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隔着窗,她清晰地看見他的輪廓,寬肩窄腰,一隻手伸過來,似是渴望着她的出現。

禾生下意識伸出手,剛觸到窗紗,忽地回過神,低頭泣道:「你還來作甚。」

沈灝着急,以為她又傷心了,忙道:「白天是我不對,一時昏了腦子,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你莫往心裏去。」

她如此刻薄地待他,他竟然還念着她!禾生低下頭,越發自責,囁嚅:「不,你沒有錯……」

她背過身,靠着窗,嬌小的身影映在窗紗上,他摩挲着手指,彷彿這樣,就能抱住她。

隔着薄薄一層紗,兩人相對無言。

院子裏的花樹在風中簌簌地響,淡淡的香氣在空氣中飄散,皎潔月光在他肩頭流轉,將他的情意照得通透。

「阿生,我說過,這輩子就認你一個。不管你愛不愛我,我反正是要愛你的。」

禾生擤擤鼻,悶着嗓子怯怯道:「我是白眼狼,養不熟的。」

沈灝的心都要被揉碎了,「我就喜歡養白眼狼,一輩子熟不了也沒事。」

禾生咬唇,努力抑制嘴角的笑意,一張臉又哭又笑的。

明明就是她有錯在先,他為何又要跑來哄她,他平時那麼好面子,為何要給她認錯。

他這麼溫柔,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離開,現在好了,她更加捨不得走了。

口是心非地嚷一句:「討厭。」

嬌嬌的,帶着怨氣,軟糯糯的調子,他聽在耳里,舒服極了。

「你再多罵我兩句。」只要話說開,隔閡也就沒了,反正他喜歡聽她罵。

禾生耳根羞紅,捂住臉,臉頰燙燙的。

她不說話,他有些擔心,莫不是又生氣了?急忙道:「阿生?」

「嗯?」

沈灝長吁一口氣,她肯回他就好,最怕她不搭理他了。

月亮圓圓,像她口中曾說的大餅,沈灝回頭,扒拉着將臉貼過去,想要離她更近。

「阿生,我餓了,晚上還沒吃飯。」

禾生一驚,踢踢腳趾頭,「你為什麼不吃?」

沈灝笑:「因為想你。」

禾生撅嘴,止住心裏頭的甜意,弱弱道:「我屋裏有些糕點,要不要吃?」

沈灝高興:「好啊。」

她終於肯見他了!

歡悅的勁頭還未過去,窗欞撐起,她打開一條縫,伸出手,從底下將一盤點頭遞出去。

沈灝皺了皺眉,窗戶縫隙這麼小,又開在下方,他看不見她的臉。

想着便要去抬高窗桿,禾生不讓,喊:「不許弄!」

他便乖乖地,不敢動了。

傻瓜。禾生哼了聲,「你快接過去,我拿得手酸。」

她晃着白嫩小手,沈灝趕緊過去接。

卻不急着接點心,而是按着她的手,以解相思之情。

一截子皓腕,又滑又細,恨不得俯身親親,怕嚇着她,只能輕輕撫摸,眼巴巴地瞅着。

禾生被他扼住了手,急急地往回扯,他不放,央道:「阿生,讓我摸摸手,就一會。」

她果然不掙扎了。

沈灝一點點捏着她的手指,動作輕輕柔柔,像是在賞析什麼世間寶物。

禾生覺得癢,手指止不住地回縮,想着他深更半夜來看望她,復又忍住了,顫着聲道:「王爺,早點回去吧,明日還要上朝呢。」

沈灝犟着脖子,哼唧一句:「我不困。」他想起什麼,張嘴問:「你困嗎?」

禾生沉默半晌,明明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話到嘴邊,卻變了樣:「……還好。」

沈灝歡歡喜喜地捧她手往懷裏蹭:「那我們再說會子話。」

禾生沒應答。

扯了些無關痛癢的閑話,話題又牽到白日的事情上來。

有些事情,他從前沒有想過。

今日她這麼一鬧,他倒想清楚了。

以前總以為權力才是值得男人追求的東西,哪怕耗盡心血,也要得到那位極人權的寶座。

不可否認,他剛遇到禾生時,確實起過一些念頭,例如他終於可以有子嗣了,有了子嗣,他便能離皇位更近。

但後來,慢慢地,他發現自己變了。

本來混雜的感情漸漸變得純粹,他想,就算是阿生不給他生孩子,他也要和她過一輩子。

換做以前,聖人在延福宮與他說那一番話,他定是高興的,這代表聖人想要換太子了,而他,很有可能得到聖人的青睞,成為繼太子。

但是現在,他壓根一點喜悅之情都沒有。

這都是因為她。

沈灝小心翼翼問她:「阿生,若是我不做王爺了,只是個普通老百姓,你還會願意跟着我嗎?」

禾生緊張起來,剛才一腔甜言蜜語,差點將她的頭沖昏。她不能動搖!

「無論你是王爺還是百姓,我都不願意了。」

沈灝哼一聲,「我不相信。」

禾生趁他不備,驀地縮回手,將窗戶一關,從窗邊跑開。

沈灝拍窗,見她沒有反應,又跑去拍門。

禾生用儘力氣吼他:「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來了!」

他無動於衷。

禾生急了,喊;「我要生氣了!」

沈灝一慌,哄她:「阿生,我走便是,你不要動氣。」

他走出兩步,復又折返,對門裏喊道:「阿生,無論怎樣,我都要跟你在一起。你記着,哪怕世間萬物都變了,我對你的心,永遠不變。今日你先歇息,明日我再來看你。」

禾生抽泣,將頭埋進被子裏。

次日,朝堂結束后,衛二老爺興緻高昂,不怕死地,攬住了沈灝的轎子。

他都聽說了,那個小賤人搬出王府,回了自己家,哼,就說了嘛,這樣傷風敗俗的事情,挑明了,誰都嫌丟臉!

沈灝見是他,不耐煩地命人掀起帘子,款款走到衛二老爺跟前。

衛二老爺得意道:「王爺,這段日子感謝你對我家兒媳婦的照顧,明兒得了空,我定備份大禮,往府上送去。」

沈灝握緊拳頭,「滾開。」

衛二老爺現在的膽兒肥得很,既然衛家不求在聖人手下謀前途,他還怕什麼!繼續道:「還有,聽說我兒媳婦回娘家了,她是衛家人,過幾天我自是要把她接回衛家的,以後就不勞煩王爺操心了。」

沈灝鬆開手,眯了眯眼,輕描淡寫道:「哦,是嗎?」

衛二老爺點頭,「當然得接回去。」

沈灝冷笑一聲,忽地從旁邊侍衛身上抽出一把劍,空氣中嘩啦啦地甩了幾下,而後擱在衛二老爺脖子上,道:「你若敢去姚家打擾她,我定讓你全家不得好死。」

衛二老爺一怔,身上朝服被劃得稀爛,零散地掉落一地。

抬頭,平陵王府的轎子早已遠走。衛二老爺咽了咽,抖着手摸一把額頭,全是汗。

軟轎並未徑直出宮,在延福宮外的紫大門停下,沈灝出轎,準備面聖。

禾生的事情,他一定要向聖人再爭取爭取。

哪想,宮人剛進去傳話,李福全便帶着聖人的口諭走了出來。

聖人不肯見他。

沈灝失落,拎袖轉身離去。

李福全有些不忍心,喊住了他,「王爺。」

沈灝回頭,不明就裏。

李福全嘆一聲,將沈灝請到角落。

「王爺,你何不去見見德妃娘娘,娘娘聰穎賢惠,定能給王爺出出法子。」

他七歲進宮,十一歲起伺候聖人,聖人的心思,他多多少少能揣測一二。他是從小看着二殿下長大的,這麼多皇子公主里,他對二殿下最有好感。

倒不是投機取巧什麼的,而是因為二殿下從小行得端做得正,無論做什麼,都追求完美。依聖人現在的心意,指不定二殿下以後就是新君王了。

沈灝猶豫,他不是沒想過去見母妃,只是怕母妃因為禾生的身份,對她產生隔閡,越是求越是不肯幫。

婆媳自古兩全,這個道理他懂的。

李福全不再勸,「王爺自己有主意便行。」

有些話,他不方便說,但德妃卻是可以說的。舉目後宮,也就只有德妃是個最心眼清明的人了。

過了延福宮,冗長的宮道,行至一半,沈灝忽地喊停,調轉頭,決定還是去找德妃。

德妃在宮裏喝茶,見他來了,放下盞杯,別過臉,有些生氣。

沈灝道:「見過母妃。」

德妃揮袖,板著臉:「你何曾將我這個母妃放在心上?出了這麼大的事,你現在才來找我,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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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門福星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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