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4

24.24

由於唐悠母親忽然病發,戴川再度折騰到半夜才到回家。

他一進門就被攔住,錢楚非常懷疑地上下打量,又湊到他身邊聞了聞味道,盤問道:“你玩什麼去了?是跟同學鬼混,還是和那個姑娘約會?”

戴川沒好氣地按住母親的肩膀,把她挪到一邊:“我哪裏鬼混過,能約會就好了,她媽媽生病,我陪她去醫院看看狀況。”

錢楚立刻張大眼睛:“醫——”

戴川伸出食指噓了聲:“別跟我打聽太多,我要犯躁狂症的。”

錢楚翻白眼:“就你躁狂,你再這樣天天不着家,媽該躁狂了。”

戴川回憶起唐悠那位躺在病床上的媽媽,再看到氣色紅潤的母親,心裏不知是甜是酸,忽然扶着她坐到沙發上:“你就別老操心我了,難道我不值得放心、還能在外面闖禍不成?來,幫你捏捏肩膀。”

他說著,就很狗腿地幫母親按摩起來。

錢楚就這麼個獨生兒子,看在眼裏永遠是寶,馬上美滋滋的問:“怎麼忽然這麼懂事兒?不會是想和我要錢吧?”

戴川思考問題的方式向來腳踏實地,他擔心唐悠母親的醫藥費,頓時壞笑道:“要是你錢多的花不完,稍微給我點也行,我幫你分擔痛苦。”

“美的你。”錢楚並不上鉤。

戴川也並沒有特別想指望家裏,盤算着是該把之前攢的那些版稅都拿出來當作支援了。

無奈唐悠的性格十分自立,幾乎是沒有可能接受他物質上的好意。

錢楚見兒子在走神,側頭不解:“你怎麼了?”

戴川對視上她滿懷關心的眼睛,忽然說:“媽,謝謝你。”

“謝我什麼?”錢楚不明白。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戴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還是信誓旦旦地說:“我以後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聞言錢楚覺得非常稀奇:“今天可是吹了哪門子的風?”

戴川嘆息說:“可能是那個姑娘把我感化了吧?”

說完他便微笑起來,補充說:“雖然這個世界很糟,但她真的讓我感覺一切都好。”

“你是喜歡上個賢妻良母,還是喜歡上個菩薩啊?”錢楚哭笑不得:“沒想到我兒子談起戀愛來,還是個純情少男。”

戴川還不太確定父母會怎麼樣看待唐悠的家庭,很多事跟是哪輩人沒關係,只有喜歡着的才在乎感情,旁觀者總是能想出面面俱到的現實條件,所以,他選擇把一切都藏在心裏,繼續微笑着,仍像平時無憂無慮的模樣。

——

對一個人開始有愛,最直觀的變化就是會對她的喜怒哀樂感同身受。

凌晨的時候戴川仍舊睡不實,老在胡亂地想像:如果自己也遇到唐悠那種坎坷,此刻心情會如何?

結果當然是越想她便越心疼。

翻來覆去了一陣子,戴川再也忍不住,爬起來摸過手機,硬着頭皮唐悠發送了視頻通話請求。

唐悠當然沒睡,卻也不接聽,瞬間掛斷之後,回復個問號。

戴川打字問:“你沒在偷偷地哭吧,剛才可是答應我了,不準自暴自棄。”

唐悠回答:“沒哭。”

戴川不放心:“你要我看一眼確定一下,不然今天晚上誰也別想睡。”

唐悠已然了解他不停勸阻的性格,打了串了省略號,解釋道:“已經躺下了,衣冠不整的。”

“難道你還能裸睡啊?要不然我們來裸/聊吧(≧O≦)!”戴川毫不知恥,又一次發起視頻通話。

好在這回唐悠沒拒絕,屏幕上漸漸出現她的臉,果然穿着睡裙趴在枕頭上,眼睛仍舊腫腫的,沒有多少精神,小聲問:“真的沒哭,沒什麼好哭的,我媽還指望我呢……這下可以了吧,我很累,可以休息嗎?”

戴川沒羞沒臊地紅了耳朵,忽然說:“你的裙子是小兔子的。”

唐悠愣了下,偷瞥了眼自己已經穿了三年的棉布睡裙花紋,雖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在意,卻還是瞬間蓋嚴了被子,像個要冬眠的熊寶寶,皺眉道:“關你什麼事?”

戴川露出笑意,盡量表現穩重地勸道:“今天給你的袋子裏有好多文具,你挑着喜歡的用吧,從明天開始好好照顧媽媽,踏實工作,一定要打起精神來,不管怎麼樣日子還是得過下去,我哥們的姑姑也得過癌症,現在治好了還不是獲得得開開心心?你這麼好,你媽媽肯定會有福報的。”

“看不出你還能講這麼出迷信的話。”唐悠也勉強笑了下,默默掛斷了視頻。

——

忽然面臨到這種災難,本就缺乏安全感的唐悠怎麼可能產生睡意?

她在床上躺了很久,總是動不動就想到父親去世前後家裏的凄涼,和母親平時對待自己的小心翼翼,真恨不得能親自成為神醫,把病魔驅趕走。

為什麼一直多災多難呢?別人的命運也會如此嗎?

唐悠嘆了口氣,伸手翻看放在床頭柜上的禮物,果然是各式各樣的筆記本和筆,貼着很多家書店的商標,也不知道戴川那傢伙是怎麼收集起來的,倒是都十分好看。

她慢慢地全部欣賞了一遍,最後摸了摸放在最邊上的小玩偶。

玩偶也是笑着的眯眯眼、柔軟的披肩發,看起來可愛又幸福,坐在枱燈下面被照出了融融的影子,讓它像個童話世界裏的小生命一樣立體了起來。

唐悠扶着枕頭重新躺好,獃獃回望,過了半晌又喃喃自語:“我又你添了麻煩,我這個人簡直變成了麻煩的代名詞,為什麼你還會覺得我好呢?”

小玩偶不可能回答她,誰也沒辦法回答她,從沒有人知道愛這件事的答案。

雖然好像並沒有辦法扭轉過那些自卑又自傲的心結,但唐悠在悲傷與擔憂中,又隱約眺望見了幸福的光亮。

——

在柳南得知唐悠母親得了肺癌后,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編輯部的內內外外。

小姑娘們都很替唐悠着急,工作上再也不敢有一點懶惰,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任務都會努力起來拚命完成。

唐悠對這種情況就苦笑:別的領導獲得成功靠能力,而自己竟然靠的是賣慘。

然而大家根本不會這樣想,該送補品的送補品的,能想辦法的想辦法,都表現得很貼心。

特別是柳南求爺爺告奶奶地找到家裏相熟的大夫,詢問她要不要轉院,到專科病房治療。

唐悠考慮過後,嘆氣搖頭道:“先觀察一段時間吧,我媽在這個醫院治過很多次了,醫生也了解她的身體狀況,如果實在沒有好轉,我再考慮其它的方法。”

柳南心疼地摸摸唐悠的短髮,又給了她溫暖個擁抱,說:“加油啊,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姑娘,阿姨為了你這份堅強,也會努力恢復健康的,她怎麼可能捨得拋下你?”

唐悠點點頭,隨着這些年被鍛鍊出來的韌性和緩慢移動的時間,終於沒再如剛剛知道消息時那般崩潰而無望。

從此刻開始,她應當做的一切。都是想辦法如何讓母親好起來,而不是哭唧唧地抱怨命運不公、然後把最後的機會浪費掉。

——

由於沈霞病變得很快,主治醫師立刻制定了治療方案,搞得唐悠也跟着忙起來,又要上班又要跑病房的,反而沒空傷春悲秋。

編輯部還有很多事等着處理,她做不到老在家獃著,就買了小電燉鍋在辦公室給母親煲清肺湯,等着下班立刻頂着寒風送過去,凍的鼻子都紅了。

誰曉得剛靠近病房,就聽到沈霞在裏面的笑聲。

唐悠滿臉莫名,推門一看,竟然是戴川在旁邊拿IPAD不知展示着什麼東西。

床頭柜上還有個半敞開的保溫桶,食物已經空了一半。

“咦,你這麼早就下班,我還說一會兒去接你呢。”戴川簡直自來熟,站起來招呼的語氣彷彿自己才是病人家屬。

“你們在看什麼?”唐悠遲疑地進門。

“上次到山上宿營的照片啊。”戴川舉起IPAD,上面是唐悠拎着親手釣上來的魚,由於魚兒太活蹦亂跳而被嚇到的囧樣。

沈霞似乎真的挺開心,靠在枕頭上說:“我閨女啊一直膽子小,哪種動物都怕,以前樓下養了只金毛放在門口,她就在院子裏哭到我跟他爸下班,死活不敢回家,最後還是她爸爸把她抱上去的。”

“才沒有,亂講。”唐悠立刻反駁,垂下拎着飯盒的手:“媽,你吃過了啊?”

“對啊,我覺得醫院的伙食不怎麼樣,就從外面買了湯和粥,那家餐廳挺靠譜的,我說是給病人吃,還到后廚去看了食材,你不要擔心。”戴川立刻邀功。

唐悠頓時感覺自己有點沒用,又對他的熱心隱約不安,陷入沉默。

“我還帶了梨和草莓,醫生說吃些涼性的水果沒問題,我去洗。”戴川馬上拎着袋子進到衛生間裏。

唐悠無語片刻,放下手裏的東西問:“媽……你怎麼樣了啊,明天化療,我過來陪你。”

沈霞不可能讓女兒擔心,當然道:“好多了。”

然後又補充:“工作重要,小川說他過來就好,這個男孩子啊,心還是蠻細……”

“媽!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能不能別——”唐悠講了一半就講不下去,估計着病房和衛生間也不隔音,鬱悶地閉上嘴巴。

“你不給人機會,又怎麼會有關係呢?”沈霞垂下眼睛:“我也不想給你們添麻煩。”

“我沒說你麻煩。”唐悠鼓起臉。

“好了好了,你的心媽都知道。”沈霞拿起手邊織了一半的白毛衣,在她身上比了比:“好像大了,你長點肉不行嗎?”

正在這時,戴川又面不改色地端着水果出來,小心地放到床頭柜上,滿臉聽后發落的神情。

這傢伙可不算什麼老實人,裝成如此也真為難了。

唐悠不知道說什麼好,鬱悶地起身,把飯盒塞給他:“你自己還沒吃飯吧,看來我媽也不想吃我煮的了,歸你所有。”

然後就到旁邊收拾了下母親的換洗衣服和毛巾,端去衛生間裏清洗。

戴川鬼祟地東瞅西看了翻,然後美滋滋地找了個角落坐下來開吃,吃了口又大為驚奇:“哇,阿姨,這是小悠做的嗎,怎麼這麼好吃?”

“是啊,初中時她爸去世,我工作又忙,鍛鍊出來的唄。”沈霞微笑,然後嘆息:“這丫頭太辛苦了。”

戴川也是那個年紀離開父母,到美國去讀中學,整日不是拿着信用卡去刷餐廳,就是在宿舍叫外賣,然後瘋狂打電話跟錢楚訴苦,也覺得那就是真的苦了,大概人和人的幸運值的確不一樣,到前陣子為止,他還不知道承擔著他人的幸福是怎樣一種嚴肅的負擔,現在隱約感受到,才開始刻骨地了解到唐悠所有的情緒到底因何而來。

如果遭遇同樣的命運,自己沒可能做得比她更好吧?

這是個值得愛的姑娘——戴川咬着勺子默默地認定,絲毫不再想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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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皇與非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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