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亮,我真的很愛你……你知道嗎?」她的背貼着他溫暖的胸膛,與他十指相扣。
「我當然知道啊,小傻瓜。」他低頭吻着她的纖指。
「不……其實你並不知道。」她沮喪地低喃道,聲音比蚊子還小。
「你剛剛說了什麼?」他眉頭微皺了下。「太小聲了,我沒聽清楚,再說一次吧!我保證一定洗耳恭聽。」
她幽幽地輕嘆了聲,轉頭凝視着雖回望着她卻眼神空洞的男人。
「亮,我希望你能親口再說一次你愛我,可以嗎?」她乞求道。
「要我說一千遍、一萬遍也不成問題呀!」他笑了笑。「琳琳,我……」
「我只想聽那三個字,其餘的都不要。」岑凈搶白道。
「好,就依你吧!」雖然覺得怪怪的,他仍順從她的意思。
「說呀!」她突地催促道。
他輕捧着她的臉,含情脈脈地輕訴愛語。「我愛你。」
她的眼淚再次泛濫成災,既感動又心酸。
如果這句話是齊昀亮對「岑凈」說的,那該有多好啊!
可惜這個心愿無疑是在痴人說夢罷了,永遠也不可能成真的。
她是柯琳真請來的替身妻子,充其量只能算是個影子,根本見不得光啊!
她必須認清這個無情的事實才行,萬一弄到無法自拔的地步,只會自討苦吃。
「再……一次。」她掩嘴哽咽道。
「你怎麼又哭了呢?」他微訝。
她忽然撲進他懷中,情難自已地啜泣着。
「求求你!」就算她貪心吧!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他不斷地緩緩重複道,但願懷裏的小女人能破涕為笑,雖然她莫名的淚水實在令他費解。
「亮……」謝謝。
她會牢牢地記住今晚所發生的一切,無論他倆日後的緣分深或淺。
【第三章】
天色才蒙蒙亮時,岑凈便躡手躡腳地起身,戀戀不捨地離開那溫暖的被窩和齊昀亮的懷抱。
黎明已至,再甜美的夢也該是清醒的時候了。
她痴望着他那如孩童般無憂無慮的熟睡臉龐,心中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才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敢再奢戀眼前這個早已屬於別的女人的男人。
「亮,昨晚你一定做了場好夢吧?」她坐在床沿,自言自語道。
可是,她卻是一夜無眠,睜眼凝望着他的睡顏直至天明。
也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可以如此近距離地注視着他,並且肆無忌憚地欣賞個過癮,教她好捨不得多眨幾次眼呢。
他長得真是賞心悅目啊!她暗自讚歎。
那濃密的長睫毛恐怕要教不少女人嫉妒吧?燦亮如星子的深邃黑眸有一種誘人着迷沉淪的魔力,只可惜目前暫時失去了應有的光彩。
挺直的鼻樑下,有一道總是弧度上揚的飽滿嘴唇,代表他是個感情豐富的專情男子。雖然他的長相不夠粗獷、富男人味,卻是溫文儒雅得恰到好處,一點脂粉味也沒有。
其實他的容顏早已鐫刻在她的腦海里,只是仍舊令她百看不厭啊!
而之所以會失眠的另一個原因是良心不安,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麼污穢的事,讓她莫名地萌生了罪惡感;更遑論她昨晚躺着的位置根本不屬於她,是她踰權了。
就算柯琳真表現得滿不在乎,岑凈還是惴惴難安,唯恐無顏以對。
床上的齊昀亮翻了個身,半夢半醒地探向身側,卻撲了個空。
「琳琳?」他驀然驚醒,伸手胡亂摸索着。
「我在這兒。」不忍見他那副着急的模樣,她出聲道。
「過來。」他張開雙臂。
她無奈地仰天長嘆,仍是柔順地投入他預備着的胸懷裏,又愛又怕呀!
怕有一天會提不起勇氣離開這片溫暖醉人的避風港。
「時間還早,為什麼不多睡一會兒?」她將臉枕在他的左胸上,傾聽他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如痴如醉。
這世界上再沒有任何音樂比他的心律更教她陶醉的了!彷佛只要聆聽着,就能立刻忘卻人間其它的煩惱和憂愁,得以暫時療傷止痛、麻醉片刻。
「我剛剛做了個惡夢。」他的額際冒着薄汗。
「是嗎?難怪你的心跳有些急。」她的柔荑輕撫着他的胸口,關心地詢問道:「什麼樣的惡夢,可怕嗎?」
他的臉色略白。「非常可怕。」此刻仍心有餘悸。
「要不要說給我聽聽?」
「我怕會嚇壞了你。」
「沒關係,你儘管說說看,我願意和你分擔。」她柔聲道。
他先深呼吸了幾次,才幽幽地開口道:「我……又夢到了那場恐怖的車禍。夢境十分逼真,好像……我再次被困在那時的車上一樣,渾身動彈不得。」
「亮……」她好心疼喔。
他下意識地舉起手,摸着自己的臉。「我清楚地重溫了當時那血流滿面的無助痛楚,還有……雙眼着火般的刺疼感覺。」他手摀着眼睛,沉聲道。
煞車莫名其妙地失靈,讓他因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那輛帶着他墜落懸崖的罪魁禍首,卻在他拚命爬出逃生后,又意外地爆炸,隨即他也跟着不醒人事了。由於車體毀壞得太嚴重,所以警方至今仍毫無頭緒,姑且就先以單純意外車禍結案了。
因為為人謙恭有禮的他素來不曾與人結怨,應該不至於有人想置他於死地,故被設計陷害的機會應該很小。
「那般駭人的情景,我永遠也不想再去經歷或是回想,假使能夠讓我選擇,我倒寧願喪失那一段記憶,一勞永逸。」
「亮,難為你了。」岑凈抱緊他。「一個人把所有的痛苦吞進肚子裏,這樣的滋味的確不好受。」
她也是過來人,也曾希望在自己最脆弱時,能有人伸出援手,即使幫不上什麼忙,至少可以和她作伴,給她更多力量去面對種種苦難。
「本來我是不打算跟你提起這些不愉快的回憶,一來是怕你煩心,二來則是因為……」他突然欲言又止。
「因為什麼?」問完后,她才後知後覺地思及柯琳真先前的冷淡舉止。
是啊,恐怕柯琳真壓根兒就不屑理睬他的訴苦吧?!
「算了!總之這一切不幸的事都成了過眼煙雲,無須再放在心上了。」
「嗯。」她同意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很快地就能否極泰來啦!」
「但願如此。」他的笑容有些苦澀。
「開心點嘛,不管即將面對怎樣的命運挑戰,有我陪着你,絕對不會讓你孤軍奮戰的。」她握住他的手,由衷承諾道。
但是,天知道她究竟還能陪着他多久啊?!
縱使她有心伴他一輩子,那也得要老天爺垂憐和允許呀!根本不是她能作主決定的。
「我目前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儘快找到適合我的眼角膜,早點動手術好恢復光明。」他落寞地說:「暗無天日的生活,我已經受夠了。」
「好人有好報,菩薩一定會保佑你的。」
「菩薩?!」齊昀亮詫異地反問道:「琳琳,你不是信天主教的嗎?」怎會脫口講出觀世音菩薩呢?!
「呃……其實,只要是我們所尊重的神只,都會願意護佑我們的,何必如此狹隘地去劃分是哪種宗教咧!」她又想企圖矇混過去。
「說得也有道理。」他半信半疑。
「你還想補個眠嗎?」她轉移話題道:「或者,也打算起床了?」
「瞌睡蟲全都醒了,不如就早點起床,順便到屋外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吧!」
「先吃早餐吧,然後我再陪你出去散散步。」
「好主意。」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愛情的美妙滋味,千古以來早已不知被多少人歌頌過;愛情的魔力更是無遠弗屆,即使有毀滅的危險性,仍教世間痴心男女趨之若鶩。
這半個月對岑凈而言,彷佛是漫步在雲端,飄飄然地,不太真實。
柯琳真自從十天前打了通電話,交代說要出國去,便音訊全無。
於是托柯琳真的福,岑凈這幾天幾乎與齊昀亮形影不離、如膠似漆,過着形同真夫妻般的生活,可謂只羨鴛鴦不羨仙啊。
在這兩個星期中,他的臉上又浮現她原來所熟悉的那種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讓她也隨之眉開眼笑。除了「幸福」二字,她真的找不到其它的形容詞,來表達眼下如此愜意的日子。
只是這種憑空偷來的幸福與雪花無異,美則美矣,卻會輕易融化消失,稍縱即逝,禁不起陽光一照啊!
「琳琳?」齊昀亮第三次喚道。
「嗯……亮,你在叫我嗎?」岑凈恍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