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提拉米蘇(一)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霍南邶已經不在了,他的作息很規律,早上七點起,健身晨跑,然後就去公司上班;而簡宓卻愛睡懶覺,就算醒了也喜歡在床上刷會手機。
不過今天她打算振作,找找畢業作品的感覺。
客廳里保姆陳阿姨正在打掃衛生,一見她出來就忙不迭地準備早餐:“起床了哇?今天怎的呢的早?小籠包子剛蒸好,吃哇?”
簡宓聽得直樂:“好,我要吃。”
陳阿姨晉山人,說的一口帶晉山味的普通話,和這裏普通話的軟糯比起來,帶着特有的張揚,簡宓有時候聽不太懂。不過,陳阿姨的手藝很不錯,在家裏呆了也快一個月了,學會了好些這邊的菜肴,挺對簡宓胃口的。
看簡宓吃得很香,陳阿姨挺高興的,坐在旁邊又問:“吃得胖一點,到時候生娃的時候不會辛苦哇。”
一口豆漿差點嗆住了,簡宓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勁來:“還早呢,我和南邶沒這個打算。”
“啥的哇,”陳阿姨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女兒和你一樣大,都有兩個娃了哇。”
簡宓吐了吐舌頭,她知道,內陸有好多女孩都是早婚早育,不過,在際安市這想像卻十分少見,她肯定不會這麼早當媽媽,霍南邶應該也不想的,昨天他就做了避孕。
其實她挺喜歡小孩子的,小女生就把她打扮得美美的,小男生打扮得酷酷的,最好還養一條萌萌噠的狗狗,這樣家裏就會熱鬧了。
吃完早餐,簡宓就鑽進了畫室,裝修新房的時候,她沒什麼別的要求,只要求一間屬於她的畫室,這是霍南邶都不能進來打擾的地方。
她孩童時就開始學畫,從一開始的兒童畫、版畫,到後來的水彩素描,再到水墨油畫,高中的時候有一段時間還沉迷於二次元的漫畫,沉迷於用電子筆和數位板在電腦上繪畫,甚至連雕塑也像模像樣地有過成品。可以說,她幾乎把所有繪畫形式都接觸過了。不過,父母一直把它當成是簡宓的愛好,從來沒想過她會在高考時選擇了美術系,接下來還有可能把繪畫當成一種職業。
這一點,她要感謝她開明的父母,既能引導她的興趣愛好,也能尊重她對專業和職業的選擇。
畫室里的牆角堆放着幾幅她的油畫作品,牆上掛着一幅她最喜歡的印象派畫家莫奈的睡蓮,而另一邊則是她喜歡的一幅工筆花鳥小作,是導師鄭柏成的作品,去年偶然參觀了鄭柏成的畫展,鄭柏成送了這幅畫給她。
她盯着牆上的兩幅畫好一會兒,腦子裏靈光一現。
是不是可以把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糅合一下,中西結合,古典和現代相映,加上她自己的手法,形成一種比較獨特的作品?從哪裏入手試一試呢?
她躍躍欲試,支好了畫板開始行動了。
這一呆就呆了差不多大半天,陳阿姨來叫她吃午飯她也充耳不聞,幸好陳阿姨也知道她的脾氣了,在她身旁放了一疊點心就離開了。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她這才從自己的天地中回過神來。
電話是母親秦蘊打來的,秦蘊是寧城人,典型的江南美女,已經快五十了,說起話來還是軟軟的糯糯的,聽着十分舒服:“在幹嘛呢?”
“畫畫呢。”簡宓盯着自己失敗的作品,心裏有點沮喪。
“是不是又沒吃午飯?”秦蘊無奈地說,“多多少少吃一點,不然以後胃餓壞了有你哭的時候。”
長輩都是一樣,健康是他們最關心的話題,簡宓一把抓起旁邊的點心咬了一口,邊吃邊含混着說:“這不是正吃着呢。”
“那就好。”秦蘊這才放下心來,“對了,過兩天周末,有沒有請你的公公婆婆一起吃頓飯?兩個老人家在際安市人生地不熟的,你要主動點多關心一下。”
簡宓驚呼了一聲,拍了拍腦袋:“我都給忘了!”
“你呀,都為人妻子了,平常遇到事情要多想想,別光顧着自己,父母哪會不想和孩子多相處啊,你要將心比心。”秦蘊無奈地說,“要是你不會招待,雙休日就請到我們家來,大家一起說話也熱鬧一點。”
簡宓忙不迭地答應了,掛了電話放下畫筆,心裏有些懊惱,光顧着和霍南邶二人世界,把人情世故都給忘記了。公公和婆婆是婚禮前兩天到的,她一開始還以為公婆會和他們住一段時間,腦子裏勾勒出了好多網上盛傳的家庭倫理大戲心慌不已,什麼“小夫妻□□愛,婆婆怒而買兇殺媳”、“老公是個媽寶男,老婆被逐無家可歸”……
後來霍南邶才告訴她,二老不來打擾他們的新婚二人世界了,住在酒店裏,有人伺候着,挺樂呵的。
簡宓這才鬆了一口氣,這幾天忙,轉頭還真把兩位老人給忘到九霄雲外了。她有些羞愧,翻箱倒櫃找了一套中規中矩的運動服,將頭髮扎得半高,露出了乾淨而飽滿的額角。衝著鏡子裏看了看,她很滿意,一般長輩都喜歡她這個打扮。
公婆住在愛莎大酒店,這家酒店是際安市知名的五星級酒店,霍南邶據說和這家酒店的老闆有些交情,一般有客戶都會在這裏招待,想必父母也安排住在這裏。
前台的美女個子高挑,笑容甜美,簡宓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公婆的名字:“那個,請問霍迪先生住哪間房?”
“稍等,我幫你查詢一下。”美女十指翻飛,不一會兒略帶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沒有這個人的入住信息。”
“那寧美薇呢?”簡宓有點納悶。
“也沒有。”美女的目光開始變得有些探究。
簡宓一拍腦袋:“那一定使用霍南邶的名字登記了,你再幫我查查這個。”
霍南邶的名字美女顯然知道,笑容重新甜美了起來:“霍先生啊,他也沒有入住信息,你等等,我再幫你查仔細一點……有霍迪這個名字,不過二月二十四日就已經退房走了。”
簡宓一下子愣住了,她的婚禮是二月二十二日農曆正月十五辦的,二老第二天就走了?霍南邶從來沒有提起過啊。這實在是太失禮太冷漠了!
她飛快地撥通了霍南邶的電話,很生氣地問:“怎麼回事啊?爸媽走了你都不和我說一聲?”
霍南邶怔了一下:“你在愛莎大酒店?”
“是的,要不是我今天到了這裏,你是不是還得瞞着我啊?”簡宓覺得很糟心,“你這樣讓你的親戚朋友怎麼想?你讓你爸媽心裏怎麼想我這個媳婦?我以後怎麼見他們啊?”
“我沒和你說嗎?”霍南邶有點詫異,“可能是我太忙了給忘了,不過沒關係,他們自己要走的,家裏的貓狗都等着餵食,種的東西也要他們親自侍弄,根本待不了很長時間。”
簡宓暈了片刻,公婆真的有點另類啊,不僅不要求和兒子媳婦住在一起,還忙不迭地離他們遠一點。“那……他們什麼時候再來?或者我們什麼時候去看他們啊?”
“這個以後再說吧,我們平常多打電話過去就好了,”霍南邶輕描淡寫地說,“我們一家人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都各自有自己的生活,你習慣了就好。”
簡宓無語了:“那你告訴我,他們的電話是多少?我打過去和他們聊聊天。”
霍南邶停頓了片刻,好一會兒才報出了一個號碼,是晉山省的一個座機。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霍迪操着一口晉山方言接了電話,簡宓忙不迭地表達了自己的歉意,然而兩個人溝通起來好像有些困難,和陳阿姨相比,霍迪的晉山普通話更難懂,沒幾句就把簡宓急出一身汗來。
最後好不容易溝通完畢,霍迪客氣地讓她常來家裏玩,簡宓歉然地請公婆什麼時候再來際安,到時候他們倆一定好好抽出時間來陪老人家。
打完電話后,簡宓有些沮喪,坐在大堂吧里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小姐,請問你需要用些什麼嗎?”
侍應生這麼一問,簡宓的肚子應景地“咕咕”叫了起來,不禁有些嘴饞:“來份提拉米蘇,再加熱牛奶一份。”
五星級酒店的甜點師果然不同凡響,將這一塊膾炙人口的甜點做出了別樣的優雅:白色的瓷盤上,可可粉拉出了一顆心的形狀,漸變的咖啡色烘托着左邊的白色小瓷杯,瓷杯上是一片片花瓣狀的巧克力,提拉米蘇在花瓣下若隱若現。
放一勺在舌尖,輕輕將它捲入口中,首先衝擊味蕾的是芝士和乳酪的香滑和甜膩,抿了一下,巧克力的馥郁隨之而來,再咀嚼兩口,可可粉輕微的苦澀泛了上來,等到你去追逐品味那絲澀意時,朗姆酒的甜香又卷了上來……
糖分使人愉悅。
簡宓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別瞎想了,公婆回老家了也好,那樣就不用早請示晚彙報,惦記着怕怠慢了老人家。
霍南邶不愛和她說父母的事,也挺好,婆媳關係就要霧裏看花,遠了還能惦記着彼此的好。
回頭給老人家多買點補品和禮物,平常多打電話和他們聊聊天,節假日過去探望一下,這樣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