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3
浴室門響,姚駿穿着白色浴袍出來。
“怎麼了?”
“這條項鏈……”
姚駿眺了一眼,“那麼難看,怎麼會在你的首飾盒?你自己買的?”
成汐韻看着他,姚駿剛洗了澡,頭髮還在滴水,身上的白浴袍乾淨柔軟。
家裏多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只有兩個人的家,她該怎麼想?
姚駿說,“我下去看看,保姆今天做什麼。明天要上飛機,你得吃點好消化的。”他換了衣服就下樓去了。
成汐韻站了好一會,才想起來有保姆。
她拿着那項鏈下樓,看到姚駿已經去後面花園,陽光下拿着花灑在噴草坪。
她對保姆說,“這個項鏈怎麼划傷了?”
保姆得了姚駿的吩咐,正從冰箱拿東西準備做晚飯,一看,連忙說,“我在浴室撿到的,給您放了回去。是不是掉在地上的時候摔壞了?”
“那裏的浴室?”
“一樓的那間。”
就是她剛剛試衣服的那間。
成汐韻點頭,轉身,笑容瞬間全無。留下白生生的一張臉,烈日殘陽從後園的玻璃穿透而來。
她站着,那光落在她臉上,好像她平日的冷艷終於修鍊到家,陽光下站着也生人勿進。
姚駿扔了水龍頭進來,手上有水,摸了下她的頭髮說,“還梳着小辮呢?不是不讓你梳,我這種身份的人,出門帶着一個瘋瘋癲癲的瘋丫頭算怎麼回事。”
成汐韻看着他,她和他,在一起五年了。
從她爸媽死後,她最孤獨的年頭遇上姚駿,從此有了“親人”。她玩音樂,可也有正職,是非常正經的工作。——做藝術品修復。而且是家裏傳下來的手藝,和人打交道少,專業性極強。
姚駿愛死了她的工作。
所以她從來都沒有想過,今天這事會發生在她身上。
成汐韻慢慢往樓上走。
有什麼認知面臨挑戰,既然是家人,就是該不離不棄的。
她喜歡拉琴,他也支持她,卻只讓她拉古典樂。說她是帶着古風的女孩子,不能玩流行樂。她覺得世上誰都有情非得已,都要明白這世上有些東西註定得有取捨。他倆只要好,這些東西上讓他一點又能怎麼樣?
可這一會,從樓下到走到樓上,她已經明白了。
世上原來有些關係,一下就能煙消雲散。
姚駿站在窗口打電話。
她拿着手機到洗手間,撥了沐陽的手機號。
“沐陽……”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有點空。
“怎麼了?是不是又是說你那作品,放心,我給你保存好,咱誰也不給。”
“不是。”成汐韻說,“你在外頭,有沒有聽過姚駿的閑話?”
“什麼閑話?”
成汐韻想了想,發現這樣問不行,如果有風聲,沐陽也不可能知道。
她轉而問道,“那你說,像我和他的這種關係,如果這五年,他騙過我,這口氣我該怎麼出?”
“打他一頓。”沐陽哈哈笑。
成汐韻更正道,“我說的是出軌。”
“什麼?”對面人尖叫起來!
他那五大三粗的樣子,此時的尖叫成了女孩。
但成汐韻沒有笑。
沐陽條件反射說道,“真的還是假的?不可能呀,他對你那麼好。”
“我也覺得不可能。”成汐韻說。多少年的感情……毀天滅地之後是人面對重大災難顯示出的平靜。
不平靜又能怎麼樣。
“你說具體點,你怎麼知道的?”
成汐韻漸漸整個人都冒火了,這事要是真的,姚駿可成了她的仇人。
但理智還在,首先得把事情弄清楚。她說,“我也不能完全肯定。你先幫我弄一份他的通話記錄。”
“電信局打的那種?”沐陽問。
“嗯。我……我想看看他有沒有打過方瀾的電話號碼。”
“是方瀾?”
成汐韻沒再說話。
對面人說了句,“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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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掛上電話,拉開門,正看到姚駿站在門外。
她的心咯噔一下,不知道他是不是偷聽了。
姚駿上下左右打量她,“怎麼了?整個人都不對勁,是不是緊張明早旅行?東西收拾完了嗎?”
看到她手裏還拿着那項鏈,姚駿扯過去,隨手扔在梳妝枱上說,“戴我買的。不喜歡你戴我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東西。”
成汐韻怔怔看着那項鏈,忽然說,“你說一個女孩,如果有個有錢有勢的男朋友,她男朋友欺負了她,這口氣要怎麼出,她才能不憋屈?”
“呦呦!這是什麼問題,又上網看了什麼怪東西。”姚駿在她的首飾盒裏翻了幾下,拿出一條項鏈來,“來,戴這個。汐韻最喜歡的項鏈,戴上就高興。”
一個小小的白色鏈墜落在她脖子裏。上面是一套知名棋子中的王后,她小時候,她父親送給她的。一直戴着。
“路易斯的棋子”,現藏大英博物館。
姚駿拿着看來看去,笑着逗她,“汐韻給說說,這個王后,她為什麼捂着臉?”
他們倆才認識的時候,他也這麼問過她。
那時她老實地答,“一定是發愁,永遠都沒有和國王正眼相望的時候。”
棋子向前,勇無退路。
女孩都有天真爛漫的年紀,他一下就愛上了她。
成汐韻的思緒拉回來,摸着那項鏈說,“你還沒回答我,如果你,被比你有錢有勢的人欺負了,你怎麼辦?”
“那能怎麼辦?一個人是不是強,多強,要看他的對手是誰。能有仇必報,從來都是需要資本的。”姚駿說到這裏,忽然神色一凜,看向她,沉着臉問,“有人欺負你了嗎?誰敢欺負你?”
成汐韻把項鏈放進衣服里,淡然地說,“現在還說不準。”
她轉身去收拾東西,開始在屋裏巡視,如果要分道揚鑣,有什麼東西,是她這輩子不能放棄的。
******
飛機緩緩降落。
傳送帶上,姚駿提下行李,走過去摘下成汐韻的耳機,“這一站是米蘭,想買什麼買什麼?飛機上讓你挑的衣服,你都挑好了嗎?”
成汐韻說,“方瀾說她來什麼都不帶,現買。”
姚駿皺眉說道,“你和她比什麼,現買的衣服沒有洗,怎麼穿?你帶來的這些都收拾乾淨了,而且這邊買的東西,直接郵寄回去就行,還用自己帶?”
語氣里很嫌棄,不是裝的,是真看不上的那種。
成汐韻愣了一會,機場裏人來人往。
她覺得自己有點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再沒有一個地方,比機場更加海納百川,到了這裏,可以見識各種各樣的人。各種打扮時髦的女人,帶着一身閃亮行頭的旅人。
當然也有背包客。
成汐韻說,“我是背包客的命,所以想不到你說的那些東西。咱們倆眼界不同。”
姚駿的眉頭擰的更緊,“你怎麼了,從昨天下午開始忽然就不對勁。”他把成汐韻拉到一邊,讓她靠柱子站着,“怎麼會眼界不同?有些東西只是你沒經歷過,我給你說一次你以後不就知道了。你到底怎麼了?”
成汐韻沒有等到沐陽那邊的消息,自然不會說話。
姚駿等了一會,看她不說。拉起行李的拉杆,左手握着她的手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你是我老婆,有什麼話不能和我說,咱們倆訂過婚的。要不是你有病,早就結婚了。”
成汐韻被他牽着手,聽他語氣遷就,她心裏湧上很難受的感覺。她說,“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我的病一直不好,那怎麼辦?”
“你那是心理病,又不是絕症。劉醫生也說了,咱們這次去旅行,也許可以有幫助。只要你告訴我,那次做夢到底夢見了什麼?讓你變得不想和我親近。只要你肯說出來,這病就能好一半。”
成汐韻說,“不能說。”
她捂上嘴,心裏泛着噁心難受,這個真的不能說,想都不能想。
*******
從車行的人手裏接過鑰匙。
姚俊領着成汐韻一出機場,就感到一股干辣的熱浪襲來,給人兜頭兜臉曬的找不到北。
“怎麼這麼熱?”
他轉身把白色寬邊的太陽帽壓在成汐韻頭上。
成汐韻仰着臉看太陽,這是姚駿第一次帶她出國旅行。他們以前那麼好,都幹什麼了?
行李放進後備箱。
成汐韻上了副駕駛。
姚俊上了車,扔掉墨鏡就過來親她。
“都是為了你,受這個罪。要自駕,也就是為了你,不然直接讓分公司的人來接。我給你說。這輩子,除了你再沒別人。”
成汐韻用手擦了擦臉,看去窗外。
姚駿也不生氣。對這個他習慣了。
成汐韻幾年前,忽然有一晚不知道做了什麼噩夢,從那天開始,就不愛和人親近了,包括他。
那夢估計做的特別真實,以至於落下了很重的病根。
成汐韻拿出來Ipad,開始查看電子地圖。
米蘭其實和威尼斯不遠,都在意大利北部。這個時間,方瀾還沒有到,她們的飛機比她晚幾個小時。
“咱們從米蘭往下開,途徑托斯卡納,那邊我也沒去過,聽說漂亮,然後在佛羅倫薩給你買點好的皮具。後面咱們去羅馬,我約了照相的,給咱們照一套照片。然後帶你去那不勒斯吃披薩,最後到達你最想去的阿瑪菲,在懸崖邊的酒店吃飯,好不好?”
姚駿口述着行程,意大利南部他也沒去過。
成汐韻在地圖上看地方。
姚駿神色如常和她說貼己話,“就是這車,開着也彆扭。這邊車款和咱們那邊的不一樣。但已經是最新款,最大的,為了你坐舒服寬敞點。”
成汐韻看着Ipad上的時間。
等他們上了高速公路的時候,姚駿的手機響了。
他正開車呢,就把手機遞給成汐韻。
成汐韻看了他一眼,接了電話。
姚駿的手機密碼,電腦,公司,每一個地方,每一個細節都為她敞開着。
她要相信這樣的人出軌,也是挑戰認知的一件事。
她接了電話,對面是沐陽。
她一下心裏就有了數。
沐陽的聲音很沉重,“……你可想好了。這事情說出去,你就沒有回頭路了。”