”
“蘇迎……”許酒默默念着,而後抬起頭衝著蘇迎喊道:“我叫許酒!”
喊完便見着他轉身就要走,全然沒有跟自己多說說話的意思,小霸王何時被人這樣無視過?許酒也沒去管昏死過去的胡三和一臉詫異的沈容,只朝着蘇迎飛撲過去,在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用手臂將蘇迎困在了牆壁上。
蘇迎冷淡的眼底劃過一絲詫異,很快便又恢復平靜,靜靜看着許酒。
彼時的許酒對土匪和太子的話本子入了迷,更是嚮往女土匪的生活,時常模仿,行為自然也像極了女土匪。
她仰起頭,看着比自己幾乎高出一個頭的蘇迎,邪魅一笑:“小子,我看上你了。”
小小的臉蛋凍得紅彤彤的,卻將邪魅二字學得很好,表情把握得入木三分。
還未見過這般大膽毫不矜持的姑娘,被無視的沈容顯然是愣住了,若有所思地看着許酒,眼底不自覺染上笑意。
蘇迎卻只是淡淡瞥了許酒一眼,冷冷回到:“哦,我看不上你。”
聲音冷冷淡淡,表情也是冷冷淡淡。
許酒聽到蘇迎的話,非但沒有半分氣惱,反倒越發來了精神,滿意笑道:“不愧是我看上的人,連拒絕人都這麼的迷人!”
蘇迎:……
沈容:……
帶着胡三等十多個人浩浩蕩蕩上了三樓,許酒擺了個手勢,示意胡三他們暫時先在樓梯口等着,待她確認了房間裏的人再行動手,以免綁錯人,而她則緩步行至天字房外面。
房間裏面似有人在低語,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許酒將耳朵貼在門上,試圖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房間裏有多少人。
熟料只剛剛聽到有人說了一句“束手就擒”后便沒了聲音。
她又將身子貼得再近了一些,卻不想,門突然開了。
許酒一個猝不及防,整個身子往門內倒了去,幸得有人拉住她的手背,才沒讓她摔倒在地上。
“姑娘有事?”淡淡的聲音自頭頂傳來,許酒趁機環顧房間,這是一間一居一室的套房,最為顯眼的便是廳中那一副繪着山川落日圖的屏風,屏風後面許是卧房,視線右移則能看到一張小塌,榻上擺着一張小檀木茶几,檀木茶几上的金猊香爐輕煙縈繞,裏面不知燒得什麼熏香,聞着便讓人覺得神清氣爽,榻上還有個穿着灰白色長衫的男子,男子坐姿隨意,正捧着茶杯饒有興緻地看着許酒。
只一眼,許酒便確定他不是蘇迎,可那屏風,分明是出自蘇迎的手筆。
蘇迎喜丹青,尤喜畫景,她曾經便是為了能光明正大接近蘇迎而讓自己父親替自己開口,讓蘇迎教她學書畫,她向來頑劣,此次突然說要學書畫,許追自是喜不自勝,當日便帶了厚禮去拜訪右相蘇禹之,之後,她便成了蘇家的常客。她的丹青是蘇迎手把手交出來的,蘇迎的每一幅畫,落筆收筆的習慣她都一清二楚。她雖忘了許多事,忘了蘇迎的樣貌,但一些東西是刻在了骨子裏的,便是失了過去的記憶,那些東西也不會忘記,譬如她對蘇迎的執念,又譬如蘇迎的一些習慣。
或許那奇怪的少年沒有騙她,蘇迎是真的在這兒。
既然榻上坐着的男子不是蘇迎,那拉着自己衣袖的這個呢?
許酒抬頭,見拉着自己的是一個眉目清俊的黑衣男子,此時他挑眉正看着自己,沒有清冷的眉目,沒有紅色裘衣,也沒有眼角的淚痣。
他的模樣同許酒想像中的蘇迎並不大相同,她為數不多的記憶中,蘇迎向來是眉目清冷,對着她時除了冷淡,似乎再沒了別的表情。
她多少抱了一絲希望,但沒有敢抱全部的希望,所以沒見到蘇迎,雖失望,卻也不至於絕望,或許在她心底,也是明白蘇迎是真的死了,那簪子可能真的只是巧合,失望之後,她轉頭痴痴看着那畫,問:“我能多看一眼那幅畫嗎?”
能再見到蘇迎的畫,對她來說也是好的。
蘇輕言愣了一愣。
她還是在找他……
她認出了他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