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醫生我的牙被你甜掉了 end
病房裏的氣氛有些緊繃,葉蘇攥緊了手掌,面色平靜地看着病床邊立着的中年女人。
這是她來二附院實習的第二個月,最近正跟着老師護理一個剛做完手術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小名叫妮妮,性子很活潑,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水靈靈的,很討葉蘇歡心。
妮妮術后傷口恢復得不大好,醫生決定給她照燈促進傷口癒合。
今天葉蘇來病房收燈時發現傷口上的敷料被揭開放在了一邊,照燈直接照在傷口上。葉蘇一驚,立馬跑到妮妮身邊移開照燈。再一看妮妮的傷口,皮膚已經被燙的變了顏色,心裏不由一疼,隨即有些生氣地回頭去看坐在一邊皺眉等着自己的妮妮母親。
“阿姨,你們為什麼要把敷料拿開?”
妮妮的媽媽很固執,固執地自以為是。總覺得自己活了這麼多年累積下來的經驗是絕對不會錯的,反駁醫生的意見,不停醫囑。
妮妮到現在還不能恢復,葉蘇覺得大半原因是出在她的母親身上的。
“你懂什麼!這包東西這麼厚,燈哪裏照得到傷口?”妮妮媽媽鼻間哼了一聲,目光不善掃了葉蘇一眼,“你們醫院不就這樣東西效果不肯完全用出來,拖着不就是為了收多幾天醫藥費。”
葉蘇只覺得一股氣直衝大腦,嘴緊緊抿着沒有說話。
該怎麼反駁,反駁有意義么?這些天他們和妮妮家人已經交涉過很多次,每次都是不歡而散。妮妮的媽媽不相信醫生,但又只能依靠醫生。
“您看看妮妮的傷口,都變色了。”葉蘇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因為極怒而顫抖。
“你懂什麼!這樣便於結痂。”妮妮的媽媽又是不屑一顧地冷哼。
葉蘇語塞,低頭笑了笑。轉頭去看妮妮,她正看電視看得開心,完全沒有關注自己和她的媽媽說了些什麼。又或者是已經習慣了,習慣了媽媽總是這樣反駁別人,習慣了媽媽和別人有言語上的衝突。何況葉蘇一直克制着,一句重話也沒有說。
葉蘇摸了摸妮妮的頭,把照燈撤走。
走在走廊上,葉蘇覺得很難受,從來沒有覺得這麼迷茫無力過。她知道作為一個醫務工作者必然會受到很多的質疑,詰問和嘲諷。如果這些情緒都只是落在自己身上,放寬心不去理會就行了。可這次不一樣,妮妮媽媽的固執不單單是對他們有誤解和詆毀,更重要的是會傷害到妮妮的健康。
“葉蘇?”
聽見有人喊自己,葉蘇抬頭,看見迎面走來的季佳麗。視線下移,她今天穿得竟然不是裙子。葉蘇笑了笑,季佳麗很愛穿裙子,不知道今天為什麼沒穿。
“怎麼了,心情不好?”季佳麗已經走到了葉蘇身邊,看着她有些低沉的面色,“在病人那裏受氣了?”
“也不算受氣,就是在想我該怎麼做。我倒不怕被說,只要那孩子能快點恢復就好。”自從有溫景然站在他的背後,很多事情葉蘇都能勇敢面對了。一想到溫景然,葉蘇的心裏稍稍暖了些,一點點自己剛才都沒有察覺的委屈亦滲了出來。
“只要你覺得自己的行為並不愧對這身白大褂就勇敢面對吧,”季佳麗對葉蘇微微一笑,想到什麼似的眼神片刻閃爍,“溫醫生也一定會支持你,幫着你的。”
葉蘇微怔,再抬頭去看已經看不見季佳麗臉上的失神。她的注視使得後者面頰微紅,尷尬地笑了笑。葉蘇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說了句謝謝便低下頭沒再說話。
她知道季佳麗的心思,自然不願和他多說溫景然的事情。即便沒有炫耀的意思,說太多也只會讓季佳麗難受。她是個溫婉大方的好姑娘,值得被好好對待。
“葉蘇,你真的很幸運。”季佳麗凝着葉蘇的側臉,似輕嘆似呢喃,聲音很低很輕,“你知道嗎,其實在我們科室里是很忌諱搶病人這種事情的。溫醫生的醫品好,對前輩也恭敬有禮,可他卻從曽醫生手上搶了你這個病源。”
葉蘇身子一僵,有些驚詫地抬頭去看着季佳麗。
回憶起來,早些時候她確實一直是在曽醫生手上治牙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只在溫景然那裏看牙,似乎是因為他曾經主動向她招了手。
“最開始曽醫生其實是有點不高興的,但礙於面子也沒有說出來,溫醫生也沒有去解釋。到後來,大家似乎都有些明白他的心思,曽醫生就也不再因此對溫醫生有成見了。葉蘇,他真的對你用情很深。”她還記得,那次有個男生陪着葉蘇一起來醫院,他拉着葉蘇的手,姿態親密。那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溫景然的笑容都是極其疲憊的,他埋頭拚命工作,幾乎不和別人說話。眼底青黑一片,偶爾會忘記刮鬍子,他向來是乾淨整潔的一個人。明明那麼自製的一個人,突然間就失控了。
“從上個月你來看牙,和他關係突然變好之後。他在科室里時不時就會拿手機出來看看,我記得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除了接電話,他不會沉迷手機。後來我猜想,他大概是在和你聊天。”季佳麗的的視線落在白色的瓷磚上,眼神輕柔帶着些悲傷。
葉蘇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還有那次聚會,他也是臨時起意來的。我以為他只是那天心情好,一時興起想參加集體活動。看到你我才知道,他只不過是想去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偶遇你。結果,該說是他運氣很好還是你們之間真的很有緣分呢,你們真的遇見了。他站在天橋下看你和那對母子說話,看你神色疲倦靜靜站着看夜景。你在看風景而他在看你,就像那首小詩寫得,有你的地方對他來說才是風景。希望那次我的出現沒給你們造成困擾和誤會,溫醫生真的待你很好。你要好好珍惜,姐姐祝你們幸福。”季佳麗展演一笑,輕輕在葉蘇的頭頂拍了拍。
“謝謝,”葉蘇覺得鼻子有點酸,“佳麗姐,你一定會遇見更好的人。”她輕聲說。
兩個女子的目光柔和對着,彼此輕輕一笑。
葉蘇知道溫景然對她的好,前幾天她口腔潰瘍,沒有告訴溫景然。葉蘇吃不進東西,也不是牙疼,他便猜了出來。
中午休息的時候把她喊去口腔科,待她乖乖坐在自己旁邊,從抽屜里拿出個保鮮盒。裏邊整整齊齊碼着削好切片的獼猴桃。
“口腔潰瘍也不說,快點吃掉。”
治療口腔潰瘍的良方,補充維C。
葉蘇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在他的注視下乖乖把那一盒獼猴桃吃完,期間還塞了幾片到他的嘴裏。他似乎想拒絕,但看見葉蘇期待的眼神,還是張嘴吃下。
畢竟是她親手喂到他嘴邊的。
蹲在走廊盡頭的陽台上,葉蘇撥通溫景然的電話。
她又想起,上個月和余周周一起蹭完他一餐飯後,那一晚余周周一直興奮地在她耳邊念溫景然長得多好多好,又高又帥,職業還和葉蘇很配!
佳偶天成,郎才女貌。余周周這麼說,葉蘇一怔,忽然想起她曾經把這八個字代入過溫景然和季佳麗,在那個疲到極點的夜。
“葉蘇,碰上這麼好的早點嫁了吧!你不急我都急!”再後來,每次見着面,余周周都要跟她提一提這句話。
葉蘇每次都只白她一眼,輕輕笑着不做聲。
他還沒提,她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能這麼主動。
“喂。”電話那頭是她極其熟悉的低沉嗓音,把她從回憶里拉回現實。
“溫景然……”葉蘇軟軟喊他名字,胸口一片柔軟。
“恩,怎麼了?受委屈了,要向我訴苦嗎?”溫景然似乎在走動,氣息稍稍有些重,但還是規矩平穩的。
其實,如果你覺得不舒服,要在家裏不工作也可以的,我願意養你一輩子。反正家裏有一個飯桶蘇語,我也不介意再多個大飯桶。溫景然曾經這麼告訴她。
“沒有,我就是想你了。”葉蘇看着樓下來往的人群,撐着下巴笑了笑。
“恩,這不是很正常。”他說這話時嗓音平淡似是覺得這事理所當然。然而,末尾音調的上揚卻泄露了內心的情緒。
葉蘇低低笑了幾聲,沒再說話,靜靜聽着他的呼吸聲。
他們保持着沉默,卻並不會覺得尷尬。雖然沒有面對面,但這樣飄渺虛無的連接能慰藉他們對彼此的思念。只不過幾個小時不見,就會想念到恨不得衝上樓去抱抱他。
可這是公眾場合,不能失禮。
片刻后,葉蘇柔柔出聲。
“我想嫁人了,溫景然。”葉蘇又想起余周周的話,嫁了吧,你不急我還急呢,“等畢業,等我畢業了就把我娶回家好不好。”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等了許久才聽見他帶笑的嗓音。
“好啊,那就結婚吧,省得家裏人老催着我,神煩!”
葉蘇跟着笑了幾聲,臉頰微微泛紅。
“溫夫人,可以回個頭嗎?”
葉蘇微愣,揚起個笑,站起來,轉過身。
果然,他就在她的身後。
“溫先生,好巧!”她歪頭看着他。
“不巧,我等你等了很久了。”
他上前幾步,把她攬進懷裏,附在她的耳邊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