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4
“誰打的電話?”姚駿問。
成汐韻說,“沐陽。”
姚駿沒再說話,他把車拐進一個休息站,對汐韻說,“去給你買點雪糕,等着。”
等他下車了,成汐韻才對電話那端道,“你說。”
沐陽說,“汐韻,咱可想好,多少女的,恨不能找這樣的飯票呢。這事你裝不知道,以後看緊一點,我覺得……要不你多準備一段時間,起碼把自己以後的生活安排好。”
成汐韻沒說話。
沐陽那邊又絮絮叨叨說道,“這事不是我現實,但現在大環境壞了。人人都想自己快活。再換,也未必有他靠得住,經濟條件還一定不如他。咱們就當找個長期工作。我給你當經紀人也是他的意思。他對你以後有計劃,咱們這次當買個教訓,以後換個方式過,生出點野心的來,像那些政治家一樣生存行不行?你看看人家老公出軌的,忍到現在還能競選總統呢,什麼氣都出了。”
成汐韻覺得沐陽都快哭了,但她等不了,她說,“說吧。他給方瀾打過電話是嗎?”
沐陽那邊深吸了幾口氣,彙報道,“打過好幾次。就是你去外地博物館工作的時候。”
成汐韻看着前面的玻璃,開着空調,烈日熱烘烘地透玻璃烤進來。姚駿手裏拿着雪糕往這邊來,他忘了拿墨鏡,手抬着放在眉頭上面擋烈日,有種為她在奔忙的無怨無悔。
他對她,不能說是不好的。
成汐韻說,“好,我知道了。”
沐陽急急地說道,“汐韻,汐韻你聽我說,這幾年你也沒存什麼錢,你和他鬧翻了,大房子,現在的一切都沒了。你別看不上這身外之物,但你和他分了,這衣食住行,以後都成了實在的煩惱。無君子不養藝人,你是搞藝術的。更應該知道,困在柴米油鹽里,你還怎麼有心思搞創作?”
成汐韻說,“你不管了,我心裏有數。”
她掛了電話。
姚駿上車,卷着熱浪。
甩上車門,他就去開雪糕,“忘記問你今天想吃什麼味的,這買了兩個,一個香草,一個巧克力,你先挑,挑完了另一個給我。”
成汐韻覺得,等會要鬧場大的,總應該潤潤嗓子,她就接了。
一口一口地吃。
姚駿開始開車,他默認成汐韻會和以前一樣給他喂。
“暈車藥吃了嗎?”
成汐韻,“吃了。”
她看去窗外,車上了高速。
外面除了車,就是一望無際的乾草地,有些廠房之類的。
姚駿說,“還要開好一會,你等會想吃什麼?”
成汐韻說,“姚駿,你覺得我愛你嗎?”
姚駿望她一眼,“我問什麼了?”他笑起來,“當然愛。你不愛我愛誰?”
成汐韻說,“那你為什麼騙我?家裏的項鏈不是我的。你和方瀾背着我,在一起了。是不是?”
車廂里瞬間涼快。
空白了幾秒。
沒有急剎車。
姚駿板下臉說,“別胡說,從什麼地方胡思亂想的。沒有的事。”
成汐韻說,“多久了?”
“沒有的事。說了你別胡思亂想。”
成汐韻吃着雪糕說,“沐陽已經查出了你們倆的通話記錄。你平時在我面前表現的不待見她,更沒有她的電話號碼,為什麼會給她打電話?”
姚駿冷聲說,“沒有,沒有!你不和她來往也好,真不知道你們倆在搞什麼,什麼網紅。真夠煩人的。”
成汐韻說,“網紅的是她。你連她成了網紅都知道。——停車!”
姚駿生氣了,“這是高速,不能停車!”
“停車!”成汐韻也生氣了。她什麼都已經想到,就是沒想到,他連承認都不敢。
“你有本事出軌,沒膽子承認!停車,不停我跳車!”
車搖晃着在路邊停下。
夕陽西下,荒涼,高速車來車往,汐韻下了車,風卷着她的裙子。
姚駿也甩上車門,喊道,“上車。”
成汐韻也喊,“咱倆在一起五年,昨天那項鏈是方瀾的。不止我認識。沐陽都認識。你還不說真話!”
姚駿手壓着車頂看着她,神情漸漸陌生,帶上了他在外與人交際時,優越感滋生的從容。
他看着成汐韻,心裏卻不如表面鎮定,好像父母有一天陡然發現自己忽然長大的孩子。
每天都在自己身邊,眼皮底下,怎麼就長大陌生了?
風卷着遠處的一片綠草,成汐韻穿着白色裙子,從頭到腳,從上到下,一點一滴都是他的傑作。
又有種荒謬的錯覺。這個“孩子”已經長大,他已經無法糊弄她。
他的神色終於鄭重下來,說道,“外面的女人不值一提。你現在長大了,想問題不要那麼較真。要知道,什麼才是對自己最重要的。”
這語氣陌生,好像攤牌。
成汐韻的心上泛起難過,說道,“是誰說過,不互相欺騙,真心真意,說話算話,永遠不讓我傷心,一輩子都對我好?”
姚駿看着她,肯定地說,“對,我是說過。所以你不用傷心。什麼事情都沒有。”
“你沒和她上床?”
姚駿怒聲道,“你別那麼天真。我愛的人是你!”
成汐韻站了幾秒,明白了這句話里的兩個意思。外面的事情和她無關。他的確是愛她,不過這種愛,和她理解的不一樣。
她也不管是他們倆誰不正常,反正昨天以前,他表現的都是和她一個世界的愛情觀。如今這樣,只能當自己眼瞎。
她二話不再說,走到車後座拉開門,彎腰提了裏面的箱子出來,轉身用力擲向遠處的草地。
“你這是幹什麼?”姚駿詫異了,從車尾方向疾步過去,成汐韻已經把他的包也扔了出來。
姚駿哭笑不得,“別鬧,汐韻你既然把話說開了。就該知道,有些事情。你也注意一下現實的世界,你想想我的年齡,你有病,你忘了!”
成汐韻驚訝地回頭看他,手裏還提着他的手提電腦,旁邊高速路上車呼呼而過——
她看着姚駿,想用車裏的小提琴給他開瓢。
她吸了口氣,說,“你知道那句,我會永遠和你一起,無論疾病還是死亡,是什麼意思嗎?”
姚駿說,“那婚姻法還有規定,夫妻間有必行義務。我都多大年齡了,你這是強人所難。”
“我不和你婚前性行為,我就是欠你的,所以你理直氣壯出軌。”她抬手一扔,手提電腦飛了出去。
姚駿的一個“別——”字都沒說完,電腦就飛遠了。
他也變了臉,厲聲道,“汐韻你鬧夠了!我不告訴你,是你不想面對這骯髒的世界。原來你這幾天處心積慮,就是為這事情——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成汐韻看着他,荒謬的覺得看到了某強權國家。全世界當強盜的人,卻偏偏愛裝正義,一會審判這個,一會審判那個。道理全是他家的。
成汐韻說,“你要是男人,就記住今天,姚駿,咱們倆分手!”
“分手?!”姚駿簡直驚詫,“你為這事情和我分手?”
成汐韻說,“和你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她轉身要上車。
姚駿一把扯住她,變了語氣說,“你從來沒這樣發過脾氣。有話你說,好,我答應你,沒有以後了還不行。”
成汐韻的心不由自己地抽了抽。
——這終於還是承認了!
這就是真的出軌了。她做了什麼,讓他這樣對她。
她有病,也不是她想的。
既然做不到承諾的事情,為什麼要說?
男人不是應該一言九鼎,落子無悔嗎?
成汐韻甩開他,鑽到車裏看到剛剛的雪糕,都化了,她端着雪糕和放雪糕的紙盒出來,還有給她喝水的水杯,一股腦砸向姚駿。
覺得有理說不清。
又轉身看見車裏的礦泉水,拿出來,開了蓋子甩向姚駿。
水花一串撒向姚駿,他躲開說,“好了,好了,你出氣,有話慢慢說。”
成汐韻卻沒停,幾步衝過去打開後備箱,裏面有他們倆的託運行李,兩個大箱子,她搬不動,乾脆直接去拿鑰匙。
要開箱。
姚駿連忙上前從後面抱住她,“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沒愛上她,也沒和她怎麼樣,她自己來投懷送抱。我就說讓你別和她走那麼近,她一直勾引我,你看不見。”
成汐韻抬起右腳,細高鞋跟狠狠踩向他!
姚駿哀嚎一聲,沉彎下腰,他從沒有挨過這種偷襲,瞬間覺得腳面“透”了!
手自然鬆了。
成汐韻頓都沒頓,拉扯出他的大箱子,就近扔在車後面的地上。
箱子墜在地上,直接砸出一個窩。她看了一眼,踢了一腳。
蓋上後備箱的蓋子,就上了車。
姚駿終於知道她不是開玩笑,這妞膽大包天,旅途中間她要鬧分手。
他幾步過去拉副駕駛門,門已經鎖了。
窗子落下,成汐韻看着前玻璃說,“咱倆完了。你是有錢人,我窮不與你富斗。但我真心真意的對你五年,把你扔在這荒郊野外,算我報了仇。咱們倆兩清,以後你別找我,我也不找你,家裏的東西我全都不要了。咱們倆一刀兩斷。”
她說完一腳油。
姚駿死拉着車門不放手,一輩子絕對沒有過的狼狽姿勢跟着車跑,“汐韻你別鬧,你才學會開車……這是高速,沒有GPS你連路都找不到。”
車秒停!
成汐韻拿過車前面的GPS,從車窗扔出去,“那給你留着這東西陪你吧,你出軌,她還能幫你找路呢。”
姚駿滿眼不可思議,看GPS扔出來,砸在公路上,在他腳邊蹦跳着掉零件。
他一愣神的瞬間,就看着那車揚長而去了。
公路筆直。
地平線蒼茫。
餘暉灑在公路上呈金黃色。
他孤零零不敢相信地站在原地。行李扔在路邊,身後,到處都是。
有雲在遠處湛藍的天上,飄成輕紗的樣子,美的四大皆空。他的整個世界,空茫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