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5
那車尾越來越遠。
冷靜片刻,姚駿轉身,在草叢裏翻,找到手機。
看了看時間,直接撥了方瀾的手機。
電話一通他就喊道,“你和我玩花樣是不是?我家裏怎麼會有你的項鏈,你把項鏈什麼時候放過去的。”
那邊沒人說話,他仔細一聽,才聽到一陣亂和嘈雜,還有女人的大聲說話聲。
他皺眉。
對面的方瀾關上房門,小聲說道,“姚駿你找我,剛剛說什麼,我在客廳不方便接電話,我哥忽然不同意訂婚,這裏一團亂。”
對面卻沒人說話。
她看了看號碼,又放在耳邊,“姚駿……”
還是沒聲。
她掛了電話,再打過去,卻已經是佔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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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駿根本沒有耐心等她,已經打了分公司的電話。
他人還在路上,得趕緊安排人來接他。
他們在這邊的分公司在米蘭,離的並不遠。
他又想到下了飛機,帶成汐韻已經去過米蘭,給她認真挑東西,對她好。她竟然一早就存心離開他,心裏火氣更盛。但更恨的還是方瀾。
在他心裏,成汐韻是他老婆,當然是外頭的女人不能比的。
這一點他並沒有給成汐韻裝模作樣。所以,他一定能把她找回來。
東西扔的到處都是,他越拾臉色越難看,拾回來手提電腦的時候,他拉開包,裏面還塞着幾個薄的紙盤子,他怕路上遠,成汐韻會餓,給她帶的紙盤子,紙杯方便她用。但她剛剛還用裝雪糕的砸他。
他拿了袋子,把成汐韻扔的紙盒撿進去,被匆忙扔掉的礦泉水瓶子裏還有水,他擰了,把水澆給旁邊飽受驕陽摧殘的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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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瀾這邊,繼續播了一會電話,還是沒有接通。
她翻到成汐韻的手機號,卻猶豫着不敢撥。他,不許她打電話給他。
房門一下被拉開,她媽媽站在客廳說,“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麼,去,看看你哥哥。看他到底要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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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瀾來到一牆之隔的酒店另一間房間,為了她哥結婚,她們包了這個酒店一層。
門一開,套房,屋裏響着五六十年代的搖滾樂。
她左右看看,找到目標。
吧枱擋着看不到人,只能看到一雙棕色牛皮皮鞋搭在吧枱上,款式一流。正跟着節奏,一晃,兩晃,顯然主人心情極好。
她走過去,關了音樂,有點跳腳地說,“哥,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聽音樂?”
那雙不老實的皮鞋停下,過了會收回去,隨即吧枱后高背牛皮椅一動,裏面的男人露出臉來,黑色的眉毛很深,眼窩更深,嘴角帶着玩世不恭的笑。
那帶笑的眼神撩人,好像裏面有火花在跳。
方瀾對着他,愣着不說話。
定了定神,“哥——”她叫了一聲。
韓蘊一笑站了起來,痞氣流氣,身上卻穿着白色的禮服。
那衣服做工精良,品質超然,卻硬被他穿出桀驁不馴的味道。
“你來的正好。”他說,“這衣服我穿是這樣。和你們PS的那些一點不像吧?快去拿相機。”
方瀾看着她哥,腦子開始木訥。
幾年不見,這人怎麼成了這樣不羈的做派。
她只能幹巴地說,“哥,你答應家裏的。你以前也覺得家裏幫你選的人更好。”
韓蘊拿起一根極細的雪茄,不緊不慢的點了,慢悠悠,輕輕地吸了……然後,悠長,綿軟地吐出煙霧來。
淡聲說,“當年,我十幾來着……你們要是肯定現在我能同意,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方瀾沒詞了。她之前只想着自己的事情,哪裏在這件事上留意過。又不是她結婚。
這事其實想一下就明擺着,要是肯定她哥能同意,幹嘛這樣先發喜帖請人,霸王硬上弓。這不是脅迫嗎?
她換了口氣說,“哥,這事情是家裏不對,但現在已經這樣了。客人也都來了,你不願意,爸媽的臉往哪兒放。媽帶着米亞姐出入也兩三年了。這事你也不能全怪家裏,要錯咱們都有錯。”
韓蘊嘴角含笑,點頭,也忽而話音一轉,說,“也對——那我一個人待會,想想,你先去忙吧。”
方瀾站着不動,覺得她哥的反應令她挺不放心的。
可他哥在外,從以前上學到現在,花用都是家裏的錢。現在這麼有名氣,外人不清楚,但她知道,不過全是家裏操作的結果。
藝術家想有生之年成名,多數都是拼背景。
所以他能怎麼樣反抗?跑人嘛,他要是跑了,家裏肯定斷了他的□□,以後喝風去吧。
他有合約,畫也沒可能自己銷售。
方瀾猛然心裏有點發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電光石火間,她意識到,這事不會是家裏一早就防備的吧?
所有他不敢跑。
但為了保險,還是說道,“哥,你可別,可別想着跑。”她說著話,有點怕,往門口跐溜,邊走邊說,“你要跑了,爸媽丟不起這個人,肯定停你的□□。”
說完不看她哥的反應,直接出去關上門。
屋裏。
韓蘊神色漸冷,垂手按熄了雪茄。
*****
方瀾給她媽交代了任務完成情況,就拿過手機,——還是沒有未接來電。
她站在窗口愣神,滿心滿腦子都是一個問題:為什麼今天姚駿會給她打電話……
她不敢去分析,不敢想原因。
她媽媽叫進來司機,已經在客廳開始安排司機,“你,負責把韓蘊給看好。明天訂婚禮,完了之後他要上天都行。”
方瀾看向天花板,意大利的酒店,頂上都有壁畫,雖然看不懂,可是也好看。
上去也不錯。
可他們都想錯了,很快得到消息,韓蘊已經洗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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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
韓蘊打開自己的卧室門。
客廳里,家裏的司機倒在沙發里暈的實誠,旁邊喝完的半杯水。韓蘊從人家口袋裏拿過車鑰匙,“你先睡會,回頭醒了你不用擔心丟工作。”
他穿着禮服,把箱子從窗口扔下去,看到箱子準確地落下花叢,降落在一叢花上。
他眉頭一挑,熟門熟路出了大門。
左右一看沒人,上走廊,波斯地毯腳步無聲。
壁燈亮在兩側,分外奢華。
二樓下一樓,遇上得體的服務員和他問好,他神色從容點頭,像個打扮好的紳士。而後來到後面花園,拐了幾拐,花叢里找到牛皮箱子。
箱子完好無損提起來,看到下面壓倒的幾枝花,他彎腰扶了扶,對自己的箱子訓斥說,“下次記得有點素質,別跳個樓就帶着怨氣。知道你可憐,但人家花又沒得罪你。”
他說完扯出口袋巾,擦了擦他剛剛“被迫”跳樓的箱子。
而後衣着得體,提着箱子,穿過酒店餐廳操作間,來到後面的停車場,絆子都沒打,就開了車門,一溜煙的輕飄飄而去。
開了一段,看到手機開始閃。
他開了音樂沒搭理,搭理有用,幾年前都有用了。
過了會,短訊過來。
他拿起來看了看,手機又響。
他嘴角流露出不屑的輕怠,按了接聽。
對面一個氣急敗壞但強壓鎮定的聲音說,“你快回來,我當沒事,不然這事我和你爸不會原諒你的。你以為你能走多遠,一會就有人跟上你的車。”
“你們可以試試。”韓蘊神情愉快。打下車窗,抬手把手機扔出窗口,那手機一個別具一格的拋物線,落在路邊的湖水裏。
他笑着換了檔,車速更快。
有人就是不進步,默認他不會成長還是怎麼樣?
得多心虛才敢這麼干。
用爸媽的臉面脅迫他!
他又不傻。
給他佈置陰謀詭計,他不配合就是不識好歹。
懶得和他們吵。
笑着,一路把車開到火車站。車隨便扔在了街邊。
他從窗口取出火車票。
轉眼上了火車。
車也沒了,手機也沒,看他們還怎麼追蹤,以為在國內呢!隻手遮天。
因為買票急,所以只能坐着。
他旁邊是個小男孩和媽媽。
他拿出箱子,開始清理卷出來的財物。
訂婚喜帖典雅別緻,白色的,打開裏面有他的照片,還是合成的。
他看着照片上陌生的自己,和旁邊不熟悉的女的。
旁邊一個小男孩,五六歲的樣子,偷看他的照片,又看向他。
他用意大利話問旁邊的小孩,“這上面的男人像我嗎?”
小孩點頭。
他說,“我也覺得像,所以得撕了。我討厭別人用我的樣子。”
幾下撕了,他繼續在箱子裏掏,下面還有一張,是他父母準備的,訂婚誓詞。
上面不止有名字,還有日期,上面有中文,下面意大利語。
旁邊小孩看到,非常驚訝,意大利語嘟嘟囔囔說,“……那日期是今天。”
他笑着說,“這個也撕了怎麼樣?”
“你……逃婚了嗎?”
“你還知道逃婚?”韓蘊挑眉了,“如果是真的,你覺得怎麼樣?”
小孩說,“嗯,如果不喜歡,結婚前逃婚,好過結婚後再逃。”
韓蘊符合著小男孩,好像對一個大人的語氣說,“對呀,有腿的人都知道跑。”
他合上箱子,美滋滋地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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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車上下來,已是日落黃昏。對面的高城被太陽灑下餘暉。光燦燦的,像座佇立半山的獨立城池。
他看着對面的高城。
身後的麥當勞里,兩個人大喊着他的的名字,“路易斯,這邊。”
他轉身看到朋友,禮服已經扔了,只有裏面的襯衫,暗白的顏色,質地低沉,襯得他眉目生輝,那座城,點綴在他身後。
如同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