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徐琇瑩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換了個問題,道:「那如果我要離開這裏,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他毫不猶豫地回答,「會。」
徐琇瑩笑了起來,沒有被他握住的手輕輕覆到了他握着自己的手上,「那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到時候跟我一起走便好了。」
韓瑾瑞不由得跟着笑了。她說的沒錯,確實沒什麼好擔心的,她去哪裏,他跟去哪。
徐琇瑩忽然抬頭看天,天空灰濛濛的,看似要下雪的樣子,她忍不住有些擔心。「好像要下雪的樣子。」韓瑾瑞倒不是很在意,隨口道:「都陰了好幾天了,要下早下了。」
「天氣不好,連帶着心情也不太好。」說到這裏,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心情不好?
韓瑾瑞懷疑地看了她一眼。他怎麼覺得這幾天她在府里到處看人忙碌挺自得其樂的?突然,他的手被她一把反握住,然後她一雙眸子閃着迷人的亮光看着他。
「韓瑾瑞,我們到街上轉轉,我從沒有親自採辦過年貨呢。」他挑眉,「你確定?」
「走嘛走嘛,咱們上街轉轉,不辦年貨,看看別人辦年貨也挺不錯的。」最後,珂親王當然就跟着自家王妃出門了。
在寵妻一事上,韓瑾瑞向來沒什麼原則。
出門前,兩人都換了一身普通的衣着打扮,像是一對小夫妻,只是他們兩人的氣質不像是普通人家,更像是沒落世家的子弟。所謂,居移氣,養移體,便是如此。
他們去的地方是南市,這裏是中下階級集中的市集,遠不像北市那裏走高貴精緻的路線,來往也倶是達官貴人。
北市若是高高在上,南市則非常接觸老百姓的生活。韓瑾瑞第一次到這樣的地方,多少有些不大適應。反觀徐琇瑩,她卻是一副興緻勃勃的模樣。
韓瑾瑞默默攥了下拳頭,在他不知道的那些年裏,他的阿歡肯定吃過不少苦,但她從來不曾在他面前提到那些過往。
「你看他們,多幸福啊!」徐琇瑩一臉艷羨地看着一家人言笑晏晏地從他們身邊走過。
那一家男女老少,也有六、七口人,衣料雖是粗布,但漿洗乾淨,老人的臉上帶着豐年的滿足,小兒的臉上帶着採買的幸福。
生活或許清貧,可是一家人能在一起……這對徐琇瑩來說卻是一種奢求,多年前她便已經家破人亡了……韓瑾瑞看出她的感傷,握緊她的手,柔聲道:「我陪着你。」
徐琇瑩轉頭看了他一眼,笑了。
是呀,現在他也是她的家人了,真好!
市集裏很熱鬧,熙熙攘攘,到處都是人語聲,討價還價的、呼兒喚妻的……賣肉的屠戶手中的砍刀舞得虎虎生風,買肉的百姓臉上滿是笑意。
一年忙到頭,總是希望有個好的結尾。只在這一片喧鬧中,也偶有不和諧——
韓瑾瑞看着攔住他們夫妻二人的那一紙摺扇,眉頭鎖起。
徐琇瑩則是淡淡地掃了對方一眼。這錦衣華服的公子哥,跑到南市來做什麼?
那位錦衣華服的貴公子,垂涎地看着面前的少婦,一臉輕佻地道:「本少爺今天來這裏果然是明智的,竟然在這種地方看到了如此佳人。」
韓瑾瑞用看死人一樣的目光瞪着對方。
徐琇瑩則意味不明的揚了揚唇角,「這位公子,好狗不擋道,請讓讓,你擋住路了。」說的話一點也不含蓄,非常直白地告訴對方——這條惡狗閃開,別擋道。
韓瑾瑞聞言眼中閃過笑意。
華服公子大怒,「你敢罵本公子?」徐琇瑩一臉無辜,「我哪裏有罵人?」
華服公子為之一噎。難道要他承認是自己對號入座?必然不能。
「請讓讓,我們還要買東西,耽擱不起。」
聽她這樣說,華服公子的底氣又重新回到體內,手中摺扇「啪」的一聲打開,扇了兩下。
徐琇瑩往後退了兩步,蹙眉,「這位公子,寒冬臘月的,還是小心些好,傷風很容易不治身亡的。」周圍不少遠遠圍觀的群眾不小心發出遮掩的笑聲。
這有錢公子裝酷不成,反倒被人用話給嘻住。
「你——」華服公子真的惱了,臉色猙獰地道,「牙尖嘴利,來人,給本少爺把人帶回去!」
華服公子身邊的兩個僕人立即上來便要動手,卻直接被人踹飛了出去,「砰」一聲,落在百姓閃開的街面上。
「你們知道我是什麼人嗎?竟然敢反抗?」華服公子氣急敗壞。
韓瑾瑞甩袖撣了撣袍角,似乎是想撣掉什麼髒東西一般,漫不經心地道:「敢碰我家娘子,我這已經很客氣了。」
華服公子怒不可遏地嚷道:「你一介庶民竟然敢對平定伯家的人下手,簡直膽大包天!」徐銹瑩皺眉,「平定伯?」
華服公子,也就是平定伯的庶出二公子江昭明重新掛上得意洋洋的嘴臉,不可一世的道:「怎麼樣?現在知道本公子的厲害了吧,如果你肯乖乖跟我回去的……」
話後半截話全被韓瑾瑞毫無徵兆的一腳直接踹回了他的肚子裏。
徐琇瑩噙着冷笑嘲諷,「哦,平定伯家的,若我沒有猜錯,你應該是那位受寵田姨娘生的庶出二公子吧。」江昭明渾身一抖,這麼被人直接揭了身分,他心頭巨震,儼然有股不祥的感覺。
韓瑾瑞卻是很驚訝,「你竟然猜得出他是誰?」
徐琇瑩一臉的理所當然,「身為一個合格的當家主母,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不出門交際不表示我是草包。」否則,她也犯不着每天花時間到聽雨軒去聽故事。
韓瑾瑞聽出妻子的不滿,明智地閉上嘴巴。
徐琇瑩淡漠地去看那面露懼意、想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的人,不疾不徐地道:「好歹也是京中的世勛,魯國公府降爵的事才過去多久,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讓平定伯府也步其後塵?」
江昭明一時站立不穩,直接摔坐到地上。他腿軟了,降爵這樣的事,就算他姨娘再受寵,父親也一定不會饒他的。
徐琇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慢吞吞地分析道:「我大約猜到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南市這裏了,北市那裏你怕自己不長眼惹到不該惹的人,所以就跑到南市來稱王稱霸。」
江昭明都快哭出來了,他今天出門明顯沒帶眼睛,如今的狀況已經很明顯,他在南市也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徐琇瑩朝四下看了看,嘆了口氣,「走吧,江二公子,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說說話,這裏顯然不太合適。」說完,她轉身就走。
韓瑾瑞掃了那江昭明一眼,冷笑一聲,跟着甩袖而去。平定伯府的人急忙上去扶起他們的二公子。
江昭明沒敢跑,他的直覺告訴,跑的後果會很嚴重。雖然,他沒跑的後果一樣嚴重。
江昭明是被自己的親爹平定伯江重煥直接從茶樓里拖走的。是的,是拖!
被嚇破膽的江二公子連求饒都不敢,就被親爹拖了出去,拖到了大街上,然後隨手扔進了馬車裏。
茶樓二樓臨街的窗子,徐琇瑩看着平定伯府的馬車緩緩啟動,一副事不關己地道:「你說,這江二公子最後會怎樣?」
韓瑾瑞冷哼一聲,目光不善地盯着那輛遠去的馬車,若無其事地道:「一個庶子罷了。」徐琇瑩笑了一聲,玩味地道:「可平安伯似乎沒有嫡子。」
她那個姑姑失寵很久了,這麼些年膝下也只得了一個女兒。而且據說能生下嫡女也是設計了平定伯才好不容易懷上的,想想也是艱難。
可那是她姑姑自找的,怨不得人。
韓瑾瑞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庶子卻還是有的,不怕絕後。」
徐琇瑩忍不住失聲笑了,扭頭看他,「韓瑾瑞,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刻薄了?」韓瑾瑞一臉嚴肅地回答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
徐琇瑩瞪他。
韓瑾瑞卻忍不住笑了,伸手摟住她,在她耳邊道:「阿歡,你不知道,只有在你身邊,我才會覺得自己還鮮活地活着。」
徐琇瑩默默地伸手抱住他的腰。
其實在很小的時候,她就覺得韓瑾瑞是個挺可憐的傢伙,母妃早逝,父王又沉浸在喪妻的痛苦中,完全把他這個活生生的人給忽視了。
她一直覺得他缺乏愛,所以小時候她曾覺得他十分可憐,自己便不嫌棄他那張整天冷冰冰的臉,勉強陪他玩。
誰知道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給搭了進去,想想當年,果然還是年紀小啊。
再仔細想想,她長大了似乎也沒變得多聰明,一碰到這個傢伙,就容易心軟。果然就像師父說的,他們真是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