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相信，無緣由地
“木澄澄……”一道嬌喝聲傳來——
令正從鶯歌閣側門走出的夜未央與緊隨其後的木澄澄不禁回頭看個究竟……
只見張曉曉獨自站立在門旁，似是等候多時。
“曉曉你——”不待澄澄說完，張曉曉便嬌聲打斷道：“木澄澄，看來被你天真單純的外表騙倒的人還真不少……”
說完便冷哼一聲，別有深意地睨了未央一眼，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澄澄這——”澄澄驀地斷然打斷未央的話語，聲音變得縹緲，似乎陷入了回憶中，囈語般道：“姐姐——姐姐你相信澄澄嗎？”
你相信嗎——相同的話語不久前我才問過她……
她說，姐姐我相信你，你是除娘外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那麼我呢？
——相信，相信嗎？
未央驀然回首，定定地看着跟前似有重重迷霧的木澄澄，未央上前一步握住澄澄顫抖着的小手，一字一句地道：“澄澄你知道？姐姐有個像你一樣喜歡跳舞並且跳得非常棒的好朋友。我初次見她時，她已經六歲了，卻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以為她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肯定會很害怕甚至會猜測疑慮着身旁陌生的我們，可她對我們這些陌生人卻全然地相信着，一起習藝一起生活玩耍……”
頓了頓，未央繼續徐徐說道：“後來我問她：你為什麼會相信我們？——她笑着對我說，有些人你會相信着，其實是沒有緣由的，似乎第一眼你便知道他們不會傷害自己。”
半長的一段話，未央靜靜地說著，澄澄靜靜地聽着……
好一會後，澄澄才吶吶地低語道：“姐姐……”
未央緩過來又靜靜地道：“澄澄，我也相信有些相信是不需要緣由的——所以我相信你，不問緣由地。”
我相信你——那我可以相信他，不問緣由地相信他嗎？
心中下意識地飛快閃過的這句疑問，令未央不禁心底一顫，終究是放不下啊……
彷彿是決定了什麼似的，澄澄驀地抬起頭，用力回握着未央，似是回答又似是低語地道：“姐姐……澄澄不願亦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姐姐，我不簡單，但我木澄澄絕不負你夜未央。澄澄暗暗許諾道。
未央撫了撫澄澄柔順的髮絲，淺笑着點點頭，便拉起澄澄的手，慢慢地走在前面……
澄澄看着那隻牽着自己的纖細溫暖的手，驀地心底一暖，走上前去，俏聲問道：“姐姐——再跟澄澄說說嘛……跳舞非常棒的姐姐也想你一樣美嗎？”
——“哇哇——你們都要帶着頭紗嗎？”
——“姐姐……姐姐……澄澄好喜歡你喔……”
人漸走遠，話語聲亦漸漸微小……
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一陣銀鈴般悅耳的嬌笑聲……
未央在東街作別澄澄，並囑咐她記得明日辰時的會面后，便獨自一人回到了客棧。
“誒，仙女額——客倌，您回來啦……”未央一回到客棧，老闆娘便熱情地打着招呼。
未央頷首回以一笑，見客棧已有好些客人了，便點了兩味清淡小菜，並麻煩老闆娘叫小二送到房裏來后，未央就輕移玉步上房去了……
“你們知道嗎？歌伶選拔的事已經有結果了……”一客人興奮地說道。
旁邊的客人也趕緊搭腔道：“是啊，我也聽說了——好像是一個戴着頭紗的像仙人一樣的女子奪得了第一…….”
接着客棧里的其他客人加入了談論當中，七嘴八舌下，客棧的氣氛也鬧騰了起來……
“你們這可就不知道了——我有內幕消息說：那名美若天仙，歌聲宛若天籟的女子還很有膽量地拒絕了少主要她當首席歌伶的事，氣得少主啊振袍而去……”一客人因自己知之甚多而驕傲地高聲道。
“誒，我的乖乖呀——她竟然敢拒絕！？這女子也為免太不識抬舉了吧！”一客人聞言喝了口茶，愕然道。
…………
很明顯，歌伶選拔的結果儼然成為今天御城都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客倌，您要的小菜，給您送上來啦……”小二一邊把飯菜擺好，一邊笑着喊道。
“謝謝，麻煩小二哥了。”未央客氣地笑着說道。
“誒誒，客倌，您太客氣了。吃完客倌把碗筷放到門外就好，我們會上來收拾。”說完見未央笑着點點頭，小二便轉身離去。
走到門外，小二突然轉身對欲想掩門的未央悄然說道：“客倌，大家說的戴着頭紗歌聲宛若天籟的首席歌伶——是你吧？”
未央聞言呆愣了下，無意識地輕輕點了點頭——
然後就聽到笑得甚是驕傲的小二哥，繼續悄聲地說道：“客倌，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到處亂講的……”
小二哥說完還順手幫仍處於呆愣狀態的未央輕輕地掩上門，哼着小曲愉悅地下樓繼續幹活去了……
回過神來的未央，輕輕把門關好，轉過身看着桌上還冒着熱氣的飯菜，不禁好笑地道：“哎，看來客棧茶館什麼的果然是消息聚集之地啊！算了，吃完飯好好休息下吧…….”
是啊，一夕之間，御城都城內外都知道有個戴着頭紗，歌聲宛如天籟的女子贏得了首席歌伶的殊榮——因為苦命的白行書正帶着若干人在城內外貼着告示呢……
翌日辰時，鶯歌閣前，一俊逸儒雅的白衣男子負手背立，而一旁則站着一位飄逸絕塵，身形曼妙，婀娜多姿的青衣女子似乎也是在靜靜地等候着。
“姐姐——嗯哈，你不知道——當看到我拿着包袱光明正大地從天上人間正門離開時，裏面的姐姐們別提多眼紅啦……哈哈……”一抹嬌小身影開心地衝上前去，嘴裏還笑着喋喋不休。
青衣女子聽到喊聲，隨即旋過身來，粉白色的頭紗隨風飄動，顧盼生姿，好不撩人。即使頭紗的遮掩下無法見到到青衣女子傾城的容貌，也讓過往的行人忍不住多看這引人遐想的身影兩眼……
似是澄澄的開心感染了未央，未央也不禁舒展地笑了笑，摸了摸澄澄興奮的臉蛋，心頭對於即將見到上官一闕的緊張與不安，還有忍不住躁動的雀躍心情也隨之平靜下來，轉過身來對白行書柔聲說道：“謝謝你，行書大哥。”
白行書也回過身來，一擺手，不在意地笑笑說道：“這沒什麼，小事一樁而已。”
只要你讓少主別再冷冰冰，拒人與千里之外，埋首於政務就好了……畢竟我和左衡是他的屬下，即使是親如我們，也難免會遭到非人對待的啊！想想以前的少主，嘖嘖——現在的有趣多了。白行書在心裏暗忖道。
見馬車已經準備妥當，白行書便招呼未央、澄澄上馬車去，而自己則上了馬——準備下令出發時，一道嬌柔的聲音從馬車裏傳來——
未央掀開繡花帘子，探出頭來，柔聲說道：“行書大哥，城主不是說也讓霓姑娘，柳姑娘一同進住御城宮的么？——怎麼只有我倆呢？”
白行書不以為然地笑着應道：“未央，她們倆就不用你操心了——自然會有人妥善地把她們接到宮中。”說完白行書便朗聲一喊——出發了！
未央把帘子重新放下來，回到馬車裏坐着，不再多言……
未央可沒忽略白行書話語中一閃而過的戲謔，暗暗在心裏給自己提了個醒。
——花娘曾說，我讓你們在這樂憐谷里無憂地長大卻沒讓你們無慮，就想讓你們知道：人活在這世上，無論是在繁華里，還是在塵世外，總不能太過無知，無憂是要你們簡單善良，有慮是讓你們懂得人心。
驀地想起花娘說過的話語，未央心頭變得沉重起來——是啊，人心難測……
沒有花娘的庇護，沒有傾城、子矜的陪伴，在這御城宮的高牆深院裏，唯有身旁的澄澄能讓她稍稍依偎下了……
那麼他呢？能讓她放心依偎嗎？
想到這時，破舊驛站里相偎相依的溫暖回憶驀地湧上心頭，沉重的心變得柔軟，未央嘴角也不禁揚起一抹淡淡的幸福的淺笑……
“姐姐……想什麼呢？這麼開心？”澄澄笑着打趣道。
“沒……就是想起一個人……”未央笑意不減，輕輕地低語道。
“喔？嘿嘿——難不成是意中人？”澄澄用身子輕輕碰了下未央，打着鬼臉說道。
未央略顯羞澀地別過臉，望着雕花木窗外緩緩後退的街景，不再言語……
意中人？是嗎——是吧，闕哥，她的闕哥……
澄澄見未央害羞地別過臉去，也不好再問，便自個換了個舒適的姿勢，隨着緩緩前進的微微顫動着的馬車帶來的輕輕的搖晃感，伴着踢踢踏踏的馬蹄聲漸漸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