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為什麼這樣心不在焉?」他往前摸索,觸碰到她的肩,順勢而下握住她的左手。「你的手怎麼這麼冰冷?」

他用自己溫熱的掌心包覆住她的手,然後湊近唇邊呵着熱氣。

望着他如此體貼的舉動,她的眼眶不禁又泛紅了。

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教人不知不覺便產生了依賴感。

但是習慣有人疼惜,習慣有人朝夕陪伴,習慣有人傾聽自己的喜怒哀樂……都很輕而易舉;唯獨重新再去習慣寂寞的滋味,卻是難如登天呀!

半小時前,一個教她措手不及卻又……理所當然的消息傳來,她便不由得開始感傷難過,因為柯琳真就快回來了。

鳳凰即將還巢,而她這隻不起眼的小麻雀,只能再次退居幕後,將自己心愛的男人完璧歸趙。

呵!從沒想過原來她也有如此貪婪的劣根性,竟然會萌生出這般強烈的佔有欲和不甘心。甚至……還一度妄想將齊昀亮,從那個不懂得珍惜他的女人手上給搶過來。

然而想歸想,岑凈絕不會將這種胡塗事付諸行動的,畢竟她的理智和道德心尚存。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並沒有立場這樣做。

因為在齊昀亮心底,從一而終愛的都只有「柯琳真」,未曾有她——岑凈存在過;就算他其實比較偏愛此刻陪在身邊的女人也一樣啊!

「我們在庭院中坐得夠久了,該進屋裏去了!」他以為她是吹了太久的冷風。

時節正值初秋,午後的涼風吹久了還是會教人起寒意的。

這幾天秋高氣爽的,他們總喜歡到庭院的涼亭中享用下午茶,然後坐在鞦韆搖椅上談天說笑,快樂地消磨整個午後時光。

「我還想再坐一會兒,不想那麼早進屋裏去。」她眨了眨眼,把淚意逼退。

「我怕你會感冒啊!」他擔心道。

「不會的。」她偎進他懷中,撒嬌道:「如果你真怕我受風寒,那麼就抱緊我吧,將你的溫暖傳給我。」

「樂意之至。」他笑着圈緊她。

齊昀亮很喜歡最近這個老愛跟他撒嬌的溫柔妻子,簡直就像脫胎換骨般,真希望她永遠都能保持像這樣小鳥依人,別再變回從前那種冷若冰霜的模樣。

他竟然還天真地認為這是上蒼憐憫他的殘缺,所以讓他最親密的枕邊人瞬間蛻變,以這種方式來補償他呢。

「你知道嗎?現在正是夕陽西沉,彩霞佈滿天的景象。」

「那一定很美吧?」他輕嘆道:「可惜我無法親眼目睹。」

是啊,不僅是夕陽,你連此刻依偎在你胸前的女人是誰也看不見。岑凈暗忖,頓覺無限凄楚。

「你就再陪陪我吧!」她央求道。

「沒問題。難得你有如此興緻,就算要我陪你坐到星斗滿天也無妨。」雖然他自己什麼都看不到,但是仍然情願伴着她,只求她開心就好。

「謝謝。」她把臉埋入他厚實的胸膛里。

「不是說想欣賞晚霞嗎?」她突兀的舉止令他莞爾。「難不成你有神功,能透視過我的身體呀?!」

「等會兒再看,先讓我好好地記住你身上的味道。」她悶聲道。

「什麼味道,汗臭味呀?」他失笑道。

「是教人永難忘懷,獨一無二的味道。」

「喔,那到底是種什麼樣的迷人味道啊,竟讓你寧願少看幾眼美麗晚霞,也要努力去汲取呢?」他忍不住促狹道。

「聽你的口氣似乎挺自戀的。」讓她聽了頗感好笑。

其實,她根本沒那個心思和閑情雅緻去觀賞任何美景,她只是想找個借口與他單獨相處久一點,不想提早回屋裏去,畢竟屋子中還有其它的傭人們存在。

其實她早就懷疑齊昀亮家裏的傭人們都已被柯琳真收買了,否則又怎敢冒險找來她這個冒牌貨呢?

這段日子以來,只要在齊昀亮的面前,傭人們都會識相地改口喊她一聲——夫人,從不曾說溜嘴穿幫過,似乎訓練有素得令人咋舌啊!

「我才不自戀咧,因為我最愛的不是我自己,而是琳琳你呀!」

「我知道。」岑凈的心,痛得快淌血了。

「那你呢?」他忍不住脫口反問道:「在這個世上,你最愛的人是不是我?」

「當然。在這世上……最愛你的絕對是我呀!」她語重心長地回答。

可惜他永遠都不會知道的啊!

「不是在哄我的?」他欣然追問。

「我願對天發誓!」更敢剖心表白。

岑凈甚至考慮過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給他,讓他早日重見光明。

跟齊昀亮相處得越久,她對他的感情越一發不可收拾。就像是前世欠了他感情債,所以今生必須挖心掏肺地加倍償還他不可。

她也明白這樣的自己很傻,可是人不痴狂枉少年呀!一生中只要曾經竭盡心力地狠狠愛一回,便能了無憾恨啦!

愛過、痴過、追過、盼過……呵,此生就足夠了,可以無怨無悔。

他將她抱坐到他的腿上,由后緊緊摟着她。「你可曾想過自己下輩子想當什麼嗎?」他突發奇想地問道。

「下輩子?!」唉,她連自己下半輩子會如何都還沒思考過呢!

「我覺得做人太辛苦了,若有來生我想要當一隻老鷹,凌雲壯志地遨遊天際,多逍遙自在啊!」他嚮往道。

「你真希望能變成老鷹嗎?」原來看似斯文的他竟有如此傲視天地的雄心,教她略感驚訝。「同樣是飛翔於天空中的,為什麼你不會想選擇化身為其它動物呢?例如白鴿或海鷗?」

「因為老鷹是飛禽類中的強者。」他笑着說。

「而你擔心會被欺負,所以才想當萬『鳥』之王?」她打趣道。

「為了要保護最心愛的你,我希望可以變得更強壯一點。」

「原來是為了要保護我呀?!」聞言,她竊喜了下,卻仍與他抬杠道:「可是老鷹長得很醜耶,我實在是不感興趣。」

「喔,那你比較喜歡變成什麼?」

「變成……小白兔好了。」她隨口道:「比老鷹可愛多啦!」

「是嗎?我還以為你是覺得兔子夫妻比較恩愛咧!」

「恩愛?!」從哪看出來的啊?

他貼着她的耳畔,曖昧道:「因為兔子很會生呀!」

她整個臉都紅了。「你好邪惡喔!」腦子盡裝些黃色思想。

「咦,你……不喜歡嗎?」他壞壞地說,故意一手輕罩住她的胸脯。

「你好討厭喔!」她嬌斥道,兩頰彷佛被此刻天邊的晚霞給染紅了般。

「難怪人家都說女人是善變的。」他佯裝無奈道:「我記得你昨晚可不是這麼說的啊,那時候你明明很喜歡我這麼做的……」

「別再說了啦!」她已羞得無地自容了。

他爽朗地大笑了起來。「好嘛,我不逗你就是了。」

「亮,你剛剛真可惡!」她捏了下他的手,以示薄懲。

正當他們肆無忌憚地談情調笑時,岑凈忽覺身後有道極冷冽的目光投射而來,於是猛然回頭一看,隨即如遭雷擊般僵住了。

天啊!竟是正牌的齊夫人——柯琳真回來了!

岑凈不敢再造次,趕緊跳離齊昀亮的身上,面如死灰。

晚飯後,岑凈單獨被柯琳真叫去書房密談。

只見柯琳真不發一語,慢慢地來回踱步着,邊走邊上下審視着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的岑凈。而就在岑凈以為自己快要不支而暈厥時,柯琳真終於大發慈悲地開了金口。

「你可真入戲呀!」柯琳真冷諷道:「是妄想把假戲演成真的嗎?!」

「夫人,我絕對不敢有此非分之想。」岑凈立即澄清道,淚眼汪汪。

「少跟我來這一套!」柯琳真嗤之以鼻。「裝得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究竟想騙誰呢?別以為可以不聲不響就爬上我丈夫的床。」

「我……」自知理虧,岑凈頓時啞口無言。

「我不在家的這段期間,你和我丈夫不都是出雙入對,成天濃情密意的嗎?」家裏的傭人們全是她柯琳真的眼線,休想隱瞞她什麼事。

「夫人,我絕非有心踰矩的,只是……」岑凈明白自己的理由非常薄弱。

「我當初真是看走眼了,沒料到你竟是這種扮豬吃老虎的騷貨。」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夫人,請你原諒我。」岑凈羞愧地掩面低泣。

「哼!該哭的人應該是我吧?!居然引狼入室,平白無故地替自己的丈夫找來個不知羞恥的慰安婦。」柯琳真話說得可難聽了。

「對不起……」

「光說對不起有何屁用?!」不痛不癢呀!

「夫人,我實在很抱歉……」岑凈甚至自責得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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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有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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