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卷 分界字碑
黑衣女子正想說話,自來路忽然追下兩個人來,卻是那陳超與韓志成二人,他二人這兩日被這黑衣女子迷的神魂顛倒,爭風吃醋不止,二人間鬧得頗不愉快,有些風頭傳入他們各自師長耳中,剛剛便被各自叫去教訓了一通,不過想到那黑衣女子迷人之處,這二人哪有心思聆聽師長教誨,左耳出右耳進的一番唯唯諾諾后,便心急火燎的趕回來見這黑衣女子,卻沒料到她已不在原地,打聽之下,得知她的去向,這便一路追了下來。
陳超與韓志成越走越近,謝無憂與這黑衣女子已無說話機會,見他二人追下來,黑衣女子原本嫵媚的雙眼中驟然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眼神,那眼神轉瞬即逝,卻被謝無憂捕捉到,他心中一凜,心道這女子只怕並非像她剛剛表露出來那般無害。
黑衣女子深深看了謝無憂一眼,有些促狹的眨眨眼,將一雙嫵媚的月牙兒眼微微眯起,轉身走向迎面來的陳超韓志成二人。
走了幾步,她幽幽開口道:“就算見過又如何,此刻的你早已把我忘了。”
謝無憂一怔,心道莫非自己以前真的見過她?他自五歲起就被易不雲帶着四處修鍊,這十幾年間易不雲帶着他走過天下無數地方,見過的人數不勝數,就算謝無憂記性再好,也不可能每一個都記住,更何況這女子還戴着面幕,想要認出來更是不大可能,不過她的一雙眼睛實在是很特別,謝無憂僅憑她這一雙眼睛就可斷定他以前一定見過她。
此時陳超韓志成已走到近前,有些奇怪的看了謝無憂一眼,陳超道:“藍師妹,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那黑衣女子正是藍若,聞言輕飄飄的瞥了陳超一眼,道:“老是看他們打來打去的沒意思的緊,不如出來看一看你們落劍宗中宗的景緻啊。”
韓志成趕緊討好道:“是極是極,藍師妹這話說的真對,我這兩日看的也有些乏味,我看不如讓愚兄陪你看一看我們中宗處的景緻,不知藍師妹意下如何?”
藍若眼睛微眯,笑道:“好啊,那就多謝韓師兄了。”
陳超心中暗自氣惱,心道怎的讓韓志成搶了先,眼珠一轉,笑道:“韓師弟,藍師妹師門眾位還要有人相陪,我看你不如先回去,還是由我陪藍師妹好了。”
韓志成暗罵陳超無恥之尤,不悅道:“陳師兄,我看還是你先回去吧,藍師妹剛剛已經答應由我相陪了,至於藍師妹師門處就有勞陳師兄你了。”
他二人都想撇開另外一人與藍若獨處,一時間爭持不休,若不是礙於藍若在場,恐怕就要動起手來了。
謝無憂看了一會,暗罵這二人沒出息,見那黑衣女子俏麗一旁,一雙眼睛笑眯眯的也不說話,分明是有意看這二人的笑話,心中對她登時生出些不滿,不過事不關己,謝無憂也懶得去管,搖了搖頭,就想轉身去看卓茵。
不料那黑衣女子卻道:“謝無憂,你要去哪?”
謝無憂轉過身來,有些奇怪他怎麼知道自己名字,向那黑衣女子笑笑,道:“姐姐有這兩位師兄相陪,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
陳超韓志成二人見藍若與謝無憂說話,似有挽留他之意,頓時心生不妙,他二人雖然之前對謝無憂並不了解,但剛剛他與李明燁的比試卻是親眼看了,心想難不成藍師妹見這小子修為不錯,對他有了好感?
這二人剛才還互相排擠,這刻感到來自謝無憂的威脅,立時同仇敵愾,見謝無憂想要離開,那正是求之不得,趕緊道:“謝師弟有事但去無妨,藍師妹有我們陪着就好了。”
謝無憂怎會不明白他二人心思,不過他本能的覺得這黑衣女子似乎並不好招惹,沒必要多生枝節,更何況他還要去看卓茵,看了看巴不得他離開的陳韓二人,心中暗笑這兩人恐怕被人當成傻子戲耍都還樂在其中,懶得和他們多說,點點頭,轉身想要離開。
藍若似是有意不讓謝無憂走,眼珠轉了轉,悠然笑道:“若是僅僅一兩個人逛這偌大落劍山實在沒意思的緊,謝無憂,不如你也來吧,這樣也熱鬧些。”
謝無憂轉頭看向藍若,心中暗自奇怪這黑衣女子為何不讓他走,他可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這女子是看上了他,不過他本就不是怕事的人,好奇心起下,對陳韓二人巴不得他出言拒絕的目光瞧也不瞧,笑嘻嘻道:“姐姐發話,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藍若點了點頭,眼神在他身上轉了一轉,輕啟腳步,向他走來。
微風吹拂下,她臉上面幕一陣擺動,透過這一層看似薄薄的黑紗隱隱能見到她面龐一絲輪廓,看上去非常精緻完美,偏偏就是看不清長相,直惹得人心癢難撓,恨不得將她臉上面紗一把揭下來才好。
謝無憂收回目光,心道且先跟他們看看再說。
此時落劍山上眾人都已到了演武場處觀看五宗會武,因此除了前山半山腰的演武場以外,其它地方都顯得極為寂靜空曠,不見半個人影。
藍若一路上腳步舒緩,與謝無憂並肩而行,顯得頗為親密。
陳超韓志成二人跟在一旁,心中極為不是滋味,心道謝無憂這小子與藍師妹才是初見,憑什麼與她走的這般親近,二人心中不忿,都趕製藍若一旁,挖空心思的和她說話。
落劍山上除了四大奇景之外,美景數不勝數,藍若乃是初次來到這落劍山,看的極是悅目,一路上笑語盈盈,語音柔膩,直撩撥的陳超韓志成二人一陣心猿意馬,爭相賣弄,不住為藍若講解,唯恐不能取悅於她,看的謝無憂一陣好笑。
藍若似是興緻頗佳,對陳超韓志成二人的話時不時回應兩句,偶爾露出一個顛倒眾生的嫵媚眼神,直將陳韓二人迷的神魂顛倒,興奮的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幾人一路上走走停停,謝無憂卻是話不多,一路上留神觀察藍若言行舉止,想要看看她是不是自己以前見過的某人,可是就算極力回憶,仍然難以回想起她到底是誰,又想看她年紀似乎不大,就算自己以前見過她,那時她也應該只是個小女孩,與現在必然有很大變化,就算想記也記不起來,最後他只得作罷,心道見沒見過又能怎樣,還是隨它去吧。
這時他們已遠離前山,漸漸行至與落劍山後山連接處,落劍山前山與後山之間只有一條通路,在這條路的路口一旁,豎立着一塊上面刻着幾行字的巨大岩石,儼然便是這前山與後山的分界。
岩石之上刻着的幾行字行走飄忽、一氣呵成,由頭至尾渾無間斷,自下望去,一派凜然邪意。
“天地無正邪,世間無善惡,萬法自然耳,超脫其外者,唯情之一物而已”
在這堂堂正道巨擘的落劍宗中宗處居然會堂而皇之的立着刻着這樣在正道之中可謂大逆不道之語的石頭,藍若頓時頗感訝異,輕聲將這石碑上的內容讀了一遍,問道:“這些字是誰刻上去的?”
“這……”,陳超與韓志成二人對視一眼,均有些不知該怎麼回答,他二人一直以來都住在前山,鮮少到這後山處來,更加不知這字是誰刻的。
謝無憂撇了撇嘴,心道除了那個喝醉了就耍酒瘋的死老頭子還能有誰。
藍若何等機敏的人,瞥見謝無憂的神情,便即問道:“謝無憂,你知道么?”
謝無憂一笑,道:“刻這個的人啊,是一個又老又丑腦子還不正常的老怪物。”
“是么?”,藍若聞言咯咯一笑,道:“聽起來你似乎和他很熟呢!”
謝無憂心道何止是熟,我和他簡直熟的不能再熟,熟的都要不共戴天了。
“超脫其外者,唯情之一物而已,可這情又是何物呢?”,藍若喃喃低語,一時竟有些痴了。
陳超見藍若沉吟不語,還以為她對這句有些大逆不道的話有些不滿,趕忙滿臉正氣的表現道:“藍師妹,依愚兄之見這句話混淆是非黑白,不分善惡正邪,着實是有些大逆不道。”。
他出身於落劍宗這等名門正派,就算自身未必是什麼正人君子,但自小就被長輩們教導要除惡行善,對抗魔道,聽得久了自然就會對自身意識產生影響,認為世上之事非善即惡,非正即邪,哪怕他自己沒做過什麼善事,卻將這假道學的本事學了個十足十,再者他以為藍若出身於極北流雲門,那流雲門雖算不上什麼名門大派卻也屬於正道一脈,藍若見到這句話必然會心生反感,因此他才趕緊站出來表明立場。
“哦?”,藍若嫵媚雙眼在陳超身上一掃而過,淡淡道:“陳師兄正義滿腔,藍若佩服的緊。”
陳超在藍若一瞥之下早就飄飄然不知所以,渾然沒有察覺出她語氣中暗藏的一絲譏諷,簡直要手舞足蹈起來。
韓志成在一旁暗罵陳超笨蛋,心道藍師妹分明對這句話大有觸動,你還偏偏說這句話大逆不道,真是笨到家了,不過這樣更好,你若是惹惱了她,她自然不會對你有什麼好印象,我看你到時候還怎麼和我爭。
韓志成幸災樂禍的看了陳超一眼,道:“陳師兄此言差矣,依我看這句話卻是有些道理,天地無正邪,世間無善惡是說一切都在天道循環之內,無所謂善惡正邪,唯有情之一物才是最真最善,超然於物外的。”
韓志成挖空心思的賣弄幾句,滿以為會贏得藍若讚賞,卻只見藍若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看都沒多看他一眼,頓時大感泄氣。
陳超見狀小聲嘲笑道:“酸死人了,什麼情不情的,真是好笑。”
“你……”,韓志成正覺沒趣,又被陳超譏諷一句,頓時火往上撞,哼了一聲道:“總比一些人道貌岸然,口是心非要好得多。”
這二人互相瞪着眼,眼看就要爭吵起來,這時藍若忽然幽幽嘆息一聲,深深看了一眼謝無憂,隨即轉身離開。
陳超韓志成二人被藍若那一聲發自心底的幽幽嘆息深深迷醉,暗呼不得了,藍師妹一顰一笑已叫人魂不守舍,這一聲嘆息更是迷人的要命,見藍若轉身離開,趕緊閉上嘴,跟了上去。
謝無憂被藍若那一眼看的一怔,心道她為何這般看我?回頭看了看岩石上易不雲刻的那幾行字,心道前些日子那死老頭子喝醉酒胡亂刻的幾個字何必那麼當回事,酸不溜丟的,有什麼深意可言?再者說那老頭子一沒成親二無子女,懂得什麼情不情的,真是好笑。
他見藍若三人已經走遠也沒回頭叫他,心道正好,我可以去看小茵了,剛想離開,轉念一想,在地上撿起塊一頭尖尖的石塊,在那幾行字下面刻道:“以上言語純屬放屁,大家萬勿聽信。”
刻完之後,隨手將石塊扔掉,謝無憂滿意的看着自己刻的幾個歪歪扭扭,形如蜘蛛爬的字,哈哈一笑,拍拍手,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