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章

程欽拿着顧青青的賣身契回了自己院子，程桓本來派了兩個新來的小丫鬟來服侍他,被他擺擺手謝絕了。顧青青不在,他也不想有別的丫鬟在身邊。

他展開了那張賣身契,仔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顧青青當年被秦氏買了死契，秦氏拿了一筆銀子回去。

程欽坐在桌面,認真地想了想,他和顧青青第一次相遇的時候，那個瘦小的女孩拖着一隻巨大的竹筐，裏面裝滿了臟衣物,她那個艱難的模樣到現在還模模糊糊能記得。如果那個時候知道現在的青青成了他最喜歡的女孩，當時的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把那個竹筐接過來。

一瞬間幾年裏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程欽一邊看着那張賣身契,一邊微微笑起來。他把賣身契折好放進懷裏。等他回到都城，把這個作為一份大禮送給青青,說不定她會開心地跳起來。

這天晚上,程欽和程桓輪流在程老爺的屋子裏伺候着,程潛只帶着一抹笑容,跟在旁邊。

第二天一早,程欽準備回都城，去把最好的大夫請來給程老爺診治。他吃過早飯，準備回房收拾東西，看見程潛走過來說道：“爹讓我來叫大哥和二哥過去，說是有事情要宣佈。”

程欽跟着程潛來到程老爺的房間，程桓已經在屋子裏等候了。兄弟幾個晚上幾乎沒怎麼睡覺，神色都有些憔悴。

程欽作為老大，上前一步，對程老爺說道：“爹，我們三個都到了，您有什麼事情嗎？”

程老爺仍然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半天才說道：“欽兒……”

“爹。”程欽站在床邊。

“扶我起來。”程老爺說道。

程欽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抱着程老爺的身子，扶着他坐在床頭。

程老爺目不能視物，也不看向自己的兒子們，他低着頭，兩隻手藏在被子裏，輕輕地握成拳頭。

“爹年歲大了，現在又變成了廢人，料想也活不了太久。雖然我之前沒有說過到底要把家產傳給誰，但是我這次能夠僥倖活下來，都是多虧了潛兒。所以，”他停頓了一下，“我決定，把家產都交給潛兒。”

程欽愣了一下，和程桓交換了一下目光。

“爹，”程欽說道，“您之前不是一直說，我在都城好好做官，二弟在家好好繼承家業，將來我兄弟二人聯手，把程家好好做下去，為什麼突然……”

程老爺的手在被子下面握得緊緊地，他突然很慶幸自己的眼睛瞎了，可以不用看到任何人任何物。不然，他要怎麼樣才能面對兩個兒子失望的表情呢？

“我就是這樣決定了，以後家產全部都歸到潛兒的名下。”程老爺聲音黯啞，“潛兒之前沒有管過家業，你們兩個多協助他，希望程家可以重新振興起來。”

程桓臉色凝重，他沉聲道：“爹，最近家裏事情非常多，兒子忙了數日，剛剛有些眉目，三弟什麼情況都還不了解，如果直接接手這些事情，我擔心他應付不來，還請爹三思而行。”

程潛在旁邊接口道：“大哥二哥都多慮了，我雖然之前不被家裏重視，也沒從來沒有被授予重任，但是既然是爹的意思，我自然會盡心儘力把程家家業掌管妥當，兩位兄長就不必擔心了。”

程桓臉頰微微顫動，牙關咬緊，最終說道：“那就按着爹的意思吧。”

程潛微笑道：“似乎大哥在都城的宅子也是爹出錢置辦的。”

程欽冷冷地看着他：“你想如何？”

程老爺坐在床上突然說道：“那宅子的錢，過年的時候欽兒已經還給我了，那個算是欽兒的私人家產，不能算作程家的。”

程欽兩隻手背在身後，手指攥得死緊。

沒想到顧青青讓他拿去給爹娘的紅包，在這個時候起了如此關鍵的作用，若不然，他們連個容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程老爺嘆了口氣：“就這樣吧，我今天說了不少話，覺得很累，我想休息一會兒。你們都出去吧，潛兒留下來照顧我。”說完，他兩隻手撐着床準備躺下，程欽立刻伸手抱着他，幫他躺下。

那一瞬間，程老爺的手緊緊地抓住程欽的手握了握，很快就鬆開了。

程欽和程桓兩個人從房間裏退出去，兄弟倆走到院子外面。此刻碧空萬里，陽光明媚，但是兩兄弟的心頭卻像是有什麼東西沉甸甸地壓着。

“爹這是怎麼了？”程桓聲音冷清，渾身散發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氣息。

程欽拍了拍程桓的肩膀：“不知道，我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不如二弟這次隨我去都城吧，那宅子雖然不大，但是再加上你和霜花也是能住得下的，我們可以把爹和妹妹一起帶過去，方便照顧。”

程桓搖頭：“我不能走，程家的家業是爹娘數年的心血，我怎麼能讓它這樣不明不白地落入程潛的手裏？再說，府里很多事情程潛都不懂，我要是走了，說不定沒幾天他就把家業全都敗光。再說，爹和妹妹身子這幅模樣，也不方便來回在路上顛簸。大哥，你先回去吧，我留在這裏。我倒要看看，程潛到底想要做什麼。”

程欽的手握成拳頭又鬆開：“皇上只准了我幾天假，我今天不得不趕回都城去。二弟，你要留下來我也不攔你，但是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一定要派人知會我一聲。”

程桓笑道：“放心吧，大哥，我管理程家的事務也不是一兩天了，程潛要想做出什麼貓膩來，我肯定很快就會發現的。”

程欽略略放下心來，翻身上馬，趕回都城。

從這天開始，程家的家主突然變成了三少爺，老家丁們都目瞪口呆，誰能想到這個落魄無聞的三少爺突然麻雀變鳳凰，搖身一變成了管事的主子。那些新來的家丁還不太清楚情況，一看程潛成了家主，立刻跑來巴結逢迎。

一時間程府的風向都變了。

霜花陪着程桓在院子裏，她今天沒去照顧程思妍，換了個丫鬟過去。這裏突然變得冷清起來。平時，那些家丁們有什麼事情都會跑來找程桓請示，現在一個人都不來了。

“二少爺，”霜花給程桓泡了壺茶，又拿來了點心，“喝點茶吧。”

程桓坐在窗邊，手裏拿着一本書。他平日裏忙得團團轉，今天突然清閑下來，倒覺得有些不太適合。他接過霜花手裏的被子，輕嘬一口，放在了桌子上。

霜花知道他心裏不好受，滿腦子都在想說些什麼話來寬慰他。

“霜花，”程桓忽然開口，看着她，“以後二少爺可就沒什麼權勢了。這宅子也是三少爺的了，家產也都是他的，你跟着我就得在別人屋檐下過日子，大富大貴是不可能了。”

霜花看着他沒說話。

程桓淡笑道：“你可曾後悔？”

霜花愣了一下，拚命搖頭：“不後悔，不後悔，能夠跟着二少爺，我一輩子都不會後悔的！”

程桓有些動容，他知道霜花喜歡他，願意跟他在一起，可是他心裏頭總隱隱約約有些不確定，不知道她是不是為了以後的衣食無憂才會和他在一起。現在程潛接管了程家，沈芊芊之前天天粘着他，現在卻一步也不來了。

女人的心真是變得好快。

程桓輕輕撫着霜花的頭髮：“聽你這麼說，我很開心。”

霜花兩眼含淚，跪在他面前：“二少爺，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的。”

程潛的院子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本來他的院子最為偏僻冷清，房屋又比較破舊。偏偏他接管了程家，還是要住在這個院子裏。所以此時，一群家丁跑來幫他修葺房屋，張挂彩錦，整個院落都顯得煥然一新。

待眾人離去，程潛笑眯眯地背着手站在院子裏，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屋子，心情很好地踱了兩步。他的貼身丫鬟也在戰事中死去了，院子裏頭暫時還沒有派下人，不過一群丫鬟婆子家丁都在翹首以待伺候新主子。

院門口一陣香風襲來，一個嬌媚的聲音說道：“三表哥——”

沈芊芊拖着長腔，滿臉笑意地從門口走進來，一步一晃，滿頭的珠釵搖來搖去。

程潛眼神里透出來一絲不易察覺的譏嘲，臉上卻是笑眯眯地說道：“哎呀，表妹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裏。”

平時沈芊芊只去程桓和程欽的院子，他可不記得她有來過他的院子。

沈芊芊拿着帕子在唇上掩着：“三表哥這麼大的喜事，芊芊自然要來恭賀一番才是啊。”

程潛上來扶着她的手，偷偷捏了兩下，沈芊芊臉上一紅，並沒有把手抽回去。程潛扶着她往屋子裏面走：“既然表妹來了，那便屋子裏面坐吧。”

沈芊芊隨着他進了房間，一進房門，程潛便隨手把門關了，笑着對沈芊芊說道：“表妹身上可真是香呀！”

說著說著，他就往她身子上湊了過去。

沈芊芊想往後退，卻被他用手鎖住了腰，被他親到了臉上。她紅着臉想躲，程潛已經笑起來：“我這隨軍走了，好一陣子不見，我可真是想表妹想得很呢！”說完，他把沈芊芊攔腰抱起，放在了床上。

他不怕她喊人，畢竟他知道她來此的目的，不過就是為了尋求一個新的庇護。

沈芊芊雖然一直巴望着程桓，可是卻從來沒有被一個男人真正這樣溫柔對待過。程潛對付女孩子很有手段，一句話就說得沈芊芊紅了臉。

“三表哥，這樣不太好吧……”當程潛的手開始解她的腰帶的時候，沈芊芊終於忍不住開口。

“沒關係，”程潛伸手放下了床幃，手指划著圈，“過些天我就跟爹說，要娶表妹過門，讓表妹成為程家真正當家的少奶奶，表妹覺得怎麼樣呢？”

程潛是嘗過這種事情甜頭的人，這男子一旦開了葷戒，就有些把持不住，再加上他多日沒有行房事，小丫鬟也不在了，今時今日他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心高氣傲的表妹拿下，隨便什麼諾言都可以許出去，反正他也不是什麼君子。

沈芊芊最後阻擋的手終於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