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磊磊！”

兒子一晃眼不見，我心一下子慌了，我大聲呼喊着他的名字，朝病房外跑去。

隔壁房間的病友家屬告訴我，剛才有個和我長得差不多的女人，把孩子給領走了！女人說是孩子的大姨。

安菁！

她領走磊磊做什麼！

我慌忙朝電梯跑去，一邊給秦之岩電話，問他要安菁的手機號。

“安菁找你了？”

“是，她昨晚找你了。”

“你別慌，我給她電話。”

秦之岩那邊通話斷了。

我心急如焚地看着電梯數字，總算到了一樓。

門剛打開，我便沖了出去。

“磊磊！”我遠遠看到醫院外邊，安菁正牽着磊磊的小手，在人工湖看魚。

看到他安然無恙，我懸在嗓子眼的那顆心，才落了下去。

“媽媽！”磊磊聽到我的聲音。

安菁笑着轉頭，朝我揮揮手。

秦之岩的電話回過來了，我拿起接聽。

“她說她帶孩子玩一會，讓你別緊張。”

“我能不緊張嗎？嚇死我了！”我有些氣惱。

“具體我回來再說，她應該沒惡意。”

“好。”

掛了通話，我快步跑到他們身邊，把磊磊牽過來。

“看把你急得，我不是和鄰居說了，大姨把孩子領走了嗎？”安菁笑着，嗔了我一眼。

“你要領走孩子，那也得等我回來呀！”我不悅地說。

“媽媽，大姨就和我在這裏看了一會魚，沒事的。”磊磊搖搖我手臂。

孩子在身邊，我不便發作，勉強笑了笑。

磊磊看看我，又看看安菁，好奇地問：“媽媽，你和大姨長得一模一樣！以前為什麼沒有見過大姨呢？”

安菁忙說：“大姨之前出國留學去了，最近才回來，以後可以經常來陪磊磊咯。”

“真好，磊磊現在有爸爸，還有大姨！”磊磊笑得天真無邪。

我把磊磊抱起來，朝安菁不太客氣地說：“我們先上樓了，磊磊還得打針呢！站在這風地里吹這麼久，會讓感冒加重的！”

“好吧，你去吧。”安菁始終好脾氣地微笑。

我抱着磊磊進了電梯，虎着臉說：“磊磊，你忘了以前媽媽怎麼和你說的嗎？不能跟陌生人走，不要和陌生人搭訕！”

“她不是陌生人呀，她是大姨！”磊磊噘起小嘴。

“你以前見過她嗎？”我皺眉問。

磊磊搖搖頭。

“沒見過就是陌生人！你跟陌生人走了，媽媽很着急你明白嗎？”我一直沒控制住自己的激動情緒。

磊磊眼睛裏眼淚都盈眶了，他委屈地說：“可是她和媽媽長得一樣，我就覺得不是陌生人了。”

電梯門開了，我抱著兒子出去。

看着他眼淚汪汪的樣子，我又心軟了，摟着他說：“寶貝不哭，媽媽就是害怕你被壞人帶走嘛，以後除了爸爸媽媽，無論是誰，你都不能跟着走，明白了嗎？”

磊磊點點頭，抱着我親了一下，小臉貼着我臉說：“對不起，媽媽，我以後再也不和人亂跑了。”

“乖。”我拍拍她後背。

“媽媽好像不喜歡大姨。”磊磊冒出一句。

我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磊磊，含糊說：“沒有啊，媽媽剛才就是着急。”

病房門口，磊磊幼稚園的園長過來了，磊磊的注意力才轉移。

園長問候一番，給磊磊送來些水果，還有兩本書，磊磊開心地翻書去了。

園長走後，我坐下來，默默沉思。

我的確是對安菁有警惕，也莫名的不喜歡她，總覺得她的溫柔怯弱，並不是她真實的一面。

也可能我是想多了，因為是情敵，所以無故產生敵意吧。

我希望是我想多了。

秦之岩發過來消息：“如汐，安菁和你說了什麼嗎？”

“她說她和我是孿生姐妹。”我回復。

“哦？果然是的！我一直懷疑！她還說了什麼嗎？”

我猜想秦之岩想知道一些安菁當年離開的原因，但我答應了安菁，不做傳話的長舌婦，所以沒把其餘的告訴他。

“只說了我們的身世，我們沒有父親，媽媽也過世了，其餘沒什麼。”

“好，不管她說什麼，你堅持自己的初心便好，不要想太多。”他回復。

“我知道。”他這麼說，讓我心裏暖暖的。

他的意思很明顯，既然認定是我，便不會左右搖擺。

“今天我買了求婚鑽戒，你看看，喜不喜歡。”

他發來一枚鑽戒的照片，很精緻很奢華。

“喜歡！”我發去一個可愛的小表情。

“回來娶你。”他也發了個可愛的表情。

放下手機，我唇角好一會都有難以抑制的笑容。

安菁竟然又到了門口，她手裏提着一個兒童禮盒，倚靠着門，一眼不眨地睇着我。

“大姨。”磊磊喊她。

“磊磊真乖！”安菁立即溫柔微笑，走了進來。

磊磊怯怯看我一眼，但看得出來，他看到安菁很開心。

我努力舒展眉目，畢竟是姐姐，我不該單純把她當情敵看待。

安菁從禮盒裏拿出變形金剛，把磊磊剛性壞了。

“謝謝大姨！”

“親大姨一下，好嗎？”安菁湊過臉。

磊磊看我一眼，一下子不知所措。

“哈哈，傻小子，大姨逗你玩呢。”安菁大笑，雙手掐掐磊磊的臉頰。

她緩解了這尷尬，然後坐在床沿，耐心地和磊磊玩金剛，直到醫生護士進來，她才讓開。

磊磊吊水后，不一會兒睡著了，安菁微笑看着我，輕聲問：“出去聊一會，好嗎？”

我坐着沒動，感覺沒什麼好聊的。

“你對我那麼大的警惕，還是對之岩沒信心咯？”安菁噙着笑睇着我。

“呵呵。”我淡淡一笑。

“如果確信他愛你，不該是雲淡風輕嗎？”她笑意更濃。

“我警惕的是孩子，如果誰傷害我的孩子，我絕不會饒過！”我盯着她，冷冷說。

安菁皺眉，嘆了口氣，說道：“你都想什麼呢？你以為我是夏芸菲阮淑琴之流？”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之流，我保護孩子，只是出於做母親的天性。”我毫不客氣回答她。

安菁露出難過之色，悻悻然說：“我是你姐姐，你卻打心眼裏防着我，真讓我難過。”

這張感情牌，我一點不想和她打，我默默坐着，不想和她多說。

安菁臉色越發黯然，她很隱忍地嘆了口氣，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她忽然一個趔趄，往前栽倒，若不是扶着門，她就摔倒了。

我站起來快步過去，扶住她的胳膊。

“沒事，我沒事。”她有些虛弱地搖搖頭。

“你怎麼了？要不要去看看醫生？”我問她。

畢竟有血緣，她這個樣子，還是令我擔心。

“我……貧血……沒事……”安菁繼續往外走，走幾步后，軟綿綿坐下去。

“喂！安菁！”我被她嚇到，趕緊扶住她。

她喘息了好一會，才逐漸緩過來。

“去看看醫生吧。”我說。

安菁看着我，凄然一笑：“如汐，實話告訴你，我活不了多久了。”

“啊？”我驚詫了：“為什麼？”

“沒什麼。”安菁掰開我的手，腳步蹣跚，緩緩走了。

我怔怔站在走廊，心亂如麻。

她和秦之岩說，其實是和他告別的，暫時也不知道哪天走，但是一旦走了，也許就是永別。

難道她得了什麼絕症？

我忽然覺得，我對她是不是太過於冷漠無情。

也許她真的只是，在生命的盡頭，來和唯一的親人親近親近，不至於走得太凄涼。

我拿起手機，給秦之岩電話。

“怎麼了？如汐？”秦之岩溫言問我。

“之岩……”我鼻子酸澀，有些哽咽，“安菁剛才告訴我，她病了。”

“嗯？什麼病？”

“不知道。”我眼淚已經掉下來。

秦之岩沉默了，好一會才說：“你別著急，等我回來再說。”

“好。”

放下手機后，我在走廊的椅子坐下。

秦之岩的沉默，讓我以為他已動搖。

終究是他的初戀，他苦苦思戀多年的女人。

他若是回來后，依然選擇她，我也不會怪他。

……

安菁這兩天都沒過來，打她電話，她總算接聽，帶着幾分驚喜：“如汐。”

“哦……你沒事把……”我說。

“沒事！如汐，想不到你關心我，我好開心！”她聲音聽上去真的很開心。

我和她說了幾句，便掛了通話。

磊磊可以出院了，我辦了出院手續后，牽着他手出了醫院。

今天雨下得有點大，為了安全，我車速很緩。

但行了一段路，安菁打來電話。

我用藍牙接聽，那邊傳來她痛苦的聲音。

“你怎麼了？”我緊張問。

磊磊皺着小眉頭問：“媽媽，大姨怎麼了？”

“如汐，我好痛……好痛……”安菁的聲音斷斷續續。

“你住在哪裏？”我趕忙問。

“向陽路9號……”

她說完便沒聲音了，但是通話沒斷。

“安菁！安菁！”我大喊，那邊再無回應。

“大姨她怎麼了？媽媽，我們去看看她吧！”磊磊着急說。

“好！”我忙在前方路口掉頭。

雨勢越發大了，雨刮不斷搖擺，車窗玻璃還是有些模糊。

“媽媽，我們快點好嗎？”磊磊催我。

我加大油門，車速頓時加快，但還是在正常範圍。

十字路口，綠燈只有幾秒了，磊磊不斷催促，讓我快點，我心裏也急，再度提速。

卻不料就在這一瞬，有一輛大貨闖了紅燈，風馳電掣般朝我們的小車撞了過來。

轟然巨響，車禍就在猝不及防中，慘烈發生了！

而我，已不知道所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