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秦墨的臉色忽然變得鐵青，她眯起眼，冷笑一聲：“也許等你死了可以去問問你地底下的父母。”
她的眼中帶着刻骨的恨意，葉安然的身體開始發抖，彷彿透過時光看到當初在婚禮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將戒指扔掉。
“可是你已經報復了，我們葉家家破人亡，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
秦墨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眼中迸發出的恨意彷彿要將她殺死，她聲音冰寒，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呵，放過，永遠不可能！”
葉安然身體中的力氣彷彿在這一瞬間被抽光，她踉蹌的朝後退了兩步，差一點坐在地上，但她卻咬着下唇勉強穩住自己的身體，仰頭，白皙線條優美的脖頸彷彿一隻瀕臨死亡的天鵝：“你究竟想怎麼樣？”
秦墨冷冷的注視着她：“我要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此？葉安然原以為自己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會絕望痛苦，但事實上並沒有，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活在地獄中，後來有了欣然，她麻木絕望的生活彷彿才有了一絲希望。
欣搖是她的光，是她生存的希望，只要欣搖在，再多的苦難她也能承受的住。
“我答應。”她以為這三個字會說的很難，但沒想到竟然這麼輕鬆的說出口。
跟着秦墨走出公司的時候，葉安然心裏安慰自己，其實也沒有什麼，清潔工的工資雖然比她現如今所做的工作工資少500塊錢，但比之前她做的服務員工資要高1500，工作時間也不長，還有周末假。
以後她不僅有時間陪欣搖，也能給欣搖多買點肉吃，她的欣搖太瘦了，還能存點錢給以後欣搖上高中和大學用。
跟着秦墨到了華盛總部的辦公室，秦墨讓人送來一套工作服，工作服是深藍色，後背和右邊胸口的位置還有用藍線縫出的華盛兩個字，秦墨讓她穿上。
葉安然套在了衣服的外邊，秦墨看了一眼沒有說話，指着辦公室內的洗手間旁邊的一個小門，漫不經心道：“去拿工具先把辦公室打掃乾淨，再是這一層，打掃完后把逃生通道的樓梯也掃乾淨。”
葉安然小聲‘嗯’了一聲，順着秦墨指的位置將清潔工具拿出來，其實秦墨的辦公室里很乾凈，連一點灰塵都沒有，看得出來是每天都有打掃。
但葉安然還是齊齊的掃了一遍，之後是拖地，因為秦墨在辦公，所以並沒有用拖地機器，只能用拖把，但正當葉安然準備拖地的時候，就聽到秦墨忽然開口。
“用抹布。”
葉安然下意識的抬頭看去，秦墨並沒有看她，正專註的對着電腦，彷彿那一句是她的幻聽一樣，但葉安然還是將手中的拖把放回儲存工具的小柜子中。
在柜子裏找了一番，沒有找到抹布，葉安然回頭對秦墨道：“沒抹布。”
秦墨頓了一下，拿出自己的錢包從裏面套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到桌子上，淡聲道：“去買。”
樓底下有一家連鎖的小超市，葉安然買的時候在想，那個放清潔工具的小儲存櫃裏並沒有擦地的抹布，但秦墨卻讓她用抹布擦，而顯然是臨時決定的。
雖然知道秦墨是故意的，但葉安然還是不得不去做，其實這也沒什麼，她也曾經看到家中的傭人有跪在地上低頭去擦地板的，所以每次看地板的時候，地板乾淨的可以倒影出人的樣子來。
超市的收銀是個年輕的女孩，看她付款時驚訝的看了她一眼，臉上帶着微笑隨口問了一句：“你是華盛的員工？”
葉安然不知道她是怎麼猜到的，順着對方的目光低頭看時才想起自己穿着華盛清潔人員穿的衣服，葉安然有些赫然。
“怎麼不找其他工作？”女孩好奇的問。
其實這話是有些失禮，但葉安然能明白女孩在想什麼，無外乎是一個年紀輕輕手腳健全的女人去做清潔工。
葉安然抿着唇沒做聲，數了女孩找的錢后，拿着抹布離開，少女不高興的撇了撇嘴巴。不過葉安然沒有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不會在意，五年的牢獄生涯早就磨掉的是她對生活的熱情和希望，就像是一朵被抽干養分的花朵，過早的枯萎，只等凋謝。
雖然已經做了心理建設，但當真在秦墨面前跪着擦地時還是很不適應，尤其是擦到辦公桌下面的時候，更是覺得很難堪。葉安然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竟然還會覺得難堪，除了最後在監獄中被犯人羞辱對待時會覺得難堪外，到後來已經麻木。
可現在那種感覺又忽然回來，這讓葉安然極為不適應，而葉安然不知道的是，一隻認真工作彷彿將她當做透明人一樣的秦墨，一直在偷偷的看着她。
看她雙膝跪在地上，雙手按在抹布上擦地板，秦墨覺得自己在看到對方如此卑微的樣子應該感到高興，但事實上並沒有，反而覺得很心酸。
尤其是當對方跪在她的腳下時，她更是將她看的清楚，從前她的皮膚白皙如雪，細膩光滑，可現在相隔這樣一段距離，也能看出她的皮膚暗淡無光，像是抹掉漆皮的鐵皮，頭髮也是，沒有一點光澤，一看就是缺失營養。
最明顯的是那雙手，她還記得年幼時，對方最喜歡玩的一個遊戲便是悄悄地從後面用雙手將她的眼睛捂住，讓她才她是誰，她還記得那時她的手纖細嫩滑，可現在卻極又粗又糙。
一看就是粗活做多，比現如今很多普通同齡的女子還要生活艱苦，還要平庸，平庸的像是一個近乎28或者30歲的年邁婦人。
秦墨惡意的想着，這樣的葉安然讓她不想再多看一眼，哪怕她現如今這樣都是因為她，她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她，將全幅心神都放在工作上。
等再次抬頭的時候，辦公室里已經沒有了葉安然的蹤影，秦墨下意識的朝辦公室外看，不過她注重**，所以辦公室沒有像別人那樣做成玻璃的，因此這一看去，只能看見白花花的牆。
秦墨揉了揉眉心，強壓下想要去看看的衝動，背靠在椅背上眯眼休息，結果腦海中不斷地閃現着剛才葉安然的影子，她乾枯的頭髮，她不再細膩的皮膚，她粗糲的手指。
最後，定格在她漆黑如點墨的雙眼，從前總是清亮的眸子在時光的磨礪下也變得沒有了一點色彩。
“秦墨，你出來，你出來，我有話要問你——”
“秦墨，你這個混蛋，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
“……”
記憶忽然轉到當初葉家被封，葉父被她送進監獄，狼狽的葉安然一身絕望的站在家門口瘋狂地叫喊，聲音中帶着凄厲。
一切的一切壓的秦墨機會喘不過氣來，她在心裏大聲地咆哮讓自己不再去想這些，但卻怎麼也無法停止下來，秦墨覺得頭疼欲裂，揮動手臂，將辦公桌上的文件掃落在了地上。
但她覺得還不夠，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這個樣子，好在周嘉怡忽然打電話過來。
“阿墨。”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
“嗯。”
“今晚上有空嗎？”對方小心翼翼的試探。
秦墨有些恍惚，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她因知道父母離世的真相，對葉安然忽然冷淡，葉安然葉是這個樣子，每次說話都是小心翼翼。
“有，怎麼了？”
“想一起去吃個晚飯，我今天聽說了一家很好吃的餐廳。”
“什麼時候？”
“我剛剛下班，就現在行嗎？”
秦墨答應：“那我去接你。”
電話那端的聲音有些悅越：“那我等你。”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秦墨可以在辦公區掃了一圈，沒有看到葉安然，她皺了一下眉頭，神出鬼差的朝逃生通道的樓梯往下走。
這座辦公大廈是整個BCD最高的辦公樓，除了最下面的十多層外，其餘的都是華盛的。
秦墨以往都是坐電梯，爬樓梯會把人累死，尤其是在她穿高跟鞋的情況下，所以這是她頭一次爬樓梯。
因樓層高的緣故，所以很少會有人走爬樓梯，樓梯間的燈是聲控的，但因時間久遠的年股，燈都是明明滅滅，慘淡的彷彿在演恐怖電影一樣。
秦墨不禁想起了葉安然，安然從小都最怕黑，每次走夜路的時候都會嘴裏哼着歌，但她唱歌最難聽，聽的她恨不能將她的嘴巴給縫住，最後為了不讓自己的耳朵受罪，她便特意拉住她的手走接下來的路。
走下了好幾層，都沒有遇到葉安然，要不是腳下有些潮濕，明顯是被拖過的樓梯，恐怕秦墨會以為葉安然偷溜或者偷懶去了。
最後又不知道下了多少層樓梯，累的秦墨上氣不接下氣，正當秦墨懊惱覺得自己不知道再發什麼瘋的時候，忽然在轉角的角落裏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大約是聽到她的腳步聲，那個在角落裏蜷縮成一團的人影身體顫抖了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轉身過來，臉上還帶着驚恐。明明心裏怕的不得了，卻強裝鎮定的盯着她。
秦墨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繼續往下走，等快要下到最後一個台階的時候，她聽到那人小聲的叫了一句：“秦總。”
那聲音彷彿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秦墨定定的盯着她，這才發現她臉白的像一張紙。秦墨有些想笑，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她還真的沒改掉怕黑的這個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