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鳥人與閑人
又是一個月，夏季早已過去，正秋風白露時。
基本所有人都有了神遊丹，連唐力也花十枚買了一瓶。
柳巧宏說這麼多神遊丹，都是用拍賣多出來的靈石所買，不忍那些窮人家的孩子斷送於此，便在最後，陸陸續續又以兩顆一枚靈石的價格，進行了“普及”。
唐力本是不想買的，柳巧宏若問，就說陳咸安給過了。
可他反覆思量，萬一柳巧宏和陳咸安有什麼矛盾，被殃及實不值當，便拿出十枚靈石了去此事。
唐力本有家中帶出的三十枚，加上謝冰清父親給的十五枚，一共是四十五枚。
如今除去醫道堂七枚，買神遊丹十枚，就只剩下二十八枚了，這不得不讓唐力覺得底氣不足。
謝冰清家裏兩代工長，此行倒是帶了一百多枚靈石，可唐力不買她也不買，故而最後跟着一起買了“特價”的。
謝冰清如此天真無邪，唐力難免有些愧疚，就親自指導她如何服用，如何鍛神，不但很快通脈，沒幾天就開始了大周天。
至於暗修之途，唐力是不可能在此時告訴任何人的。
一個是怕陳咸安怪罪，一個是想要快速修養神識，沒有宇囊是不行的，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宇囊。
唐力更是清楚：那些執事子弟，家中隨意就可拿出上百靈石，而自己是祖輩八代的艱苦奮鬥，才有了這修行機會，這就是個人機緣；現在他們沒機會早點接觸到暗修，自己卻能暗自突飛猛進，這也是個人機緣。
一切都很公平。
這一個月暗修，唐力已經丹田充實，雖然神識能固住丹田，氣不外散，可真氣卻會在丹田內自行漸滅。
唐力反覆參研《入道籍》，確認出這是本立前的狀態，只要完成本立，就可進入貫注境，成為真正的丹修，擁有神通！
本立：
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
凡人於天地間，不過滄海一粟，天河一沙，欲要得道，必先務本。
務本，即腳踏實地，清楚自己的位置，不過是天地大勢中的一個小勢，不過是一個剛要入道的凡人。
美醜、大小皆相對而言；發展下去，丑有可能變成美，小亦可能成為大。這種相互對立、相互作用和相互轉化的關係，東土稱之為陰陽，又將陰陽的相互作用分為五個階段，即五行。
天地萬物均陰陽造化，遵循五行，相生相剋，瞬息萬變，此乃大勢。
大勢中又有無數小勢，從丹道角度來看，或一方靈脈，或一股先天真氣，都是天地中的小勢。
小勢產生於大勢，大勢乃小勢集合，故而小勢內部也是陰陽作用，彼此之間更遵循五行生剋。
初入丹修，修行者本身便具備許多五行屬性。
想要鍊氣，修者就必須純一自身屬性，剔除雜質，踏實務本，終能本立而道生。
否則，一身雜氣，兀自相剋相衝，談何鍊氣。
……
唐力又倒回《周天篇》結合《本立篇》反覆推敲，確定自己此刻的當務之急，就是搞清楚自身真氣的主要屬性，進而通過大周天進行純化，才可避免自主生克，才能向天地采煉真氣。
根據五行相生相剋，真氣屬性可分為十種，五行以及五行的過渡屬性，相生如下：
水→（毒）→木→（風）→火→（雷）→土→（山）→金→（澤）→水
過渡的屬性又稱為疊屬性，水、木、火、土、金則是單屬性。
至於疊屬性和單屬性的不同，《入道籍》中沒有提及，唐力也無從得知，只知要想搞清自己的屬性，使用法器測定是最便捷的。
唐力反覆權衡，覺得與其問柳巧宏，不如去找陳咸安。
唐力才發覺，自從上次與陳咸安一別，已經過了快倆月。
陳咸安說什麼時候學會了暗修，或有什麼不懂，就直接去找他。
可唐力想試試暗修，每日大周天直到忘我……
…………
“怎麼？該查屬性了，才想起來找我？”陳咸安果然有些不快。
唐力忙面露慚愧，躬身道：“師父，徒兒……”
“你還是叫我陳巧匠吧，你這種‘徒兒’我可要不起。”
陳咸安本來正打磨着一根磁石轉軸，似是越想越生氣，乾脆把零件都收回宇囊，拽掉紅晶眼罩，靠在椅背上看着唐力，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唐力低下頭，躬下身，沒有言話。
他是清楚的，不管這陳咸安是不是真心收自己為徒，待自己不薄是事實。
比如說宇囊吧，一人只能同時跟一個宇囊建立血契。
陳咸安寧願跟自己的宇囊解契，換個上那個一尺宇囊，裝好工具和材料，送給唐力，再換回自己的。
否則，唐力修為低下，神識未在修鍊中得到足夠培養，就是拿了宇囊，也無法自己放入東西，跟別說修鍊神識了。
正常修鍊的丹修，都是破介之後才開始擁有宇囊的。
神遊丹鍛煉神識，只是把凡人神識恢復到應有強度。
若想進一步鍛煉，就必須有陳咸安給唐力創造的這種條件，從一個裝滿雜物的小宇囊開始。
否則只能在破介的路上，時刻不斷導引真氣，一點點提高神識，費時費力。在柳巧宏壓制下，就是這種鍛神方法，也是無法實施的。
不得不說，有了陳咸安幫助，唐力這捷徑走得輕鬆。
“哼！叫你學會暗修就來找我，你可知這是為你好？”
聽陳咸安語氣雖強，卻留有轉機，唐力馬上回道：“徒兒該死，急功近利，辜負了師父的栽培，請師父責罰。”
“‘責罰’？不用了，你已經把你自己‘責罰’了。”
聽到這裏，唐力起身，一臉茫然。
陳咸安笑道：“呵呵，小子，你有沒有測真氣屬性啊？”
“回師父，徒兒前來正為此事。”
“給，你用這個測測吧。”陳咸安取出一根銀尺，一尺多長，二指來寬，遞了出來。
唐力雙手接住，感覺尺子稍有分量，仔細觀瞧，一端有四、五寸的空白，剩下的部分有一尺長，刻着十根極細的平行綵線，五顏六色，每條線上有着相同刻度，又分明不是丈量刻度。
陳咸安適時介紹道：“這是真尺，專門用來測真氣純度的，不同顏色是為了分別真氣的不同屬性，你握住白板那端，嘗試注入真氣看看。”
“注入真氣？師父，徒兒還沒到貫注境啊。”
陳咸安不屑道：“呵，你懂什麼，跟着柳巧宏修鍊……能把你練成白痴！只要神識夠，有真氣，那便能貫注，貫注境可不是光貫注這麼簡單，你快全神貫注，把真氣從手部經穴導出，注入尺子看看。”
“是，師父。”
唐力的丹田和經脈早就充盈，一直都有發氣而出的衝動，只是不知深淺，不敢輕試。
隨着唐力凝神，一股真氣開始在他神識引導下，從丹田提出，隨經脈，集中在握尺的右手。
砰——
一團五彩光芒從唐力手上散出，好像撈着一團彩雲。
“啊——！”唐力就覺手上猛然劇痛，忍不住大叫。
“快撤氣！”
聽陳咸安提示，唐力馬上運回真氣，手上劇痛才漸漸退去。
剛才痛的突兀，唐力分辨不出，此時點滴消退，才發現這痛極為複雜，有如刀割、針扎、蟲咬、火燒、冰凍、雷擊……
“我讓你注氣真尺，又沒讓你把氣注在手上，你還一下聚出那麼多真氣，你的手不想要了？！”陳咸安氣得瞪起小眼、白須飛顫。
唐力可比他擔心，反覆看起右手，緩緩活動，查看有沒有受傷。
“別看了，就一下而已，弄不壞的，”陳咸安情緒平復了些，“你現在仍是凡身肉胎，一腔雜氣，是連聚氣都承受不住的，只有純一了真氣屬性，再突破築基期的法體境，才可隨意注氣自身，到時不用御器也可飛行。”
“這麼說，無情散人和柳宣道都是築基期的了？”
陳咸安不料唐力打岔，表情一歪，笑罵道：“哈，狗屁不通，無情子既然是散人，那自然是早就築基成功了，應該是結丹期吧；柳巧宏那個老處女，我是很清楚的，還沒築基成功，不過是剛剛突破法體境而已，所以才會為了築基用的祥龍丹，玩命地坑蒙拐騙，但這些跟咱們沒關係，我對丹修境界知道得也不多……哎，算了算了，我好好跟你講講吧……”
陳咸安便給唐力講起丹修的稱謂、俗稱以及境界：
凡人，俗稱靈種，凡人入道之四步：養元、通脈、周天、本立。
道人，俗稱靈芽，鍊氣期，鍊氣四境：貫注境、絡脈境、靈動境、破階境。
羽人，俗稱靈根，築基期，築基四境：千功境、法體境、靈根境、築基境。
散人，俗稱靈果，結丹期，結丹四境：凝氣境、川流境、海納境、結丹境。
“……這些境界我也只聽說大概，再往上就不是很清楚了，你只需記住丹修境界高遠，甚至有望飛升，現在知道這些也足夠了。”
“多謝師父指點，只是徒兒不知，這稱謂又有何深意？”連柳巧宏都稱無情子是“無情散人”，唐力早就好奇，也不知這散人比羽人厲害多少，到底啥是散人、啥是羽人。
陳咸安聽唐力一問，譏笑道：“哈哈，有個鬼的深意，不過是丹修們拿來裝腔作勢的，比如道人是指入道之人，也是所有丹修的統稱；後來為了區別……呸！就是有人為了拍馬屁，叫出了各種名堂，羽人是說不止入道啦，無有法器也可飛行，‘羽’就是能飛的意思，依我看不如叫‘鳥人’；而散人呢，就是閑散自在之意，接近那什麼清凈無為了，在我看來根本就是‘閑人’，這下你懂了吧。”
“師父悉心教誨，徒兒不敢辜負。”唐力拜下，不去追究他對丹修的貶低。
“哼，起來吧，以後看你還敢亂來，你現在試着將真氣，從手上的經穴一點點導出，直接注入在真尺中。”
“是。”唐力拾起真尺起身，開始小心運氣。
這次唐力淺淺運氣，凝導在“手少陰心經”，最後從右手小拇指的少沖穴，將真氣緩緩注入那光滑的真尺。
十根綵線從起始端紛紛亮起延伸，但明暗不同，只有淡白色線和它左邊的瑩綠線、右邊的赤紅線較亮，且淡白色線越過了兩格刻度。
真尺上刻度過百，每個刻度不到一分長，十分才夠一寸，小得很，但很清晰。
除了淡白色最亮，且有兩格，瑩綠和赤紅也都分別有一格半，其他七條綵線都不到一格。
“嘖嘖嘖，你看看，你看看，”陳咸安的興奮按捺不住，“好好看看吧，你雜氣都過二品了，還煉呢，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想入道了，可勁兒煉雜氣做無用功呢。”
唐力心叫不好，卻因為貫注着真尺，不敢言話。
“不過這也說明，你的風屬性很強啊，那麼多雜氣依然可以煉到二品，好了，撤氣吧。”
唐力聽話地收了氣，忙道：“師父，那淡白色的線，是代表風屬性？”
“是的，綠的是木，紅的是火，淡白是風！你是純正的風靈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