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醫生我的牙被你甜掉了（15）

天還沒亮，窗外尤是一片朦朧的昏暗。男人緩緩從沙發上坐起身，雪白的絨被隨着他的動作從肩頭滑到腰腹處。闔眸靜坐片刻，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眼。

心被躁動和極度的喜悅感填滿，溫景然幾乎整夜沒能入睡。

曾經他幾乎絕望，可現在她就在這裏，離自己不過數十步的距離。只要他願意，就可以整夜看着她的睡顏。她甚至拉着他的手臂，撒嬌要他陪她一起睡。

微微有些不真實。

她不知道讓他躺在她身邊有多折磨他的神經，可他卻沒有辦法拒絕她。高度自律如他也無法保持平靜，呼吸還是難以控制地不規律着。溫景然等她睡着后才起身去浴室沖了個涼水澡，天很冷，可他滿心燥熱，冰涼的水當頭澆下，他微微打着顫。冷靜下來后，他擦乾身子穿好睡衣，輕輕在他臉側留下個晚安吻。

躺在沙發上，許久沒有閉眼，怔怔地望着夜色里灰白的天花板。屋子裏很安靜，不知道是不是心魔，他竟覺得自己能聽見房間裏的她的呼吸聲。淺淺的很輕很輕，他不受控地扯了唇角，腦海里浮現的是她閉眼，微微蜷着身子熟睡的模樣。

會不會醒來發現這只是個夢，他忽然有些緊張。掀了被子悄悄摸進葉蘇的房裏，瞧見床鋪上的隆起，懸起的心才放下。

窗帘沒有拉緊，瑩白的月光照進來覆在她從被子裏露出的半張臉上。她的發很長，幾乎散滿整個枕面。溫景然走到她面前蹲下，細細看着他的睡顏，和自己想像的模樣差不了很多。她喜歡側睡，微微蜷起身子，從被子隆起的情況可以看出雙手交疊在胸前。額發偏向一邊，被子被拉到鼻尖，只露出鼻樑和一雙緊閉的眼，睫毛長翹。

睡着時的她很安靜，其實她大部分時候都很安靜。可只有無意識的睡眠狀態時，她才是坦誠不刻意的真實模樣，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不用要求自己必須懂事一些。

溫景然心臟的某處無限度地溫軟下去，他伸手輕輕撥了撥她的額發，把她蓋到鼻尖的被子稍稍往下扯了些好讓她呼吸順暢。

他靜靜看着她，過一會兒就忍不住伸手碰碰她。或是鼻尖，或是睫毛……

忽地覺得自己竟然已經到了這樣無可救藥的地步，他抬手掩了自己的眼眸，咬了咬牙起身回到客廳里，他給自己準備的臨時床鋪上。

整夜輾轉，臨近清晨的時分，他忽然想起昨夜答應要陪她看日出。

溫景然穿好拖鞋去衛生間洗漱一番，輕手輕腳推開葉蘇的房門。

沒有日照和月光的房間裏有些昏暗，裏面盈着淡淡的花香和女孩身上的暖香。她的呼吸很淺很均勻。

溫景然走到她的身邊坐下，輕輕撫她的發。見她熟睡的模樣，忽然有些猶豫該不該把她喊醒。可她昨晚再三提醒自己，說要一起看日出的。

無奈笑了笑，他決定再縱容她五分鐘。

“葉蘇。”溫景然的手仍擱在她的腦後，一下一下地摸着她海藻般的黑色長發。

她猶在夢裏，根本沒反應。

“葉蘇。”溫景然將撫在她腦後的手擱在她臉側，輕輕捏了捏，“不是說要我叫你一起看日出的么，再不起來就要錯過了。”

這一次他說了很長的一句話，便看見她眼皮微顫，喉嚨里發出模糊卻細膩的嘟囔。

不自主就想起她昨夜迷亂的眼神和嬌媚不似往常的嗓音，溫景然忽然心頭一緊。

“幾點了呀。”葉蘇沒有睜眼，從被子裏探出手抓住溫景然覆在自己臉側的大手，拉得離自己更近一些，在他的手掌上蹭了蹭。

幾乎把整張臉埋進了被子裏，拖着他的手一起。

“五點一刻，”溫景然看一眼牆上的掛鐘，光線昏暗，依稀看見鐘面上指針所指的數字，“如果你還想看就先起來，等看完再繼續睡。如果不想看了，你就繼續睡，好嗎？”

溫景然的聲音比昨晚的月光還要柔和，葉蘇原本又要模糊的意識尋着他的聲音，一點點清醒過來，只為了去聽聽他說了些什麼。

“溫景然，你繼續說。我想聽你說話，你多說幾句我就醒了，我喜歡聽你說話。”葉蘇從被子裏掙出來，把頭枕在身旁溫景然的大腿上，鬆開抓着他手掌的手，順手抱住他的小腿。

溫景然低低地笑出了聲，手掌落在她的腦側。她的頭髮散了自己一身，他卻不想拂開。

“不說話光笑也可以。”葉蘇抱在他小腿上的手輕輕晃了晃，“我都喜歡。”

最後，溫景然縱着葉蘇在自己腿上躺了好一會兒才讓她起來。

洗漱后換好衣服，他帶着她上天台，推開天台的門那一瞬，他們同時看見已經露出輪廓的日輪。淺淡的光芒初生般並不刺眼，頭頂還是深藍色，唯有地平線這根界線是閃亮的。

溫景然攬着葉蘇站在欄杆邊，靜靜看着逐漸亮起的東面天空。

“我想，以後我們還是夏天來看日出吧。”葉蘇靠在溫景然的懷裏揉了揉眼，昨晚她也是輾轉了許久才入睡，“夏天醒得早。”

“真懶。”溫景然在她鼻尖輕輕捏了一把。

看完日出，溫景然背着睡眼惺忪的葉蘇回到家裏，把她塞進被子裏讓她繼續再睡一會兒。

葉蘇卻拉着他的手，問他：“那你呢，你不困么？”她知道他睡得時間不比她多，有些心疼地扯了扯他，“陪我一起再睡一會兒吧，晚點你還要上班呢，很累的。”

他看見她眼裏的心疼，溫景然輕輕嘆了口氣，拖了外套在她旁邊躺下，長長的手臂一伸便把她攬進懷裏。白天似乎不如夜晚容易衝動，這會兒他的內心還算平靜。

“閉眼睛，再睡一下。”溫景然見她仍睜着眼看自己，抬手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

葉蘇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又感覺到溫景然起床走了，她覺得有些鬱悶。

等到陽光盈滿整個房間，她才從床上爬起來。

走進餐廳時看見坐在餐桌前讀報紙的溫景然，她悶悶地走到他身邊坐下。

“我給你做了早餐，快吃吧。”溫景然放了報紙，轉臉去看身邊的葉蘇。

聽見他的話，葉蘇愣愣地看着桌上擺着的青瓜瘦肉粥，豆漿和用瓷碗打包回來的小籠包。

“你提前起來就是去買早餐的么？”

“只有小籠包是買的好么，”溫景然不動聲色輕輕白了葉蘇一眼，唇角有笑，“粥是我自己熬的，豆漿是我打的。”

葉蘇認真地點點頭，眼神很亮，最後一把抱住溫景然。

“撿到寶了！”她把臉埋在他的肩側興奮道。

吃過早餐，溫景然驅車把葉蘇送回學校。雖然葉蘇已經沒什麼課要上，但她不太願意一個人待在那個房子裏，他亦怕她一個人寂寞。

“我中午來接你和你室友，等我電話。”溫景然按下車窗，看着站在眼前的葉蘇。

“好，你開慢點，注意安全。”葉蘇朝他揮了揮手。

目送溫景然離開，葉蘇準備回宿舍再休息一會兒，轉過身才走數十步，猝不及防撞進一對冰冷帶着怒意的眼眸里。

他站在不顯眼的位置，粗壯的樹榦將他的身影掩住。她和溫景然都沒有注意到他，他卻能將她和溫景然的動作看的清清楚楚，無論車上，或是車下。

“早上好。”葉蘇還是向他打了個招呼。

“葉蘇，你和他在外面過的夜？”姜何冷哼一聲，挑起的眉梢配合著眼神，清晰地表達着他的嘲諷與不滿。

“是，在他家。”葉蘇坦然地點了點頭，“我去男朋友家過夜，有哪裏不合理么？”

葉蘇坦誠的反應似乎有些出乎姜何的意料，他微微一愣，表情看上去竟有些悲涼。

“葉蘇，你喜歡他？”

等他重新喜歡她的時候，她的心裏已經有另一個人了。這時候姜何忽然有些明白當初自己甩葉蘇的時候，她該是怎樣的心情。

“如果不喜歡，為什麼要在一起？”葉蘇輕哼一聲，覺得姜何問得問題好笑。

“葉蘇，”姜何的聲音低沉粗啞，緩緩走近葉蘇的身邊，“當初是我錯了，是我混蛋。我知道我有多不好，但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你忘記了么？我們高中在一起的時候，那麼長的一段時光，你全都忘記了么？”

那麼長的一段美好時光？

說得真好聽，那你當初決絕說要和我分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段時光，葉蘇冷冷笑着。

“我沒忘，那並非單身的你有什麼立場來讓我回頭？”

他並不是單身，他是有女朋友的。背着現女友，這麼低聲下氣求前女友複合。漂亮！當初葉蘇真不知道悉心的男友可以渣至如此。

“我可以和她分手，我和她並沒有那麼深的感情。她不懂我，和她在一起很累。我還是在懷念過去的那些時光，葉蘇，再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好嗎？”姜何已經走到了葉蘇的身邊，伸手想去拉葉蘇的手臂，卻被她冷冷地躲開，一隻手尷尬地懸着。

“太難看了，姜何。”葉蘇低頭，聲音冷淡，“感情傷了就是傷了，何況我對你已經沒有感覺了。無論愛或者恨，沒有一丁點。抱歉，我回去了，再見。”

說完，不等姜何有反應葉蘇就抱着懷裏的背包快步走開。

“葉蘇…”姜何看着她的背影，大聲喊她名字她卻再也不會回頭了。

剛開宿舍大門，葉蘇看見從被子裏探出個腦袋的余周周，頭髮凌亂地散在臉前。

“你回來了啊，姜何找你。打你電話關機，又打我的。”

昨晚她關機了，今天又起得早，腦子裏糊成一片一直沒記得開機。

“我知道，剛樓下碰到了。”葉蘇點點頭，反手關上門，走到自己的床邊坐下。

余周周悶悶地嗯了一聲，又縮回到被子裏。過了一會兒，又推開壓在臉上的被子，極不放心地看着葉蘇，“你丫不會心軟吧？”

“當然不，”葉蘇從包里找出手機開了機，嘴角攢起個深深的笑，看向床上蓬頭垢面的余周周，“記得早點起床打扮一下，我…男朋友，中午請我們吃飯。”

其實溫景然說的是我們請你室友吃飯，但她不好意思這麼轉述，畢竟她自己也是蹭飯的。

“真的？”余周周的嗓音忽然拔高了八度，整個人從床上坐了起來，“照片有沒有，多大年紀，高不高帥不帥？”

“中午自己看啊！”

看着手機屏幕的葉蘇忽然皺了眉頭，剛開機看見一條新短訊，是徐露潔發來的。

開頭是對不起三個字，葉蘇大致划拉了一下，內容竟然不少。

通篇看下來，大致的意思就是說，丁嬙一直在利用自己，做了些對不起她的事情，希望她能原諒自己。從高中年代，丁嬙就有意無意地接近她。當時她和姜何的戀情還沒浮出水面就被徐露潔捅了出去，也是歸功於丁嬙。丁嬙早就察覺到姜何的變化，在當事人還沒有告訴周圍的人的情況下，就已經把消息透露給了大喇叭。除此之外還有些細碎的小事。徐露潔昨晚和丁嬙吵架的原因是因為她沒能敏銳地捕捉到姜何已經有了女友的動態。

導致丁嬙覺得這些年來自己的主動和幻想有些可笑丟人。

“沒關係，都過去了。”葉蘇想了片刻，將打好的短句回了過去。

那都是她再也不想回頭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