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正月十五鬧元宵,京城從正月十四開始連續三天不宵禁。
「阿歡,我們出去看燈。」
對於某人的提議,徐琇瑩卻提不起興緻。
「阿歡……」韓瑾瑞心疼地看着趴在炕桌上無精打採的人兒,「出去走走,心情就會好。」徐琇瑩連眼皮都沒動一下,她怕自己出去走走心情會更糟。
想想都覺得真是悲劇!
從她重返京城,先是遇到扒手,然後因荷包被人認出,接着一入王府就沒能再離開。再然後,嫁給某親王。婚後第一次出門,就碰到了原魯國公府二公子當街行兇。再然後,進珍寶閣巧遇她的姑姑。
婚後第二次出門,半路遇刺,回憶委實不太好。
遇刺之後的事,就更不要提了,魯國公府被降成侯府,始作俑者自殺身亡。
好不容易她鼓起勇氣第三次出門,又偏不巧地碰到了某伯府紈褲調戲,結果可想而知。這麼前後一回想,怎麼覺得自己的運氣自回到京城后就詭異的變得很背。
其實,別人心裏也是跟她一樣的感覺——沾上珂王妃准沒好事!
在珂王妃還沒有成為珂王妃之前,就有不知多少人因定遠侯而被珂親王收拾得凄慘無比,而珂王妃就是定遠侯的嫡女。
這麼前後一聯想,只要是人,心裏都忍不住要嘀咕了。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徐琇瑩對「出門走走」這件事,就真的變成沒想法了。
「聽說今年的花燈很漂亮。」韓瑾瑞試圖引出她的興趣,她最近懨懨的,讓他看着很不習慣。
徐琇瑩有氣無力地道:「我不想去,我怕又遇到什麼不好的事。」
「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從我回京開始……」徐琇瑩忍不住將入京后的遭遇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然後盯着某人的眼睛問:「這樣你還覺得我出去不會遇到什麼不好的事嗎?」
韓瑾瑞無言。照這樣的規律推論下來的話,好像是不太可能。徐琇瑩神情更萎靡了,「所以我不想出去。」
他家阿歡這個樣子可不成,韓瑾瑞想了一下,便毫無心理壓力地道:「阿歡,你想想,是他們倒霉,又不是你倒霉,對不對?所以,我們出去看燈,完全沒有問題的。」
徐琇瑩聞言,眼睛都瞪圓了,「可是別人會覺得我是個掃把星。」
某親王眼睛都不眨地恭維道:「哪有像阿歡這樣美麗漂亮的掃把星。」
「誇我也沒用。」
「我沒有誇你,我說的明明就是實話。」
「我真的不想出去。」大過年的,碰到糟心事,別人糟心,她其實也糟心啊!何苦來哉?
韓瑾瑞想了想,勸道:「元宵節難得京城不宵禁,大家都出去賞燈,哪會窩在家裏的。」徐琇瑩歪頭看他。
他保證道:「阿歡你說,只要我能辦到,必定讓你滿意。」
徐琇瑩眨巴了一下眼睛,略帶遲疑,「過完年我們出京好不好?」韓瑾瑞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行,年後出京。」
徐琇瑩一下子從桌上直起身子,喜笑顏開,「說話算話。」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那咱們出去吧。」
看着恢復活力的妻子,韓瑾瑞在心裏悄悄嘆了口氣。在見過了外面廣闊的天地之後,阿歡到底還是不習慣在深宅大院裏待着。
不過,出去走走,也沒什麼不好。京城這個地方,他其實也不太喜歡。
因為韓瑾瑞早有出外賞燈的心思,所以出行的一應事物管家早就準備好了,他們說走就能走。
不但出行的馬車一應備好,就連出去到哪家酒樓歇腳也早已經提前預約好了,一切安排得妥妥噹噹。他們將車停在燈市之外統一管理馬匹車子的地方,然後王府侍衛便護衛着兩個主子往燈市而去。
燈市外的街道還顯得略為昏暗寧靜,越接近燈市燈火越是通明,人聲越是鼎沸。真真是火樹銀花不夜天的景象。
這一天,終年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也會在家人的陪伴下出來賞燈,有情的少男少女會在花前月下相約。燈市裏的攤販更是叫賣連連,吃食玩物一應倶全。
徐銹瑩原本並不想出來的,但是一到燈市,她就被那讓人眼花繚亂的花燈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見她沉浸到賞玩的樂趣中,韓瑾瑞的臉上也不自覺地泛現一抹淺笑。
自從年前遇到那個混帳江昭明開始,阿歡的情緒就一直很低落,直到現在才變得好起來,今天說什麼也不能讓哪個不長眼的又敗了她的興緻。
韓瑾瑞給隨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們立時都繃緊神經。
王妃最近心情不好,王爺的心情也是江河日下,害他們當差當得膽戰心驚的。所以,今晚必定不能讓人擾了王妃的興緻,務必要保證王妃高高興興地來、歡歡喜喜地歸府。
再不能出現類似江昭明那樣的混帳事情!
「這盞琉璃燈不錯。」燈火映得徐琇瑩的眉眼越發明麗。那眉彎眼笑的模樣,深深地印入韓瑾瑞的心頭。
她輕輕撫摸着光滑燈籠罩,順着那玉石串成的燈墜向下,透過玉石璀璨的光暈她看到了一個人。
一直關注着她的韓瑾瑞,第一時間便發現了她的異樣,然後當他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整個人也不由得怔了怔。
他們夫妻看到了那個人,正巧,那個人也看到了他們,還十分好心情地衝著他們招了招手。徐琇瑩看着丈夫提議,「我們要不要當作沒看到他?」
韓瑾瑞看着往他們這邊走過來某個小廝打扮的人,抿了抿唇,略顯艱澀地道:「恐怕不能。」徐銹瑩自暴自棄地道:「我就說不要出來嘛!」
一次比一次麻煩大,她難道是天生的麻煩體質嗎?她的人生還有希望嗎?
見到自家堂弟的珂親王並不高興,做為臣子,任何人在帶着妻子出外遊玩時碰到自家微服出遊的帝王時都不會太高興的,因為那代表着猝不及防的壓力。
就算有着血緣上的關係,帝王依舊是帝王。帝王從來就不是個能讓人輕鬆的身分。
不只皇帝來了,皇後娘娘也來了。
韓瑾瑞含蓄地請過禮后,很不含蓄地諫言道:「皇上這樣冒然出宮並不好。」
皇帝瞄了珂王妃一眼,十分贊同地點了下頭,「堂兄說的是,原本我認為今晚出來並不會有什麼意外。不過看到堂嫂在,我突然不敢肯定了。」
徐琇瑩:「……」
如果不碰上皇帝夫妻的話,今晚她說不定就時來運轉了呢。可惜天公不作美!
韓瑾瑞的太陽穴狠狠抽了一下,莫名覺得手很癢,想揍人。
只可惜,如今眼前這傢伙已貴為皇帝,再不是當年跟他混在一處的九皇子了,真是令人扼腕。皇后溫婉地笑着,不置一詞。
「這樣的話,我們還是各自遊玩的好,也免得您受我夫妻拖累。」韓瑾瑞決定不慣着某人,各走各的。皇帝特別不體恤下臣地道:「別!現在這樣分開我反而擔心,還是一起走一起逛的好。」
徐琇瑩暗忖,她好想打人了,怎麼辦?
「說起來,自從堂嫂回京,我們還一直沒見過面呢,難得今天在燈市碰到,也真是不易啊。」
徐銹瑩嘴角微抽,嘴上卻恭敬地回道:「皇上言重了,我這樣無足輕重的人不敢佔用皇上的時間。」
皇帝搖頭,看了眼自己的皇后,帶了些懷念地道:「怎麼能說是無足輕重,當年還是你給我們牽線搭橋的呢。」
皇后微微垂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徐琇瑩覺得皇帝還是跟當年一樣不讓人放心啊!「我當時年幼,記不大清楚了。」
不,她不應該狐疑的,從他下的那道讓某人監守自盜的聖旨就可以看出來,他一直是靠不住的。從來都沒變過!
當年諸皇子奪嫡,最後竟然讓他上了位,也是先皇平時沒積德。韓瑾瑞幫妻子的腔,「事情過去太久了,阿歡不記得也是有的。」
皇帝一臉深受打擊的模樣,帶了點質問地問道:「堂兄,你是在說我年紀大了嗎?」接着話鋒一轉,「可我明明記得你比我要大兩歲。」
韓瑾瑞心口中了一枝暗箭。
皇后和徐琇瑩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在心裏嘆了口氣,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韓瑾瑞黑着臉,硬邦邦地道:「年紀大了,很多事情記不清楚是正常的。」皇帝感慨地道:「那咱們堂兄弟共勉之吧。」
韓瑾瑞已經很想拽了妻子甩袖而去,自從今上登基之後,如非必要,他現在其實非常不願意看到皇帝這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