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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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配合上艷三方的語氣,猶如一隻毒蛇吐信。然而還不等宿寧止做出下一步的反應來,寂靜夜裏就忽然傳來枯枝折斷的聲響,分外清晰。

他們循着聲音看去,斷壁殘垣出,露出一小截素白衣衫。

宿寧止的心一下子被提起來。

艷三方笑起來,對宿寧止說道:“看來練手的獵物自己送上門了。”

宿寧止暗道不好。

艷三方都不必親自動手,花伶時就摔在他的面前,她只是一介凡人女子,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艷三方暫時離開了宿寧止的身體,化為人形。依舊是虛境中見到的美男子,身着華服,手持鍛扇,眉目如畫。

宿寧止暫得控制自己的身體。她看着地上的美貌女子,微微錯愕:“你怎麼在這裏?”

花伶時嚇得不輕,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少女心事懵懂,她夜半睡不着覺,出來散步,哪想到看見宿寧止打傷了兩位院寺,鬼鬼祟祟從後山離開。她對宿寧止向來抱有複雜感情,為了探知宿寧止的把柄連害怕也顧不上了,在後面跟着她。不知是宿寧止故意還是花伶時毅力可嘉,一路上也沒跟丟,蹌踉着到了山下。

“她可是不懷什麼好心。”艷三方嘲笑宿寧止,“看來你當初拚命救下的,不過是個恩將仇報的東西。”

宿寧止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花伶時也算有骨氣,事到如今,她雖害怕,卻緊咬着牙冠不肯求饒。

她一向視宿寧止為假想敵。事實證明,面子比命讓人珍視。

艷三方笑起來,姿色艷麗,傾國傾城。

“小美人,開始吧。”她眉梢眼角皆是繾綣笑意,柔聲細語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

宿寧止警覺,只是她已經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艷三方稍稍操控,她便丟盔棄甲,毫無招架之力,手中已握緊了劍柄。

花伶時臉色煞白。

宿寧止極力剋制着,可惜她的努力只能延緩悲劇的發生,並不能阻止。

艷三方笑得肆意張狂:“殺掉她,殺掉這個你所厭惡的人,你難道不是一直很討厭她嗎?討厭她奪走了南雁時對你的關注,討厭她自生下來就被父母捧在掌心呵護,討厭她——”

他突然停住了,唇邊的笑容卻在加深。

“討厭她可以直截了當地厭惡你,不用像你一樣去掩飾自己,也不必像你一樣去違心做事。”

最後一句滿滿惡意。

人說,真正的惡鬼從來都在心間。

艷三方短短几句話,竟然宿寧止晃神一瞬。不過雖然只有這短短的一瞬間,卻足以讓宿寧止羞愧不已。

艷三方看出了宿寧止剎那的心虛,笑得更加癲狂:“阿寧,承認吧,這就是你內心最深處的想法,不是嗎?”

殺掉一切異類,殺掉一切弱者,殺掉一切讓你討厭的人。

這就是人性,這就是你,逃避不了,也不用逃避。

宿寧止簡直要恨死艷三方了,尤其在他叫她阿寧的時候,熟稔的好像她是他的多年的舊友。

可是再恨也沒有用,技不如人,她能夠反抗的力量太過卑微。

她好不甘心。

宿寧止用了好大的力氣鬆開手,長劍摔在地上,她也跟着半跪下去,苦苦壓制着這個早已不受自己控制的身軀。

艷三方看得就是這出好戲,她越掙扎,他越是興緻盎然,如今她竟然能衝破他的結境,倒讓他隱隱有些刮目相看。

這倒是個意志堅強的女子,只可惜命不由人。

宿寧止的額上布了一層汗。她全部的心神都用來阻止自己的行為,早已疲憊不堪,但是她不敢有絲毫的鬆懈,一旦有片刻的可乘之機,她就再也回不了頭。

宿寧止不愛世人,不講大道,可她到底不願走上一條任人擺佈的路。這無關信仰,也無關正義。

她只是不想。

而她不想的事還從來沒有人能夠擺佈得了她。

“艷……三方。”她艱難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不會……不會如你所願。”

說著,宿寧止漸漸握緊了劍柄。

艷三方的笑容一滯。

“不會,如你所願。”她從地上狼狽不堪地掙紮起身,慢慢抬手,只是那劍鋒不是朝着花伶時,而是向著她自己。

艷三方神情變得凜然,但是還沒等他阻止,就有熟悉的聲音喊住了宿寧止。

“住手,阿寧。”

在場的人紛紛循聲望去,南雁時已經趕來,搶先一步奪去了宿寧止手中的劍。

宿寧止本就是硬撐,援兵一到,她再沒能耐繼續下去。

艷三方藉機回到宿寧止的身體裏,待着南雁時不備,朝着他出手。

南雁時堪堪躲開。

“師兄,你是來殺我嗎?”艷三方學着宿寧止的語氣。

南雁時動作一僵。

艷三方趁機祭出法器,他動作太快,要比宿寧止實際的水平高上好幾個檔次,南雁時毫無防備,重重遭到一擊。

他口吐鮮血,扶着長劍稍稍站穩。

艷三方玩着自己的長發,笑吟吟地看着南雁時:“師兄,看來你是殺不了我。”

這種危機時刻,南雁時仍是先給一旁的花伶時拈了護身咒。艷三方笑他假仁假義,乘勝追擊,南雁時盡數躲開。

艷三方認真起來:“到有兩下子。”

南雁時祭出長劍。這柄劍是上古神器,又與南雁時神識相合,幾番打鬥下來,艷三方竟處於下風。

艷三方躲得不堪其擾,咬牙切齒:“這是你師妹的身體,你當真一點顧忌也無?”

南雁時怔愣一瞬,卻沒有減輕力道。

艷三方終於被擊中,他摔落在岩石上,碰掉了袖間的錦盒。

“要不是這丫頭的身子太弱,我豈會敗在你手裏?”艷三方啐了一口。

正這時,一道金光閃現,錦盒打開,鳳凰雕飾的金釵緩緩升起,照得四周恍若白晝。

好巧不巧,金釵偏偏這個時候與宿寧止的神識起了感應。

要知道普通的法器是死物,能有感應的大多是稀世寶物。只一眼艷三方便看出那物件同樣傳自上古,是曾經某位故人的遺物。

艷三方大喜,伸手碰觸到金光,渾身一熱,那金釵與他體內宿寧止的魂魄起了反應。

南雁時有心出招,可是艷三方有金光護體,任憑何物都近不了他身。

待金光散去,艷三方從中而來,先前受的一擊已然痊癒。

艷三方一笑,宿寧止清秀的容貌竟也帶有三分魅惑:“今晚怕是沒人能阻止得了我。”

“那是阿寧的身體。”南雁時素來平波無瀾的眸中隱含憤怒。

“若不是為了讓她成魔,我何須費這個心。”艷三方譏諷。

南雁時攥緊了手裏的劍。

陰風漸起,周圍的怨魂似是感受到了艷三方身上強大的氣息,紛紛顯現,若有似無追隨在他的身旁,一時之間黑霧繚繞。

整座天啟山都被這群怨魂包圍。

南雁時來不及多想,抱起嚇得昏過去的花伶時躲避着層出不窮的怨魂。只是這群不知何時聚集起來的魂靈們太多,殺不盡也躲不完,南雁時狠下心,先將花伶時送回天啟山。

事到如今他只能救一個是一個。

身後艷三方大笑,像是在嘲諷什麼。

只是南雁時回到天啟,才發現不光是山下,這裏也一樣橫禍叢生。

塵煙見到南雁時回來,眼睛一亮:“大師兄!”

南雁時將花伶時送到後山——空儀已設了空間禁制保護這群柔弱無依的姑娘們,整個天啟只有這裏最安全。

“大師兄,師姐呢?”塵煙追在他身後問。

南雁時開不了口。

塵煙卻已明了:“師姐當真被奪了舍?”

南雁時卻不欲多言。

天啟山大亂,所有弟子都在應戰。可是怨魂就像是憑空長出來一般,殺紅了眼也看不到何時才能終結。

忽的,天空出現一道幽藍色的火光,那火光漸盛,照亮了整座山頭。

塵煙仰頭,看到隨着火光而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平素那個護他周全的師姐。只是宿寧止臉上掛着似是而非的笑意,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奮力殺敵的天啟弟子們,眸中儘是嘲弄。

她已不是他的師姐。

想要攻擊她的人連她的身都近不了。方才金釵與宿寧止神識相合,不僅助長了宿寧止這具身體的實力,還讓因為奪舍而封印了自身力量的艷三方覺醒。也就是說,他現在所擁有的是兩個人的修為。

空儀祭出自己的空桐鏡,消融了圍繞艷三方周身的護佑靈,將他暫時牽制住。

空儀皺眉:“雁時!”他示意南雁時趁這個空檔用自己的法器予以艷三方致命一擊。

南雁時卻遲疑了片刻。

那是阿寧的身體,他殺了艷三方,兩者的魂魄都會灰飛煙滅。

“雁時,你救不了阿寧。”空儀說道。

他的心軟不僅救不回阿寧,反而會讓更多人因此喪命。

蒼生大道,他當真要為了天下,放棄救回阿寧的最後一絲希望嗎?

轉眼,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長劍襲着冷光,如同他那雙寒眸,以勢如破竹的姿態,穿過艷三方周身結境,直直向她刺去。

空桐鏡也被激發到最大化,金光萬丈,照得艷三方動彈不得。

四面楚歌。

“師兄,你要殺了阿寧?”一瞬間,原本還肆意不羈的面容,頃刻換上了淺淡的笑意,眸中有着隱隱的哀傷,像極了記憶中那個一直被他護在身後的小師妹。

南雁時不語,握着劍的力道卻大了幾分。

這是心魔。奪了舍的那人極會玩弄人心,他在誘他自毀,就像引.誘阿寧那般。

那劍帶着煞氣,眼見就要刺穿宿寧止的身體。

艷三方的意識式微,宿寧止的魂魄稍稍佔據上風,她已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只等一死。

事到如今,她已不奢求被救,她死了才是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忽然,有人空手抓住了南雁時的劍刃,擋在了宿寧止身前。

南雁時這一擊是用盡了全力,那人赤手空拳,硬生生挨下這一記,整條手臂都被灼傷,鮮血淋漓,染滿了劍刃。

宿寧止抬眼看去。

是謝雲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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