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轟’的一聲，彷彿有什麼在腦海中炸開，紅黃白綠藍等五顏六色的絢麗色彩，但最終都匯聚成白色刺眼的光，讓葉安然頭眼發暈。
倉皇中她聽到趙經理疑惑的聲音：“秦總，您認識葉同事？”
葉安然的身體一僵，只覺得周圍人的視線全都聚集在她和秦墨身上。
秦墨斜瞄了一眼趙經理，聲音冰冷彷彿冰涼的金屬一般：“嗯。”
趙經理臉上笑意加深，笑呵呵道：“沒想到秦總竟然和葉同事認識，真是……”
“我記得本公司招人最低要求是本科畢業吧！”不等趙經理的話說完，秦墨便冷聲打斷趙經理的話，微微揚起下頜質問。
趙經理的額頭上蒙上了一層細汗，誠惶誠恐的點頭：“是…是的。”
秦墨居高臨下的凝視着葉安然，聲音毫無起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葉安然不僅是高中畢業而且還坐過牢，我們公司什麼時候允許招這樣的人的。”
周圍傳來窸窸窣窣的交談聲，葉安然從那些聲音中聽到驚嘆、鄙夷和嗤笑，她沒有勇氣抬頭去看一眼，曾經她一度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視線和談論，她以為自己的身上早就築成了一層最堅固的鎧甲，可當碰上秦墨時，才發現她所有的以為不堪一擊，就像是一隻下水道里灰不溜秋的老鼠被人抓住后收拾一番當做寵物鼠，但實質上依舊是一隻又臟又臭的老鼠。
趙經理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他慌亂的從口袋中拿出一塊手帕不斷的擦汗，一邊哈腰彎頭的道歉：“對不起，秦總，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
葉安然不能不出聲，她當初進公司全靠的趙經理，秦墨這樣追究，恐怕是不會輕易繞過趙經理，並且最後肯定會牽扯出尤笑，畢竟她是那麼恨她。而華盛集團在國內很有名，趙經理要是因為這件事情被華盛辭退，恐怕短時間內很難找到一份好的工作。
“秦總，這件事情不該趙經理。”她囁喏道：“是我自己買了個假證，將趙經理騙過的。”
說完這話，葉安然鼓足勇氣抬頭去看秦墨，恰好對上秦墨的視線，她又倉皇的移開目光，只見趙經理錯愕的看着她，大約是沒想到她竟然會站出來替他開脫。
秦墨審視般看着她，那目光讓她整個人都僵硬起來。她低垂眼睛，視線落在她的黑色西褲上，西褲線縫熨的筆直，好似打着尺子畫出來的線條似得。
腳上的淺口高跟鞋面也擦得鋥亮，在燈光的照射下幾乎能反出光來，就如她這個人一樣，乾淨的像是越晚天邊皎潔的明月。
葉安然微微移開目光，沉默的等待秦墨的宣判，但沒想到等來的竟是清脆的噠噠聲，葉安然下意識的抬起頭，只見秦墨已經踩着高跟鞋轉身離開，趙經理和好幾個高管也擁簇着她離開。
葉安然有些茫然，不明白秦墨這是什麼意思，直到一群人的身影消失在辦公區，安靜的辦公區頓時變得嘈雜起來，員工們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時不時的看着她時，她才回過神。
她沒有去聽那些人在說什麼，因為即便是不停也知道，她心亂如麻的坐下來，想要埋頭去完成自己手頭上的工作，然而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不斷地胡思亂想。
想着秦墨會不會將她開除，想着自己要不要主動離開工作，離得秦墨遠遠地，最好再也不相見。
一個早上，葉安然都在恍惚中度過，中間休息的時間，尤笑跑了過來，將她拉到公司的某個角落裏，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和秦總認識？”
葉安然一怔，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傳的如此快，就連不是同一個部門的尤笑都知道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想將這件事情告訴尤笑。
尤笑善解人意道：“沒事，不想說就不說了，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的好朋友。”
葉安然感激的看向尤笑，尤笑擺擺手表示不介意，但這樣反而更加讓葉安然愧疚，她連忙道：“你放心，我已經告訴秦總是我自己買了假證混進公司，她若是要追究，我一力承擔。”
尤笑雖然心裏也擔憂，但還是搖頭安慰：“沒事沒事，趙平他是公司的經理，怎麼可能因為這點事情就辭退他。”
葉安然沒說話，若是別人她不知道，但秦墨恨她入骨，怎麼可能會放過這次機會。
果然尤笑才離開，就有人叫她去一趟總經理辦公室，之前剛進公司的時候，尤笑就帶她來過一次總經理辦公室，所以這次算是輕車熟路。
辦公室距離辦公區並不遠，只需要五分鐘就能走到，但葉安然走的很慢，然而再慢也到了辦公室門口。她沒有着急敲門，而是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心裏卻有些發慌。
不過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她早已做好了辭職或者被趕走的準備，可還是心慌，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但她不是螞蟻，至少螞蟻在努力后還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但她不能逃走，等進了辦公室，看到秦墨時，葉安然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心神不寧，原來是懼怕見到秦墨。
秦墨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之前那個位置是趙經理坐的，但現如今趙經理卻站在辦公桌的旁邊，而秦墨則鳩佔鵲巢。
但不管怎麼樣，看到趙經理在旁邊，葉安然還是鬆了口氣，只是還不等她松完氣，秦墨便已經讓趙經理出去。趙經理離開之前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複雜，葉安然看不明白。
趙經理走後，辦公室一時間無比安靜，空氣也彷彿凝滯了一般，葉安然出聲，將寂靜打破。
“秦總。”
其實叫秦總的時候葉安然覺得很彆扭，但又覺得理所當然，雖然小時候她總跟在秦墨的後面叫她墨墨，不過自從那件事情過後，她從來都是姓和名連起來一起叫，彷彿這樣便能忘記她心中濃烈的愛意。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她也沒幾乎連名帶姓的叫上幾次，就如現在，她覺得叫秦總更能體現兩人之間的關係。
“過來。”安靜了片刻后，葉安然聽到秦墨的聲音。
葉安然聞言，朝前走了兩步，秦墨繼續讓她往前走，葉安然一咬牙，走到秦墨對面，兩人之間隔着辦公桌。
辦公桌不是很寬，只要一伸胳膊將能將對方觸碰到，這樣近的距離讓葉安然覺得很不安，尤其是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時，那種感覺就更加強烈。
秦墨從椅子上站起來，繞過桌子一步步來到葉安然的面前，葉安然掐着自己的手心強忍朝後退的衝動。秦墨的個子本就比她高，再加上穿了高跟鞋，幾乎比她要高出半頭，將她牢牢地籠在她的陰影下。
秦墨睥睨着葉安然，字裏行間中是掩飾不住的冷若冰霜和刻薄：“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當年你們葉家害死我父母，沒想到今天你為了上班買假證，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葉安然陡然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盯着她，一張臉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彷彿無法承受這樣惡毒的話，那雙漆黑如點墨的眸子中也迅速蒙上了一層水霧。
秦墨看到她的雙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以為她會在下一秒哭出來，然而她卻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那層霧氣很快消失。
秦墨忽然有些後悔說那些話，尤其是看到對方搖搖欲墜彷彿下一秒就會昏厥的樣子，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父母，秦墨就無法控制住自己去傷害對方，只是當年的怨恨早就隨着報復隨風消逝，就算再次見到，也應該如同她那樣當做不認識。
但她做不到，自從那次遇見之後，她每個夜晚都會想她，想起她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時光，想起她追在她身後愛慕敬仰的目光，想起她對她的一往情深，那些往日的記憶，彷彿像一條毒蛇射進她身體裏的毒液一樣，侵蝕在她的血液之中。
她想見她，想的發狂，可見到時，卻又會想起自己的父母，她的心中湧出一股戾氣，她再次開口，近乎譏諷道：“我說你不知羞恥，竟然為了進公司做假證，簡直丟人現眼，我要是你，早在之前被抓到的時候就羞愧的逃走了，而不是心存僥倖的繼續獃著。”
葉安然緊握着垂在身體兩側的拳頭，抿着嘴巴不說話。
秦墨咄咄逼人的反問：“怎麼，我說錯了？”
手指上的指甲幾乎將掌心掐破，好了好久，她才平靜的開口：“我會辭職的。”
秦墨嗤笑一聲，鄙夷道：“好啊，如果我沒記錯，你是簽了正式合約的，違約金100萬。”
葉安然的瞳孔驟然緊縮，經秦墨一提醒，才想起當初簽的那份合約，當初她以為是天上掉餡餅，現在看來卻是催魂奪命，她聲音凄涼：“你究竟想怎麼樣？”
秦墨轉身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來，笑了笑：“我也不是不通情達理，既然如此，你也可以繼續在華盛工作，不過以你學歷，自然需要調到別的崗位。”
葉安然沒想到秦墨會如此輕易地鬆口，詫異的抬起頭看着對方，心中陡然生出一點點希望。
秦墨卻打破她的希望，聲音中帶着深深的惡意：“我這裏缺少一名清潔工，你要做嗎？”
葉安然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剋制住自己不把桌子上的文件拿起來仍在她的臉上。是啊，她是這麼的憎恨她，即便當年她的父親為此坐牢自殺，即便是母親也失去性命，即便是她為此坐了五年的牢，她還是不想放過她。
“我們葉家究竟欠你什麼了，你要這麼恨我。”葉安然鼓足勇氣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